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帝刘义隆北伐失败:南强北弱的局面从此被逆转
最后,宋文帝北伐的失利加剧了刘宋内部社会心理危机和政治斗争。
宋文帝北伐失利,特别是元嘉二十七年拓跋焘南征,对刘宋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引发了刘宋社会的心理危机。《宋书·索虏传》史臣论曰:魏人南侵,“至乃连骑百万,南向而斥神华,胡斾映江,穹帐遵渚,京邑荷檐,士女喧惶。天子内镇群心,外御群寇,役竭民徭,费殚府实,举天下以攘之,而力犹未足也。”《南史·宋太祖文帝纪》载:元嘉二十七年十二月庚午,“魏太武率大众至瓜步,声欲渡江,都下震惧,咸荷担而立。壬午,内外戒严,缘江六七百里舳舻相接。始议北侵,朝士多有不同,至是,帝登烽火楼极望,不悦,谓江湛曰:'北伐之计,同议者少,今日士庶劳怨,不得无惭。贻大夫之忧,在予过矣。'”所谓“都下震惧,咸荷担而立”,表明刘宋都城民众的恐惧心理。对此,《南史》卷二八《褚裕之传附褚彦回传》载:“宋元嘉末,魏军逼瓜步,百姓咸负担而立。时父湛之为丹阳尹,使其子弟并著芒屩,于斋前习行。或讥之,湛之曰:'安不忘危也。'彦回时年十余,甚有惭色。”由此可见,当时江东士庶对北魏极为恐惧,而对刘宋国力则普遍失望。确实,自东晋立国江东以来,尽管一再遭受北方胡人的威胁,但前线多在沿淮地域,且南人多有阻截之效,而此次北魏直逼江北,这是江左士庶从未有过的经历,其恐慌自属难免。又,《宋书》卷八六《刘勔传》载其“家贫,为广州增城令,广州刺史刘道锡引为扬烈府主簿。元嘉二十七年,索虏南侵,道锡遣勔奉使诣京都,太祖引见之,酬对称旨,除宁远将军、绥远太守。”可见当时不仅建康及江东核心区受到影响,岭南也遣师京都,这与刘宋的国家动员有关。但就其波及范围而言,拓跋焘南侵,刘宋全境无不震惊,造成了广泛的社会心理危机。
不仅如此,由于北伐失败,军事危机又进一步加剧了刘宋朝廷的政治危机。《宋书》卷一六《礼志三》载:“宋太祖在位长久,有意封禅。遣使履行泰山旧道,诏学士山谦之草封禅仪注。其后索虏南寇,六州荒毁,其意乃息。”元嘉二十七年北伐前,宋文帝在位已久,内政方面颇有业绩,但北伐失败,导致北魏南侵,民怨甚重,其个人声望也急剧下降,以致放弃了封禅的打算。正因为如此,统治集团的斗争也由此加剧。《南史》卷一三《宋宗室上·彭城王义康传》载元嘉十六年,文帝禁锢专断朝政的彭城王刘义康,将其流贬豫章,加以禁锢,“二十四年,豫章胡诞世、前吴平令袁恽等谋奉戴义康,太尉江夏王义恭奏徙义康广州,奏可,未行,会魏军至瓜步,天下扰动,上虑有异志者奉义康为乱,孝武时镇彭城及尚书仆射何尚之并言宜早为之所,二十八年正月,遣中书舍人严麝持药赐死。”由“魏军至瓜步,天下扰动,上虑有异志者奉义康为乱”云云,可见北伐失败和魏人南侵,宋文帝的统治基础与威信也受到质疑,统治集团中确实存在某种微妙的异动倾向,其中刘义康曾经长期执政,颇具威望,可能会成为“有异志者”所利用的工具,于是宋文帝断然将其处死。
宋文帝虽因心虚而处死刘义康,但其最终仍为其太子刘劭所害,其中直接原因正与北伐之分歧不无关系。《宋书》卷七一《江湛传》载:“上大举北伐,举朝以为不可,唯湛赞成之。索虏至瓜步,领军将军刘遵考率军出江上,以湛兼领军,军事处分,一以委焉。虏遣使求婚,上召太子劭以下集议,众并谓宜许,湛曰:'戎狄无信,许之无益。'劭怒,谓湛曰:'今三王在阨,讵宜苟执异议。'声色甚厉。坐散俱出,劭使班剑及左右推之,殆将侧倒。劭又谓上曰:'北伐败辱,数州沦破,独有斩江湛,可以谢天下。'上曰:'北伐自我意,江湛但不异耳。'劭后燕集,未尝命湛。常谓上曰:'江湛佞人,不宜亲也。'上乃为劭长子伟之娉湛之第三女,欲以和之。”《资治通鉴》卷一二五宋文帝元嘉二十七年载此,胡三省有注曰:“史言劭于此时已有弑逆之心。”可谓一针见血。太子刘劭对宋文帝早有不满,原因颇为复杂,但有关北伐之争议显然是其中一个重要因素,刘劭素来反对北伐,与文帝及其诸亲信江湛、徐湛之等人相左,在北魏南侵后双方矛盾终于公开化。此后,文帝谋划废黜太子刘劭,而刘劭则在元嘉三十年发动政变,断然弑父,清除江湛等人,正是这一斗争的延续和恶化。
三、宋文帝元嘉北伐失败之内因
宋文帝元嘉时期诸次北伐之失败,造成了一系列的负面影响,引发了刘宋内政、外交的深层危机,这是宋文帝始料不及的。宋文帝元嘉北伐何以一无所成呢?除了南北双方实力、战争方式等客观因素外,就刘宋之内因而言,主要有如下诸端。
第一,宋文帝在北伐决策方面固执己见,一意孤行,极不慎重,必然导致战略性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