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留学生自我介绍文的_中介语篇_分析

韩国留学生自我介绍文*的/中介语篇0分析

亓 华

(北京师范大学汉语文化学院 北京 100875)

[摘要]中高年级韩国留学生在/自我介绍0文中出现的中介语现象,不仅限于句法层面,还表现在语段篇章上。本文首次提出/中介语篇0概念,并通过韩国学生自我介绍文/中介语篇0类型分析认为,外国留学生的/中介语篇0主要由母语语言规则负迁移、有限的汉语句型和篇章知识的干扰和目的语语言规则泛化造成的。

[关键词]韩国留学生;自我介绍;中介语;中介语篇

[中图分类号]H195 [文献标识码]A

笔者从事汉语言本科专业高年级(302)402年级)外国留学生写作教学八年来,教过来自英、法、美、俄、日、韩等十几个国家的留学生,从随堂写作的/自我介绍0来看,还没有一位学生能写得正确无误。留学生们无论是在汉语的标点符号、写作格式上,还是在汉字词汇、句子语法方面,抑或是语段篇章、语篇结构等各个层面,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偏误。仅以韩国学生为例,其在/自我介绍0文中出现的中介语现象,不仅限于句法层面,还表现在篇章语段上。以往仅着眼于语言学系统的/中介语0偏误分析已不能解决教学中遇到的问题,反而会忽略掉一些实质性的问题。鲁健骥(2000)曾指出:/尽管中国对外汉语教学界已经开始关注篇章的问题,也有了一些成果,但总体来说,这个问题还没有引起普遍的注意,这方面的研究成果,还没有反映到我们的教学中,也没有反映到对外汉语教材中。这恰恰是产生偏误的重要根源。0①进入21世纪,对外汉语教学界有关语段、篇章写作的研究有了很大起色。据最新统计,截止到2006年12月,在对外汉语教学专业期刊杂志上发表的120多篇有关汉语写作语篇或篇章研究的论文和调查报告中,除了专谈写作教学的40来篇文章外,涉及语篇本体和应用研究的近70篇,其中关于篇章衔接连贯的约有50篇。论及留学生篇章偏误分析的文章约有十几篇,主要涉及连接、指代、修辞和语序问题。但就写作某一文体或式样对留学生的/中介语篇0进行偏误分析的文章至今还未见到。这正是对外汉语写作教学急需探讨和解决的问题。鉴于此,本文将运用篇章语言学、文章结构学和中介语理论等相关学说对/中介语篇0作明确的界定,再从百篇韩国留学生课上写的/自我介绍0中选出常见的五种/中介语篇0类型进行分析,力求找出其形成的原因,以便提出相应的教学对策。

(一)/中介语篇0的提出与界定

1972年Selinker首次提出/中介语0理论假设,明确地把学习者的语言作为与学习者的母*本文写作中受到王建勤教授和韩国汉阳大学教师韩在均博士的启发和帮助,特此表示感谢!

语系统和目的语系统相对应的独立的语言系统,建构起第二语言习得研究理论框架。1984年鲁健骥发表《中介语理论与外国人学汉语的语音偏误分析》一文,率先将/偏误0/中介语0的概念引入对外汉语教学研究领域。经过20多年的发展,有关外国留学生汉语中介语研究的文章大量涌现,其论题主要集中在对留学生汉语语音、词语、语法的偏误分析上。近年来,研究者们开始把目光转向对语篇、语境和语用等动态层面中介语的偏误分析。廖秋忠先生(1991)曾指出,/篇章现象的研究可大致分为两大类:篇章连贯与篇章结构的研究0②。目前学界的研究大都集中在篇章形式衔接手段的研究上。鲁健骥(2000)认为,这是因为/篇章连贯更多地涉及语言学的问题,而篇章结构更多地涉及写作问题,属于文章学的领域。中介语是一个语言系统,我们对它的研究则主要关注语言学方面0③。笔者认为,这种研究现状并不能满足写作教学的真正需求。外国人使用汉语或进行书面表达,语篇连贯问题固然重要,但中高年级日韩留学生汉语写作的主要障碍不单纯表现在衔接连贯问题上,而是不同程度地表现在对汉语文体特征、语体表达、篇章结构、语段组织、句式选择的不甚了解上。离开了这些,单纯地谈篇章的衔接和连贯是无法解决写作教学的实际问题的,因为有些没有语言偏误、衔接连贯得不错的句子和段落,却会因不符合篇章结构或文体语体的表达而造成篇章失误,形成中介语篇。

