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央视大楼看后现代建筑的价值观
从央视大楼看后现代建筑的价值观
摘 要:通过对央视新大楼中标方案的介绍,分析了城市中新建筑与城市整体协调的问题,深入探讨了在城市建设中新旧建筑文化的和谐问题,提出了新与旧的结点,以保证城市的稳定与协调发展。
关键词:现代建筑,新大楼,中标方案,建筑设计
中图分类号:TU-856
最近在《美术》杂志的“美术论坛”栏目看到了浙大教授黄河清的文章《评中央电视台
[1]新大楼中标建筑方案》。黄先生不是建筑师,但作为一位学贯中西且有敏锐洞察力的艺术评
论家,对于当代建筑设计也有独到见解。黄河清是位正直的、富有忧患意识的学者,当他看到由荷兰建筑师库哈斯设计的形如扭曲大门的央视新大楼得以中标并获得中国官方的赞誉时,表现出了极大的忧虑和愤慨,文章不仅指谪了库哈斯(Koolhass)违反传统美学的设计,也对以柯布西耶为代表的后现代主义建筑师做了透彻的分析和尖锐的批判。虽然谙熟西方文化,但黄河清分明对中国传统文化情有独钟,文章结尾有这样一段话:“我们现在正在丢掉的已不是那些让中国人蒙受耻辱、遭逢危难的东西,而是那些使我们是一个中国人的东西,是那些让我们活得有意思的东西,我们正全力制造一个完全没有真正中国味道的世界[1]。” 这样的担忧是许多人都会有的,但为此痛心疾首却大可
不必换句话说,无论人们喜好与否,都无法阻断中国建筑乃
至世界建筑的发展潮流。对于纯粹艺术如绘画、雕塑等,一
般放在意识形态领域去探讨,很容易联系到政治,让艺术家
诚惶诚恐,而建筑首先具有工程性质,其次作为实用艺术,
与自然科学关系紧密却极少与政治发生冲突,受制于技术却
减少意识的束缚它的巨大体量与公共特征,使它与大众关系
远比一般艺术要密切,往往更能反映时代风格。建筑是投入
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工程,一旦建立就要付诸使用,人
们可以持有各种责难和非议,但建筑不会轻易拆除。建筑成
功与否需要时间的检验,判断标准不在于少数人的评价而在于是否坚固耐久、功能是否完备以及能否引领时代风尚。黄先生担心,一旦这个方案得以实施,中国大地上必将风行一大批这样奇形怪状的建筑,而这将给中国建筑界造成极坏的影响。然而这种效应尚未兑现,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或者换个角度来理解,倘若真有如此效应,则表明该建筑确实起到了引领时尚的作用,反过来又证明它是成功的。
面对成败未知的方案持观望态度,说是等待时间的检验,却将大
量金钱投入进去,这是难以服人的。毕竟库哈斯设计的央视大楼太违
背生活常识了,虽然尚未建立,但就现有的效果图来说,无论从哪个
方向看去,它都是扭曲的,几乎找不到标准的水平线与悬垂线,施工
难度无疑是相当大的,是否实用也未可知。有些问题可以放到后面探
讨,目前造型就有很大争议。尽管是多个方向的扭曲,还是能看出大
门的形状,提及大拱门首先想到的是巴黎的德拉方斯大厦,那是一座
正方形大门,横平竖直的方盒形状是现代建筑最显著的特征,而将自
我封闭的建筑建成贯通式大门则是建筑师独具匠心的创意。
图纸上的央视新大楼明显带有德
拉方斯的影迹,但与德拉方斯大异其趣。首先,经过扭转,大门的朝向不再单一,而是指向多个方位;其次,无论大门的两足还是顶部,都不是完全的水平与垂直,这恰是后现代建筑区别现代建筑的地方。一座放在上海这样的开放城市都显得突兀的反叛建筑,却放在有着深厚历史积淀又作为政治中心的首都北京,更是匪夷所思了。
