对教育本质的再认识

对教育本质的再认识

说到底,教育的本质所要回答的就是“教育是什么”这样一个问题,本质是事物的规定性,教育的本质 也就是教育的规定性。

运用历史主义的方法研究教育的本质,就是要认真对待前人的认识成果,既要看到以往各种见解的历史局限,又应看到它们的历史贡献,既不苛求前人,也 不拘泥于前人的某些结论。 今天我们认识教育的本质问题,一个重要的前提是必须明确认识到教育是一个外延很大的概念,必须从单纯的学校教育中解脱出来。从人类历史的发展来看,学校教育只是人类发展到一定阶段时所出现的一种教育形式和一个方面。人类历史的任何阶段,都会存在着许多种教育形式,它们在培养当时社会所需要的人才方面,同样起着重要的作用。因而,仅仅以学校教育来看待和认识教育是不能全面反映教育的全貌的,也抓不准教育的本质。其次,还必须从根本的意义和原始的意义上去了解,这就是说,必须从时间上去追溯自古及今一切阶段的教育,而在空间上还要把所有领域的教育一概置于视野之内,才能对什么是教育的问题作出涵盖古今中外的科学表述。再次,认识教育的本质主要应从它的功能属性上抽象,使之更符合教育的特点。对于教育这类极其复杂的大系统来说,只有从功能 角度去把握,才能认识它的目的性,探索它的本质性。

由于教育的对象是有生命的人,所以教育的本质必然涉及人的本质。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本质学说使我们认识到个体与社会总是在矛盾的对立统一中向前发展的,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的本质的根本属性不是抽象的理性,也不是自然性,而是社会性。社会性是相对于个性而言的。所以,教育活动的基本矛盾是作为“个体”的人的个性发展与社会发展的要求之间的矛盾,教育活动的核心和基本要求是“使个体社会化”。但是,对教育的本质的认识到此并没有终结,因为它还没有回答教育是通过什么使个体社会化的,什么是教育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应当承担的历史使命。应该说,在教育活动中,文化的传承和创新起着基本和关键的作用,教育正是通过文化的传承和创新使个体社会化的。文化的传承和创新也是教育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应当承担的历史使命。因此,以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本质和文化作用的基本理论为指导,“教育的本质是通过传承文化使个体社会化的活动,并促进社会的发展和个体的全面发展”。这是对教育本质作出的科学概括。教育应当坚持“以人为本”的教育哲学观,它的内涵主要是:教育具有促进社会发展和促进个体发展的双重功能。其中,作为“个体”的人的解放、发展和完善是 教育活动的根本出发点;“使个体社会化”是教育活动的核心和基本要求,目标是在个性得到充分发展的基础上使作为“个体”的人实现社会人,成为社会所要求的尽可能完善的人;在文化内化的基础上实现“文化”的传承和创新,既是教育“使个体社会化”的基础,也是教育在人类社会发展中应当承担的历史使命。作为个体的人是学习和成才的主体,学校教育是为“个体”的人学习和成才服务的,应当努力把作为个体的人造就 成为富有主体精神和创造力的人。我们从以下四个方面来分析。

1.从教育的本质属性来看

教育的本质属性是它的传递性。传递文化,传递人类文明,传递人类劳动和智慧的一切成果和结晶。人类靠生育传递生命,靠教育传递文化、文明。教育的根本作用就在于此。这是教育

这种社会现象决定教育的一切属性的属性。无论认为教育是上层建筑也好,生产力也好,阶级斗争的工具也好,都是因为教育具有传递性,以至可以把生产力、上层建筑、阶级斗争方面的知识文化传递给人。如果教育不具有传递文化、文明的作用,那就不是教育了。教育之所以有这个属性,如马克思所说,是因为人类以语言为工具可以占有他人的思想。教育的主要价值体现在促成个性的全面发展,使其成为具有社会主体意识和行为能力的人,其基本的目 标应该是教育对象社会化的发展。

教育活动的这个专门特点决定了它可以为一切社会,为人的各种社会生活服务,也决定了它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都有密切的联系,既同生产力的发展有关,也同生产关系有关;既同经济基础相联系,也同政治、 法律、道德等上层建筑相联系。

教育活动的这个专门特点也决定了它既可以为一切正面的优性的文化服务,也可以为一切反面的劣性的文化服务,这就是因为基于这样一个基本事实和特性,它可以向人传递社会提倡的那些主导性文化,也可以向 人传递与社会提倡的主导性文化完全相背离的那些文 化,这类文化现象是以其非社会主导文化为基本特征的。

教育的根本属性是传递性,这既是站在社会群体的立场而言的,也是就社会群体和个体相统一的总体情况所得出的结论。

2.从社会群体的角度来看

文化这个概念是人类特有的,是人造的第二自然界。人类社会生活的延续和发展,归根结底是社会文化的延续和发展。人类文化以社会制度、文物、语言文字和在社会生活中的人等为主要载体,在社会生活中存在和发挥着不同的作用。而文化对人来说,不是先验的,而是后天习得的结果。人类母体只能孕育身躯大脑,不能遗传意识文化。教育活动是人类文化活动中最重要的一环。教育不仅绵延了人类的文化,而且,文化透过教育的活动予以创新。虽然维持文化生存与文化传递的不限于教育活动,但在人类文化传递与发展上, 教育活动可以说是最有功效的。