本论题所针对的是中高年级韩国留学生写作中的中介语篇现象,因而本文所指的/语篇0不像黄国文(1987)界定的那样宽泛)))/通常指一系列连续的语段或句子构成的语言整体。它可以是独白、对话、交谈、讲话、文章等0④。本文的/语篇0是指完整的书面语文章或段落。而/篇章0也不像廖秋忠(1992)的界定指/一次交际过程中使用的完整的语言体。在一般情况下,篇章大于一个句子的长度0。本文的/篇章0是指书面表达中大于句子或句群并可组成语篇的段落或章节。笔者认为,符合汉语写作规范的语篇应满足语篇特征、语体特征和文章结构特征三方面的要求。所谓/中介语篇0(intertext),是指学习外语的人在书面表达中由于对目的语篇的组织结构规律不甚了解而写出的偏离目的语语篇的段落或篇章,其中包括语言偏误性和非语言偏误性/中介语篇0。从字面上看,/中介语0(interlanguage)一词本应包含/中介语篇0,但由于/中介语0的研究一直限定在语言学的范畴,不涉及文章学,因而狭义的/中介语0并不能涵盖/中介语篇0。我们不能把/中介语篇0笼统地叫做/中介语0。而/中介语语篇0只能指含有中介语的语篇,这与/中介语篇0的研究范围也不同,/中介语篇0必然要涉及文章学、文体学的一些问题。笔者受屈延平提出的/interdiscourse0(译为/过渡语篇0)⑥的启发,首次明确提出/中介语篇0一词。由于本文论及的是书面语的/中介语篇0现象,因而不使用主要指话语语篇的/discourse0,而采用/text0(文本)。/中介语篇0对应的英文词应该是/intertext0。

(二)自我介绍文/中介语篇0的类型及其成因

一般说来,中高年级留学生汉语作文中往往是个别段落出现系统偏误,很少出现通篇为/中介语篇0的情况。本文所论及的韩国学生自我介绍文却是个例外,因为/自我介绍0在篇章结构上往往只有一两段,所以其/中介语篇0主要是由系统性的语言偏误造成的,而非篇章结构。我们从近五年来北师大汉语本科专业302)401年级韩国学生课堂写的百篇/自我介绍0中,选出5篇较有代表性的/中介语篇0进行分析。例1:

我的名字叫~。(1)

我是韩国人。(2)我今年22岁。(3)

我的头发染上黄色。(4)身材矮小。(5)

我的性格刚强、开朗。(6)⑤

我喜欢去买东西。(7) 中国的商品很便宜,所以经常去买东西。(8)

我来北京以后,自己做饭,所以也喜欢做菜。(9)

我喜欢交中国朋友,一起聊天,一起玩儿。(10) 提高自己的汉语水平。(11)

从例1的11个句子看,并没有词汇和句法的偏误问题;从语篇衔接来看也只有(3)句中的/我0应该省略。我们从该篇中虽找不到中介语,但这却是一个典型的/中介语篇0,即一个身在四年级、汉语水平却只有初中级的韩国学生的/自我介绍0。初中级日韩学生会有1/3以上的学生习惯这种以句子为单位、一句一行的表达排列方式。这既不是母语的习惯,也不是目的语的,是尚未形成目的语语段意识的一种表现。表面上看其偏误原因主要在于标点符号和句子排列,实际上却并非这么简单。一方面是因为对汉语语言类型、句法结构认识有误:一是以为汉语的句型结构和语法跟英语相似;二是/许多学生到了中高级阶段,还有-正确的句子+正确的句子=正确的一段话.0这样的错误看法。另一方面是由于汉语教学中过分强调单句句型操练,却忽视汉语语段篇章的教学。例2:

我姓~,名字叫恩植。(1)今年22岁的一个普通的韩国留学生。(2)性别男。(3)我名字的意思是恩典的恩,种植的植,所以从小时到现在我都给别人恩典。(4)

我的爱好是学习。(5)开玩笑!(对不起老师)(6),看小说。(7)足球是我的生命,很有意思,交很多朋友。(8)看小说能得到很多知识,跟我的生命一样。(9)

例2的第一段主要表现为语序不符合汉语的习惯。/性别男0不应放在(2)句的后面,如果用/性别男0这样简约的语体的话,后面应改成/年龄22岁,一个普通的韩国留学生0。母语的迁移是造成此段偏误的主要原因,因为韩语的语序比较灵活,语序可以颠倒。第二段问题是语义不连贯、思维跳跃、逻辑不严密。造成这种篇章偏误的主要原因是母语的语义负迁移和表达上的过于口语化。在韩语口语中,像/足球是我的生命,很有意思,交很多朋友0这样简略、跳跃式的表达是允许的。韩语中这类表达没有汉语那么严格,有许多让我们感觉不够连贯的句子。而汉语即使带有口语色彩的书面表达,也要讲究语篇形式和语义上的衔接与连贯。例3:

我是韩国学生。(1)从小到高中毕业以前一直学汉字。(2)但是在中国使用的汉字跟不一样。(3)所以4年前第一次看到的汉字跟不相同。(4)看到之后,我感到一边神奇一边很复杂。

(5)。(6)。(7)心。(8)他们说:/您今年24岁,你考虑很多方面。0(9)但是我的性格我很满足。(10)急性子的性格以外,还有我的性格开朗,(11)因为我的韩国家抚养两只狗。(12)它们抚养8年了。(13)。(14)。(15)

