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故乡传说

壹、故乡传说

我的故乡位于安仁县城东门外八里处军山乡洪圹村（今为城关镇东周村洪塘组）。村子座落在一个方圆不到0.5平方公里的小山冲，三面山峦起伏，蜿蜒曲折，古树参天，郁郁葱葱。全村几十户人家象个大三合院紧紧团抱在山冲左方燕窝形的山坳里。村子前方有一个山头巍然耸立，远远望去，犹如一条巨龙昂首向天，气势磅薄，人们叫它“龙形山”。该山半腰有一口大山塘，山塘尾部有一个大溶洞，溶洞里边有条大阴河。传说古人为探测阴河的流向，挑了几担谷壳倒进阴河，三天三夜之后谷壳从衡山草市三江口漂流出来。于是后人又传说龙形山的龙耐不住这阴河的诱惑，毅然离开山头进入了阴河。每年春夏两季，龙经常从溶洞翻滚到山塘里，嘘气为云，击水为雨；一到秋冬常从山塘沿阴河下湘江，出洞庭，顺长江到东海龙宫走亲访友去了，以致造成这里春夏多洪涝，秋冬多干旱。村子背面有座条形小山，山势前高后低，山前上方伫立两方圆形巨石，巨石下方有一块小低洼地，低洼地里长满了杜鹃、山玫瑰等灌木；山腰到册尾盛长着一人多高的冬茅草，每年春夏之交杜鹃花叶艳，冬茅草返翠，远望此山，活脱脱一条长毛猛虎圆睁着两只大眼，张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威武凶猛之势，令人毛骨悚然。后人便把这座山叫虎形山。还相传山里的虎白天就躺在冬茅里睡觉，晚上常窜到远近村落抓狗充饥，于是人们把这小山叫“老虎巴狗”，风水先生则美其名曰“卧虎坪”。

不知什么原因，这块山水秀丽的胜地在明代中叶以前还是一片荒芜，无人居住。

大约在明朝天启年间县城东南排山垅沙子坪大户人家李天佑的第五行儿媳，因婚后三年不育，备受父母冷落，夫妇二人忍无可忍，乃于一个黑夜，两人挑着鼎锅、锄头、衣物逃奔到这里来开荒造田，另立门户。多亏两位老祖宗起早贪黑，勤劳耕作，加之连年风调雨顺，村境安宁，粮食生产年年丰收，吃穿有余，日子过得舒心惬意。到第三年冬天不但把原来两间茅草棚改建成了一栋四垛瓦房，还生下了一对白胖胖的双胞胎男孩，实现了多年梦寐以求的宿愿。真是人兴财旺，双喜临门。老祖宗深感这是得益于这藏龙卧虎之地的灵气，于是给小孩取名时，便把早出生一个时辰的小孩叫龙生，另一个叫虎生，期望兄弟二人来日龙腾虎跃，前途无量。

时光茌苒，岁月流逝，转眼间又是三年过去了。兄弟二人在老祖宗的百般宠爱下，两人穿的一般衣着，吃的一般饭菜，长的也一般模样，一般聪明伶俐；而且相处也十分亲热，从不争吵打骂。这个跌倒了，那个赶紧去搀扶，那个有什么不称心哭了，这个又连忙去劝慰。邻近村子的人来见了，无不夸赞老祖宗的洪福。老祖宗听了，虽然口里也不免谦虚一番，心里确实也是甜滋滋的说不尽的欢喜。

这年十一月给这对双胞胎做了“三周”喜酒后的一个晚上，突然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冬至过后打雷这可是个反常的现象啊！吓得两位老祖宗连忙关窗闭户，一个抱着一个小孩躲到被窝里。在一阵胆跳心惊之后竟恍恍惚惚地睡着了。梦中也见大雨倾盆，山塘水从塘坝上倾泻下来把坝下田里的冬油菜都淹没了。慌乱间，忽见一身披虎皮长袍的老道人向他呼唤：“后生听着，今晚这场暴风雨是山塘里的孽龙

兴妖作怪滋生的事端。不设法斩除这条孽龙，你家终有一天要遭淹没之灾。”老祖宗回头向家一望，果见大水已汹涌地封住了大门。便连忙放开嗓子大喊，这一喊把夫妻俩都喊醒了。两人相互通报，所梦都是一个样儿。这可是个不祥之兆啊！第二天清早，老祖宗直奔塘下一看，果见塘水还在奔泻下来。紧靠坝下一亩多油菜大多都泥沙淹没。经过一番紧张的疏水清淤后，回到家里终日闷闷不乐。过了几天，老祖宗来到城里卖柴之机，特地到东门口崇文观（道教的庙宇）向老道人请教。老道人对该冲“龙”的传说早有所闻，今听了老祖宗的说梦，便煞有其事地道：“龙本是吉祥之物，是真龙就当在天庭执掌风云，润泽万物，而你们山冲那条龙终年潜伏在阴河，还时常出来兴风作浪，糟蹋生芽，这是妖怪转化而成的孽龙，是孽龙就当及早斩除，免生祸端。”老祖宗听了，觉得有道理，便和老道人约了个日子，回家去作了些准备，等候老道人的光临了。

