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系统论看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

第１１卷第６期

２００９年１２月上海财经大学学报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Ｓｈａｎｇｈａｉ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ｏｆＦｉｎａｎｃｅａｎｄＥｃｏｎｏｍｉｅｓＶ０１．１１Ｎｏ．６Ｄｅｃ．２００９中图分类号：Ｆ０１４．１文献标识码：Ａ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０１５０（２００９）０６＿ｏ００３—０８

生产力：“是什么＂与“什么是”

——从“系统论’’看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

王峰明

（清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１０００８４）

摘要：关于“生产力”，马克思有诸多提法和表述。正确认识和处理不同含义的生产力概念及其相互关系，无疑是正确地理解和把握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乃至整个唯物史现的重要前提。本文运用现代“系统论”方法，分别就生产力系统的“系统质”、系统内部的“要素”和“结构”、系统外部的“环境”和“条件”进行梳理和剖析。基本结论是：要把“系统质”的一般层面的生产力规定与内部“要素”和“结构”、外部“环境”和“条件”等具体层面的生产力规定区另１开来；前者回答的是生产力“是什么”的问题，后者回答的则是“什么是”生产力的问题；既不能把这些不同层次的生产力规定混为一谈，更不能用具体层面的任何一种生产力规定去排斥甚至取代一般层面的生产力规定。

关键词：生产力；系统论；马克思；唯物史观

生产力理论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体系中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而生产力范畴又是其中的核心和关键。对生产力范畴和生产力理论的研究，一直是学术界的重点和难点。近年来，出现了一批旨在推进马克思生产力理论研究的学术成果，提出了解读马克思生产力理论的一些新的思路和方法。例如，一些论者提出，要“把握马克思的生产力系统理论”，注意区分马克思表达和阐释生产力的不同层次。①本文非常赞同这一解读原则，但对于马克思究竟在哪些具体层次上把不同的生产力概念区分开来，区分的标准是什么，其生产力理论在何种意义上是一种“系统理论”，如何才能准确把握这一系统理论等问题，则有不同的看法。

一、“概念系统”与“对象系统”

马克思关于生产力有诸多表述或提法。对此，有一种观点认为，它们是马克思从“不同视角、不同层面”考察生产力的结果或“观念表现”；这些观念或概念构成了马克思的生产力“概念系统”；它既是马克思关于生产力问题的“研究成果”，又是其生产力系统理论的“方法”的外在表现。②这种观点富有启发性地提出了马克思生产力理论的“方法”问题，但对于这种方法本身的理解和认识，却只是限于从“不同视角、不同层面”进行的考察以及通过这种考察形成的不同概念和概念的不同含义；这种观点也富有启发性地指出，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是一种“系统理收稿日期：２００９－１０－０１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荩金项目“文本学视阈中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研究”（编号：０７ＢＺＸ００２）的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王峰明（１９６６一），男，山西阳泉人，清华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４上海财经大学学报２００９年第６期论”，但对于这种系统本身的理解和认识，却只是限于生产力的“概念系统”和这种系统由以形成的从“不同视角、不同层面”进行的“系统考察”。而在笔者看来，如果说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存在着某种“方法”，那么，完全可以把它看成是一种“系统论”的方法，从这种系统方法出发，有助于正确理解和把握马克思考察生产力的各种“不同视角、不同层面”的具体含义；如果说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是一个“概念系统”和“系统理论”，那么，这首先是由于作为考察对象的生产力本身就是一个“系统”，从现代“系统论”出发深入剖析这个“对象系统”，有助于看清生产力的“概念系统”，从而真正科学地理解和把握马克思生产力理论的“系统性”。

按照“一般系统论”的观点，第一，任何系统都是由若干“要素”构成的。要素不同，系统也不同。第二，系统内部的各种要素并不是彼此独立、互不相干的散乱碎片，而是存在着彼此之间的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和相互决定的有机联系。要素之间的这种“关系”或“联系”，从静态来看就是系统的“结构”或“序”。第三，系统要素与要素之间的这种有机联系，使得系统获得自身有别于其他系统的独特规定性即“系统功能”或“系统质”，并且这种“系统质”不同于各个要素的规定的简单相加。第四，任何系统都不是孤立和封闭的存在，而是有着一定的外部“环境”和“条件”，系统与其外部环境和条件之间存在着动态的能量和信息交换，这使得系统本身成为一个开放的体系。