例3的15个句子中,有14处是由母语迁移造成的词汇和语法偏误,从整个语篇的衔接连贯来看,几乎完全受母语衔接词的影响。文中的四个/所以0都用在句号后,显然它们不是作为汉语复句中的关联词,而是韩语连词用法的负迁移。韩语是连词非常发达的语言,韩国学生常常不自觉地把/所以0/还是0当作连词来衔接上下文。例4:

我叫~,我是第一次来中国了。(1)我在韩国时从高中开始学习汉语了。(2)我不是什么特殊学校的人,所以我要去补习班每天上课了。(3)我用双管齐下的方法了。(4)我学习汉语。(5)爸爸觉得学习汉语是有前途,,所以我开始学汉语的。(6)(7)我一个人自己想放弃不过我放弃的话,干。(8)我不能放弃了。(9)我幸亏来这儿学习了,(10)认识好老师,认识好同学们。(11)

例4是一个典型的误用句尾/了0的语段,这种现象从初级到高级汉语水平的日韩学生都

有不同程度的表现。这类/中介语篇0主要是由母语时态观念迁移造成的。/由于汉语的这两个-了.在表示动作已实现这一点上同韩国语的-.有相似之处,所以韩国学生就误认为这两种-了.的语法功能相同,说话、写文章时,不管具体条件,只要原文中有-.,就一概用上助词-了.,从而造成不符合汉语语法规则的病句。0此外,由于韩国学生不能区分/了10和/了20,也不知道/了20有成句的作用,只把它们当作过去时的标记,只要是过去时,不管动作是否实现或有无表示经常性的状语都要用/了20,而在现在时或将来时的情况下就都不使用/了20,加上韩语的句型结构是/SOV0型,动词的过去或完成体的词尾变化都在句末,结果就出现了韩国学生成段误用句尾/了0的现象。例5:我高中学生的时候我的第一外语是英语,第二外语是日语。(1)所以我来中国之前没有学过汉语。(2)连/你好0也不知道了。(3)而且那时候我对日语特别着了迷。(4)所以一整天很努力学日语。(5)别的课放弃了。(6)因为我日语学得特别好。(7)所以我打算用日语来考上大学。(8)我的朋友们也觉得我一定考上日语系或留学日本。(9)但我失败了考大学。(10)而且我的父母一直不喜欢我学日语。(11)他们觉得在韩国学日语的人太多。所以找工作也很不容易。(12)但汉语不一样。他们觉得中国潜在的力量很多。(13)关于中国的工作也越来越多。(14)。(15)我也觉得现实是这样。(16)语,而是全外语。(17)所以我决定了留学中国。(18)所以我突然说去中国的时候,我的朋友们都吃惊了。(19)且那时候在外国考上大学的人特别少。我们班只有我。(20)所以她们觉得我不是普通的人。(21)但我一次也没有后悔过我的决定。(22)

例5中的中介语篇现象是综合性的。它是集例2、例3、例4的篇章失误于一身,分别误用了7个/所以0(第8句的/所以0算对),5个句尾/了0(第6句算对),还用了25个句号,几乎是一个/SVO0句用一个,句际的语义连贯被阻断,代之以单一的因果关系。文中17个病句中就有18处是由于母语负迁移造成的。全篇连贯不当、文脉不畅、关联词单一。

综上所述:1.中高年级韩国留学生的/中介语篇0主要由母语语言规则负迁移、有限的汉语句型和篇章知识的干扰及目的语语言规则泛化造成的。其中母语负迁移是造成/中介语篇0的主要原因。2.外国留学生的汉语/中介语篇0既由系统性语言偏误造成,也由非语言偏误(如文章结构、语体失范)造成。3./中介语篇0是语言学、文章学、文体学交叉研究的问题,纯语言学的/中介语0研究已涵盖。教学建议:1.标点符号的正确使用是建立在对汉语句型结构、句际语义关系的正确把握上,是语篇衔接连贯的重要手段,应在教学中予以重视。2.应将有关文体常见的/中介语篇0类型作为写作预备知识教给学生,以便对症下药,防患于未然。

[附 注]

①③鲁健骥《外国人学汉语的篇章篇误分析》,《第六届国际汉语教学论文选》,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②⑤廖秋忠《廖秋忠文集》第182~183页,北京语言学院出版社,1992。

④黄国文《语篇分析概要》第7页,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

⑥屈延平《Interdiscourse-astepbeyondinterlanguag》(译为《文化对比语篇分析》),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1。她继Selinker(1972)提出/中介语0理论假设后,首次提出了/interdiscourse0这个概念。⑦陈晨《英语国家中高级汉语篇章偏误成因探析》,《海外华文教育》2005第3期。

⑧韩在均《韩国学生学习汉语/了0的常见偏误分析》,《汉语学习》2003第4期。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