约定的日子终于来到了。这天刚好天气晴朗，风和日丽，老道人带着法衣道具来到了山冲。老祖宗按道人吩咐，在山塘溶洞口用三张桌子架了个品字形的法坛，法坛上面供奉着道家祖师爷神位，燃放着香炉、线香、纸钱、蜡烛，还摆满了全鸡、全鱼。两边分插着四面八卦黄龙旗；八位彪形大汉手持红缨梭镖分立旗下；另外八名手执大锣大钹的汉子站立一旁待命。老道人头戴半园木锥顶子的马尾道帽，身披表底白边法衣，手持青龙宝剑，口念降妖真经。一时间，这山沟里真个是黄旗猎猎，刀光闪闪，烟雾缭绕，杀气腾腾，一派严阵以待的紧张战斗气氛。到了黄昏时分，洞口果然探出两根碗口粗的龙须。老

道人眼明手快，“哗”的一声把宝剑投向洞口，八位持矛大汉也一齐将梭镖向洞口刺去。与此同时，大锣大钹也一齐铿铿锵锵地敲响助威。吓得孽龙连忙转头逃窜，只是一根龙须被刺了个大窟隆，鲜血把塘水染得通红。老道人连忙叫背来九张门叶子，九床棉絮和九口大铁戈把个洞口封得严严实实，上面再加贴了一道大黄纸真符，又杀一只大雄鸡，把鸡血淋淋在洞口和真符上面，老道人得意地告诉老祖宗道：“这道真符有雷霆万钧之力，今后孽龙再也无法出洞制造事端了。”

孽龙被赶跑以后，老祖宗虽然少了一块心病，但从此以后，山塘里的水总是终年通红，没有澄清之日，人们便叫它为洪塘。不过这还算事小，令老祖宗感到惊异和忧虑的是任凭几天几夜的倾盆大雨，山塘总是蓄水不满了，使得冲里年年遭受旱灾，粮食大大减产。但更使老祖宗感到愁闷的是自从赶跑孽龙以后，这对双胞胎没有以前那么亲热和睦了。龙生总是想着法子在虎生面前惹是生非，而虎生却总是处处忍让，心中自然也是郁郁寡欢。天长日久，虎生身体渐渐消瘦，经常闹病；龙生则更加对他欺侮，肆意打骂。惹得老祖宗常暗地为虎生的能否长大成人而担心难过。

一天，一位不速之客光临山冲，见了老祖宗便双手合十道：“鄙人乃四川峨眉山人，早年也是个戴顶子吃皇粮的小官人，后来深感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官场更是勾心斗角，人心险恶，乃决意淡泊名利，辞官归里，效李白、杜甫之遗风，四处游山玩水，开畅心怀。路过此过，觉山形地貌不凡，想必贵府当感染山水钟灵毓秀之气，吉星高照，洪福齐天，特前来恭贺！”老祖宗听其言，观其人，察其色，料定此

人是个知书识礼、深谙世故之人，并非一般江湖说客，便请他进屋内坐，装烟倒茶殷勤接待，然后把此地的种种传说和早日的恶梦以及请老道人降龙之事一一坦城相告。客人见老祖宗如此真诚相待，便也直话直说：“不瞒老兄，我不懂阴阳算命之术，但曾熟读《易经》，对‘天人合一’之理颇有研究。贵府既得芷龙卧虎灵气之惠，又须防龙争虎斗之殃。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此地既芷龙又卧虎，二强相恃难得太平啊！老兄梦中所见老人劝斩孽龙，决非善意。好在斩龙未成，只是伤了和气，未伤灵气。以后千万不可轻信，不要说人心叵测，连神心鬼心也难捉摸啊！阴阳是一理嘛！”老祖宗听了客人一席肺腑之言，感激不尽，着意留客人住了一宿，好酒好菜招待。次日，送走客人，便仔细回忆那场恶梦情况，猜想梦中那穿虎皮长袍的老人可能就是后山虎神。过了几天，特地请来一位巫婆，想向土地山神问个明白。巫婆也顺水推舟地把事情说得神乎其神，说后山虎神对前山龙神早就怀恨在心，只是怯于它的威力不敢明斗，所以才借机助梦给老祖宗，以借他人之手来除掉自己的心腹之患。龙神对此自然也是十分明白，便也借龙生来实施报复。老祖宗这才如梦初醒，后悔自己上了崇文观老道人的大当。此后每逢初一、十五，便焚香褥告，祈求龙神开恩谅宥，大神莫计小过。

又过了四年，已是孩子上学年龄。老祖宗不惜千金，聘请一位蒙馆先生来家专教两个孩子读书写字吟诗。此后，不知是龙神仍在继续暗中作怪还是天赋不同，命里注定？兄弟二人不但学习成绩相差悬殊，命运遭遇更有天壤之别。龙生经童试合格。取得了贡生（优贡）

头衔。壬辰年进京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又荣中二甲，赐进士出身，授御匾一块，还给他封官加爵，真是荣华富贵，光宗耀祖，好不气派。而虎生第一次童试便名落孙山，以后几次应试也都榜上无名，气得他死去活来，不久便含恨死去。留下三个儿子也都没有龙生家的子弟聪慧。到清代末年最后一次科举考试为止龙生的后裔共考取了一名进士，三名贡生，四名秀才，功名宝贵盛极一时，在李氏家族中享有极高威望。最后一位秀才李杰臣，在民国时期还荣任李氏家族的族长和县商会会长，而虎生这边的子弟，大多是务农或学手艺。中间虽也出了两位秀才，但未封官进爵，有学衔而无官职，徒有虚名而已。真个是一枝结出两样果，甜酸苦涩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