对一项建筑设计持不同看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黄河清的文章显然对库哈斯的方案持批判意见。文中引用中国新闻网上介绍央视新大楼方案的文字以及《人民日报海外版》[2]上称赞库哈斯的语句,旨在揭示行文的空泛与造作。黄文称此类文字“用词怪异,语焉不详,极耐人寻味”甚或“玄奥不通,貌似‘学术’,很有‘学理’,实则空洞无物,似是而非”,且称之为“前卫艺术的时髦话语”。黄先生可谓一语中的。的确有不少肤浅而醉心前卫艺术者,好以玄奥话语作为拙劣表现的护身符,还有人对西方大师盲目崇拜,不懂得玄妙所在,也只好摆弄文字游戏。黄文有力地批驳了轻薄为文之人,但仅此还不足以推翻建筑师库哈斯和他的设计方案。
黄河清的批判是从文化性上切入的。国内建筑界认为库哈斯的设计表达了央视的“文化性”,而黄先生认为这个方案最忽略不顾的恰恰是央视作为中国一座重要象征性建筑的“文化性”。中国建筑专家投票选中该方案,正因为他们没有中国文化的立场,没有用中国文化的审美精神去判断。黄先生最不能接受的是库哈斯对自己设计的解析:“这是一种非常安静的、内在的美学,和紫禁城所体现的美学是一致的。因为故宫本身也是这样一种东西,它通过围墙包含内部活跃的有机体,但是它从外面来看的时候,没有任何积极性的暗示。这个方案也是没有集中的积极性暗示„„”把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一并探讨,乃是偷换概念,混淆视听的行径。
艺术家对自己作品的阐述是给外人阅读的,并不等于
他最初的创作立意,建筑师也是如此,说他是诡辩也未尝不
可。黄先生无疑是推崇中国传统文化的,他认为中国文化
崇尚的是“温柔敦厚”,而非“怪力乱神”。中国建筑反
映了变化终归于中和的文化精神,天安门可谓中国建筑文
化精神的典范。从这个角度看,库哈斯的建筑方案明显违
背中国文化审美精神,宛如一个畸形儿。事实上,库哈斯设
计的央视大楼是典型的后现代建筑,本身就与中国传统美
学规则相悖,传统美学讲究方正平和,而后现代建筑正要
打破这种法度;在后现代建筑语汇中,倾斜、弯曲、交错以
及无目的延伸被反复提及,虽然后现代建筑的语言表述晦
涩难解,但它毕竟在建筑史上留下了值得一说的经典,如
朗香教堂、斯图加特美术馆等,它们的意义是不容抹杀的。
当今世界,现代主义建筑遍布各地,功能完备而造型简洁,
形式单调,后现代建筑是对现代主义的反驳,总以超常规
的造型与出人意料的功用引人关注,它不可能遍地开花,只是作为城市中的亮色。多数人认为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建筑在西方是合情合理的,但放在中国特别放在首都北京却显得不伦不类,至少它破坏了古都的建筑格局。然而,北京城的格局又是怎样的,是老北京还是新北京,要说旧的格局,那早就打破了,当今的北京城早不复明清古都的旧貌。要说新格局,它本身就是个变化体,随时都会发生改变,林立的现代建筑已经给北京带来全新的面貌,后现代建筑的出现将丰富现有的景观。说到这里,看看同样由外国人设计、已经投入施工的大型现代建筑:国家歌剧院,它位于人民大会堂西侧,由金属与玻璃构成,建成后将被卧于水波之中,形如巨大的水滴或翻扣的大贝壳,晶莹剔透又带有梦幻色彩。人们对富于想象力的
设计赞不绝口,但也提出不少异议,特别是超现代的风格出现在天安门广场显得颇不协调。
对此,有识之士指出,天安门广场本身就不是一成不
变的,大会堂与天安门风格并不一致,何必要求大剧
院与大会堂相一致,过分追求一致是停滞的观点,对
比反而可能创造一种新的和谐。岂止中国,不少发达国
家的代表性建筑也是由外国人设计建造的,风格与当
地文化并不相类,却依然作为著名的建筑而为世人瞩
目。