以“一般系统论”作为方法论原则考察和研究生产力，就需要注意生产力的“系统质”、外部“环境”和“条件”、内部“关系”和“结构”（即“序”）以及构成“要素”这些不同的层面，正确把握它们之间的区别和联系。以此来看，马克思对生产力的不同概念表述和由此形成的概念系统，就不难明白，这些不同的概念表述，要么是站在“要素”的角度，要么是站在“关系”和“结构”（即“序”）的角度，要么是站在外部“环境”和“条件”的角度，要么是站在“系统质”的角度。如果说，在“系统质”的意义上所把握的生产力，是对生产力的“一般本质”和“规定”的概括，回答的是生产力“是什么”的问题；那么，在“要素”的意义上，在“关系”和“结构”的意义上，在外部“环境”或“条件”的意义上所把握的生产力，就是在分别强调这些“要素”、“关系”和“结构”、外部“环境”或“条件”对生产力“系统质”的形成和发展的不同作用和影响，回答的是“什么是”生产力的问题。它们虽然具体地指明了生产力的“要素”与生产力、生产力的“关系”和“结构”与生产力、生产力的“环境”和“条件”与生产力之间的关系，但是都不是对生产力本身的一般规定即生产力的“系统质”的概括，绝不能把这些从不同层面和不同角度讲的生产力与生产力本身的一般规定即生产力的“系统质”混为一谈，更不能用前者中的任何一种含义和规定来取代后者的含义和规定。然而，现代西方马克思主义分析学派的代表人物威廉姆・肖就把生产力直接定义或还原为生产力的要素。他说：“生产力就是生产过程中那些既是基本的，又是本质的要素”，“生产力不过是那种在直接生产过程中被运用（或至少是适于运用）的要素”③。

循此思路，我们首先来分析生产力的一般规定即“系统质”。马克思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④维持个体生命和肉体组织的需要，决定了人类必须开展物质生产活动。马克思说：“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而这种物质生活的生产即劳动”。⑤劳动在本质上“是人和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生产力的一般规定就在于：它是人们在“物质生产”过程中形成的一种“生产的力量”，而非“破坏的力量”；是一种“物质结果”和“物质力量”，

２００９年第６期生产力：“是什么”与“什么是”５而非“精神结果”和“精神力量”；体现的是“人改造自然”的关系或者说“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技术关系”，而非“人改造人”的关系或者说“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权力关系”。⑦现代西方另一位马克思主义分析学派的代表人物Ｇ．Ａ．科恩认为，生产力是一种“力量”（Ｐｏｗｅｒ或Ｆｏｒｃｅｓ）而不是一种“关系”。④这是值得商榷的。可以说，生产力的这一规定是最一般、最抽象和最贫乏的，但它却是对生产力的内在本质的最真实、最切近和最准确的把握，成为马克思唯物史观考察社会历史的最深刻、最基本和最重要的范畴规定。从文本中的概念表述来看，马克思有时用“物质生产力”，有时用“社会生产力”，有时用“社会的物质生产力”等概念＠，来表达在“系统质”的层面和角度或者说一般规定意义上的生产力的含义。

但是，一个明显的文本事实是，马克思并非都是在生产力的一般规定意义上使用“物质生产力”和“社会生产力”这些概念的，他往往使用同一概念来指称不同层面和意义上的生产力规定；同时，还应注意到马克思对生产力的另一种重要表述。这就是：“人们所达到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在未来新社会中，是“联合起来的个人”对“生产力总和”的占有。ｏ如何理解“生产力的总和”的含义？又如何把握同一个生产力概念的不同含义？这些都涉及生产力系统与其内部的要素、关系和结构，以及生产力系统与其外部环境和条件之间的关系问题。

二、生产力系统的内在要素与结构

关于生产力的“要素”问题，学术界是有争议的。有种观点认为：“不能把生产力理解为一种实体，它本质上是生产主体即社会、人对自然的能动关系和过程。马克思从未讲过什么是生产力的构成要素，他只讲过作为生产条件的要素、‘简单劳动过程的要素’。’’＠在“人对自然的能动关系和过程”的层面概括生产力的一般本质是恰当的，但断言“马克思从未讲过什么是生产力的构成要素”则未免失之轻率（笔者对“生产力要素”的提法也曾持否定态度＠）。马克思在论述“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时，就有“生产力，即生产能力及其要素的发展”的提法。ｏ其实，在马克思那里，“生产力的要素”和“劳动过程的要素”不过是同一个问题的两种不同的提法。马克思指出：“就劳动过程只是人和自然之间的单纯过程来说，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是这个过程的一切社会发展形式所共有的。”＠从这一标准出发来分析劳动过程或生产力的要素问题，既可以说它是由“两要素”构成的，也可以说它是由“三要素”构成的。