人类社会之所以需要教育活动,不仅因为社会文化都要落实到社会的每一个个体、每一个成员身上,而社会个体的文化意识都是后天习得的结果,不是先天遗传而来的;同时,由于社会的个体要受着不可抗拒的新陈代谢规律的制约,就是说,社会上的人不能长生不老,总是免不了要死亡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替旧人”,这是一种自然规律。这条规律永不停息地在起作用,实际上与人类文化的延续和发展之间存在着直接的、尖锐的矛盾。而解决这种矛盾的手段、形式,不是别的,是靠教育,就是说只能依靠教育这种形式,让教育的这个根本特点———传递性起作用,完成文化传递的历史使命。教育正是人类社会生活、人类文化、人类认识世代得以连续的纽带,它是人类群体的“粘合剂”,它担负着人类的社会生活、人类文化、人类认识世代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伟大历史使命。

3.教育是人类特有的文化传递形式

这种传递形式是由人类的反映特性———意识决定的。人的意识这种反映特性,决定了人需要一种特殊的传递形式,这种传递形式就是教育,教育是与人类俱来 的。

教育在本质上是人类认识世代连续的纽带,这就决定了它与人类的所有认识领域相联系。它与社会的关系是多边的,有生产性、阶级性、生活性,都是其社会职能。教育在本质上不属于上层建筑,它与人类认识相联系,一部教育发展史,就是一部人类认识发展史。正是在实现人类认识世代连续的意义上,作为人类认识 世代连续的纽带,教育才确立了自己的永恒性。 在探讨教育本质时,一个重要的前提是必须从广义的教育,即广泛多样的教育出发,并须从根

本的意义和原本的、原始的意义上去了解,而不能局限于学校教育。只有从教育总体上认识和把握教育的本质,才能作 出科学的表述。

教育这种现象在人类社会出现,成为社会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是基于两个同等重要的原因,这就是:(1)社会的原因;(2)个体的原因。社会与个体这两个方面,是我们认识教育这种社会现象的两个基本点、出发点和方法论的根本要求。从社会总体上看,教育是一种社会现象,而且是一种文化范畴的社会现象,它不仅是社会总现象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是人类文化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教育怎样帮助个体适应和发展呢?靠传递社会文化。因此,从社会总体角度来看,社会文化必须传递;不传递,社会生活是维持不下去、发展不起来的。而从个体角度来看,必须接受、继承社会文化,不接受、不继承社会文化,个体便适应不了社会生活,也发展不了自己。因此,社会文化,从总体角度来看,是“传”;从个体角度来看,是“承”。教育便是社会整 体与个体之间的一种文化传承形式和手段。

社会与个体这两个方面,对教育来说,犹如人之两脚、鸟之两翼、车之两轮,不可或缺,互相依存,相得益彰,具有内在的联系性、有机性。社会文化传递得越好,个体也就越能迅速适应社会生活,促进自身的发展,并反过来促进社会文化的创造和发展。反之,社会文化传递得不好,个体也就不能适应社会生活,不能使自己得 到正常的发展,也不能促进社会文化的繁荣与进步。

因此,社会文化对教育来说,是教育这种形式的内容,教育对文化来说,完全是一种形式,一种手段。所谓教育,就是教育形式与作为教育内容的社会文化的统 一体。

教育与文化之间的关系,从总体上看,即从全社会及其文化角度看,教育是文化传递的形式、手段;而从教育这个总体看,社会文化作为教育内容又是教育的一个组成部分。

4.文化是社会控制与个人发展的手段

人为了顺应社会,就必须掌握一定的文化;人为了改造社会,就必须创造一定的文化。文化机制就表现为“接受文化—创造文化—再接受文化—再创造文化”的不断循环往复的过程,从而使千百万人特殊的文化学习与创造活动,形成具有共同性的社会文化传承过 程。

其次,还必须同时肯定,在阶级社会中各种不同的教育事业、教育制度,都是为了适应一定人、一定民族、一定国家、一定团体,总之是适应一定社会的政治、经济、阶级的需要,因此,在各种不同社会制度下的学校教育事业都必然具有不同的阶级性、民族性。学校教育事业必然成为一定社会制度基础之上的上层建筑,成为一定社会为其经济、政治服务的不可缺少的一种社 会事业。

有人认为教育的本质属性就是培养人的活动,或者说,是培养人的过程。其实,培养人的活动,说是学校教育本质属性则可,说是全人类自古至今的一切教育的本质属性则不可。因为,在人类教育漫长发展的过程中,尽管教育活动都以人为对象,但是,在原始社会由于教育发展水平十分低下,教育长期处在自发自在的状态,社会分工尚未出现,以及原始人思维发展的特点等因素,原始人类关心的只是身外之物,对于人自身则很少关心,人类本身可以说不是原始人的思维对象,“培养人的活动”这种反映教育者对受教育者完全有计划有目的的能动态度和行为绝不可能在原始时代出现,而只有在阶级出现以后的学校教育中才有了客观 的需要和可能。

人类教育在其产生以后的漫长时间里,其功能和作用可以说均只从社会群体的需要和利益出发,很少或基本上不考虑和照顾社会个体一方面发展的需要。教育越往前发展,教育越进步,对教育对象发展的需要越来越重视。教育对象的发展,社会个体的发展和教育的发展与进步是同步的。社会个体发展的充分、全面的程度是社会进步的标志。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们把教育的本质属性作这样的概括和界说,因为只要是教育,都得传递社会文化。事实上,培养

人的活动也好,注意个体的发展也好,都非得依靠教育这个工具对受教育者进行文化的传递不可。离开了文化的传递,离开了文化的功能,培养人的活动就成了空中楼阁,不能实现了。总之,教育领域中培养人的活动只是有了学校教育之后,而且是越往后才越被清楚地认识到的。学校教育的这一本质属性,究其历史并不长,充其量不过四五千年的历史,而教育的传递性,教育对人类文化的传递作 用与功能,则是自始至终一以贯之的本质属性。

摘自：《新华文摘》2005年02期 作者：刘智运 胡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