关于建筑的文化性与地域性方面,还可以举出不少例子:沙特阿拉伯是典型的穆斯林国家,当地有许多著名的伊斯兰风格建筑。然而,该国的国家银行却出人意料地呈现类似德拉方斯的外形:超大体量的三棱柱,每个立面都有巨大尺寸的方形孔洞,立面不开窗,窗户都藏在孔洞里。分明西方风格的大型现代建筑与众多阿拉伯风格建筑并置是那么的不一致,而且那个庞然大物作为银行也在人们意料之外。尽管如此,它还是作为一座有代表性的现代建筑被不断提及。再有著名的蓬皮杜艺术文化中心,名为博物馆,却宛如一座巨大的化工厂。所有的管道都暴露无遗,且敷以五颜六色,造成令人晕眩的效果,被称为“翻肠倒肚”的建筑典型。这样一个饱受非议的奇异建筑坐落于世界花都的巴黎,而在相隔万里的香港也有一位堪与之媲美的“兄弟”——汇丰银行。赤裸的骨架凌空舒展,仿佛一架超大体量的机器,谁也不会将它与沉稳持重的银行联系起来。像香港这样国际化的都市可以容纳类似蓬皮杜中心那样离经叛道的建筑,但对于有着深厚文化传统且作为国家中心的北京来说,接纳此类建筑要艰难得多。
北京的城市建设是个不断争执的话题。解放60多年,北京市面貌改变之大,超乎人们想象,对此的评价怕是贬多于褒。当初,梁思成先生担心北京古城风貌被破坏,提出了一系列保留城墙,保持古城格局的设想。不幸的是,随着城墙的拆除,,诸多设想付诸东流。梁先生抱憾终生,他预言未来的人们将会后悔。几十年过去,
真有不少人后悔了。如今,面对高楼林立的新北京,难以想
象昔时的优雅风采。追忆着一座座消失的古老建筑,心中带
着无奈的悲叹。的确,与完整保留历史遗存的许多欧洲古城
相比,中国的北京及其他古老城市是令人惋惜的。在欧洲,
如意大利的威尼斯、佛罗伦萨乃至罗马,古城面貌一如既往。
佛罗伦萨几乎完全保持着文艺复兴时的原貌,罗马古城近一
个世纪也几乎没有更改,新城只有旧城的1/4大,虽有若干
前卫建筑,基本格局也与古城相一致。看过这一切,再面对
不复旧貌的北京城,人们会感到伤痛甚至愤慨。不过,假如
换一种思路,人们就有全然不同的感受。现今,佛罗伦萨只
有凭吊古迹的人才去拜访。世界名城罗马也因背负过重的历
史而发展迟缓,不能象巴黎那样光彩夺目。拥有历史,保存
历史并不总是引以自豪的事。事实上,对于面目全新的北京,
不同年龄的人体会是大相径庭的。老辈人看到千年古都被分
裂肢解,多少文物古迹不复存在,会有痛心疾首的悲叹。但
在年轻人看来,泱泱大国的首都,发展还嫌缓慢了。有一种
观点认为,倘若北京没有那么厚重的历史积淀,它的现代化
进程将是多么的轻松。
与其他欧洲城市相比,同样拥有历史的巴黎显得轻松而
洒脱。巴黎是一座兼容并蓄的城市,它最容易接纳新锐的观
念,其建筑也总是引领世界潮流。近一个多世纪,
在世界范围引起巨大争议的建筑许多都出
自巴黎。从19世纪的埃菲尔铁塔到20世纪的蓬皮杜中心、德拉方斯大厦乃至卢浮宫扩建工程,都曾经遭到极大反对但最终建造完成,并以观念的独创性为世人效法,自身也被奉为经典。可是,即使经典建筑,也会不断遭到非议甚至强烈的攻击。黄河清在他的文章中,引用了不少评论家对一些著名建筑的尖锐批判。还列举诸多事实,证明许多建筑的失败。他的观点有一定说服力,但不够全面。建筑是规模浩大的工程,也是综合性很强的艺术。和许多艺术一样,总是带有遗憾的。建筑有多重判断标准,如结构的合理性,功能的发挥程度,建筑造型的形式美感,个体建筑与环境的和谐程度,乃至建筑在文化环节中的地位等。作为独立的建筑,绝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有的建筑,或许在诸多
方面都是失败的例证,但只要有某一方面显示独特风格,
给人以精神上的启迪,或成为他人追随的样板,就被当作
经典推崇。现代建筑如此,古典建筑也是如此,历史上的
许多建筑随着时间流逝早已失去了实际功能,却依然立并
不断为后人景仰即在于此。
在黄河清的文章里,对西方现代主义建筑大师勒·柯
布西耶做了尖锐的批判,称其为“狂热的乌托邦主义者”。
据说,他的口号是“彻底砸碎旧世界”。柯布西耶曾提出一个惊人的方案,建议把巴黎市中心拆为平地,全部推倒重来,建设高楼林立的“光明之城”。幸好这个计划没有付诸实施,否则巴黎这座世界名城将毁于一旦。黄河清不是无中生有,他是有充分依据的。柯布西耶却是一个激进分子,他的主张总是比别人走得远,即使像巴黎这样开放的城市也容纳不下他。柯布西耶最终未在巴黎留下作品,一生也没留下什么鸿篇巨制,不少人为之感到遗憾。但是,衡量一个建筑师的成败,不能凭他的口头主张,而要看他的切身实践。评价建筑的标志也不依据体量大小,而要看它传达的思想以及对时代的影响。柯布西耶完成过大量作品,但最受人瞩目的却是几座小型建筑。萨伏伊别墅、朗香教堂都是划时代意义的经典,两座建筑在世界当代建筑中都占据首要位置。一生中两次走在时代前列,这样的大师在世界上想来也是绝无仅有的,“不可无一,不可有二”也许是对这位特立独行者的恰当评语。
柯布西耶那一代建筑泰斗已经作古,当今建筑世界呈现群星璀璨的景象。库哈斯是当代建筑界的佼佼者,但不像柯布西耶那样独领风骚。库哈斯是解构主义建筑的代表人物,解构主义建筑多以奇绝、变异、残缺、散乱为特色,常给人顷刻欲毁的错觉。但事实上,解构建筑师解的乃是建筑构图之“构”,而非房屋结构之“构”,否则建筑根本无法建立。库哈斯的设计大多惊世骇俗,不少建筑都引起国际轰动。但也受到过强烈的抨击,有的建筑甚至被当作失败的典型。对于这样一位极具争议的人物,人们不必像神一般崇敬,但也不可因某些偏颇将他轻易否定。世界多个国家的大型建筑经由库哈斯设计,足以证明他的实力。我国请他参与建筑设计,是深思熟虑的。中央电视台新大楼方案中标,不是慑于库哈斯的国际知名度,而是他的方案确有过人之处,因为中国太缺少震撼人心的非常建筑了。库哈斯的设计摒除了单一的摩天大楼形式,以巨大的悬挑产生惊心夺目的效果,它超出了人们的视觉经验,强烈地抓住众人的注意力。该方案夺标,主要原因即在于此。北京作为大国的首都,多重国家中心,旧有的建筑规划模式已不能满足飞速发展的时代要求。以非同寻常的形象作为国家的标志性建筑,正是反映北京兼容并包的宽广胸怀和与时俱进的开拓精神。
当然,选择库哈斯的方案是带有冒险性的,不仅奇异的造型暂时难为大众认可,建筑结构的合理性、建筑功能的全面发挥以及天文数字的投资乃至可能同样巨大的维修费用都是必须考虑的问题。这一切黄先生在文章中一再提出质疑,令人忧心忡忡。但上述问题,建筑界专家是经过充分考虑的。建筑施工难度的增大,是对建筑更高的要求,不断提升建筑高难度的技术能力,乃是新的尝试、新的挑战,由此增大的投资也是不可避免的。至于该方案对结构抗震巨大的挑战,目的在于新建筑形式要求推动新的结构体系发展,
即由设计原创到结构
原创,这是值得提倡的,哪怕带有冒险性。黄先生从民族性的角度出发,批驳库哈斯的设计方案,附带提出许多实际性问题,以论证方案的不可行。但如果抛开狭隘的民族性观念,其他问题都不成问题。读毕黄河清先生的文章,方知此文原载《文艺报》,原文题为《“应当绞死建筑师?”———评央视新大楼中标方案》,不是故作惊人之语,而是对法国某作者书名的回应(注:法国特莱蒂亚克(P.Tretiack)所著《应当绞死建筑师吗?》,该作者不但要“绞死”建筑师,甚至说要砍掉个别建筑师的头。在法国这样的自由国度,人们可以公开发表过激的言论。在中国,个人在情绪状态下表达激烈言辞也无可非议,但作为资深学者,如此激烈命题就有失大家风范,大约黄先生也意识到了,转载《美术》杂志时改用副标题。但愿黄先生的命题只是出于一时愤慨,并不代表他的真实观点。
参考文献
[1]黄河清,美术,[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03。
[2]人民日报海外版,[N],北京:人民日报,2003-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