对于构成生产力的“两要素”，马克思有不同的表述：“劳动过程，就我们……把它描述为它的简单的、抽象的要素来说，……我们不必来叙述一个劳动者与其他劳动者的关系。一边是人及其劳动，另一边是自然及其物质，这就够了”。“劳动过程所需要的一切因素：物的因素和人的因素，即生产资料和劳动力”ｏ构成生产力的两个要素，一个是“人及其劳动”或者说“劳动力”，这是“人”的要素，另一个就是“自然及其物质”或者说“生产资料”，这是“物”的要素。马克思还用“主体”和“客体”要素ｏ，或者“主观”和“客观”要素＠分别指称生产力中“人”的要素和“物”的要素。

以此来看马克思所讲的“主观的生产力”与“客观的生产力”、“活劳动的生产力”与“死的生产力”等概念，就不难理解，它们是站在生产力的内在“要素”的层面，分别就构成生产力的两个要素来论述生产力。如马克思讲：“共同体本身作为第一个伟大的生产力而出现；特殊的生产条件（例如畜牧业、农业）发展起特殊的生产方式和特殊的生产力，既有表现为个人特性的主观的生产力，也有客观的生产力”＠。“原始共同体”中生产力的发展状况，反映在“劳动力”上，就是“主观的生产力”，因为“劳动力”是生产力的主观要素或主体要素；反映在“生产资料”上，就

６上海财经大学学报２００９年第６期是“客观的生产力”，因为“生产资料”是生产力的客观要素或客体要素。

所谓构成生产力的“三要素”，就是马克思讲的：“劳动过程的简单要素是：有目的的活动或劳动本身、劳动对象和劳动资料。”其中，劳动资料作为“劳动者直接掌握的东西”，“是劳动者置于自己和劳动对象之间、用来把自己的活动传导到劳动对象上去的物或物的综合体”ｏ。从作为生产力构成要素的劳动资料出发分析生产力，马克思提出了“劳动资料的生产力”概念。他说：“在大工业的生产过程中，一方面，发展为自动化过程的劳动资料的生产力要以自然力服从于社会智力为前提，另一方面，单个人的劳动在它的直接存在中已成为被扬弃的个别劳动，即成为社会劳动”ｏ。所谓“自然力服从于社会智力”指的是：“大生产——应用机器的大规模协作——第一次使自然力，即风、水、蒸汽、电大规模地从属于直接的生产过程，使自然力变成社会劳动的因素。”而且，“自然力作为劳动过程的因素，只有借助机器才能占有”。＠鉴于此，马克思不仅提出了“机器即死的生产力”ｏ的概念，而且提出了“自然生产力”的概念。他说：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作为要素加入生产但无须付代价的自然要素，……是作为资本的无偿的自然力，也就是，作为劳动的无偿的自然生产力加人生产的”ｏ。这里，自然作为劳动过程的要素，指的是进入劳动过程的各种自然力，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大自然”。而“自然生产力”的提法，也是从作为内在要素的劳动资料的层面，表述这些自然力作为“劳动资料”应用于劳动过程时对生产力发展的重大推动作用。马克思还讲：“改善交通运输工具也属于发展一般生产力的范畴～。“一般生产力”概念，明显地也是在表现为运输工具的“劳动资料”的意义上对生产力进行分析。这样，马克思通过“自然生产力”、“机器即死的生产力”、“一般生产力”等概念，就将“劳动资料的生产力”进一步具体化了。

单是从直接劳动过程内部来看，其中的各个要素对生产力形成和发展的作用固然重要，但更为重要的则是这些要素的一定“关系”和“结构”即“序”。无论是一个民族或国家，还是一个工厂或企业，如果生产要素之间的“关系”不顺畅，“结构”不合理，没有形成最优的“序”，也就是通常讲的不能最大化“配置资源”，就会出现生产资料或劳动力的闲置，从而严重影响其“生产力”发展的水平。生产劳动内部各个构成要素之间的这种“关系”和“结构”，既包括各种“物的要素”之间的“物质技术关系”，也包括作为生产要素的“人与人”之间的“分工”和“协作”的“劳动关系”（威廉姆・肖把这种“劳动关系”并入“生产关系”范畴，显然混淆了生产劳动过程中“劳动关系”与“权力关系”所具有的不同性质＠），还包括这种“物质技术关系”与“劳动关系”之间的决定和被决定的关系。依笔者之见，基于生产劳动过程的“物质技术关系”的人与人之间的“分工”和“协作”的“劳动关系”，也就是马克思在“狭义”上所讲的“生产方式”。它与作为社会生产关系的“权力关系”一道，从不同的层面对社会“怎样生产”起着决定性作用。

马克思非常重视生产力的内部“关系”和“结构”的问题，对“分工”和“协作”的“劳动关系”在生产力发展中的重要作用作了充分研究，并用“劳动的社会生产力”、“劳动社会生产力９９６（社会劳动的生产力”和“社会的劳动生产力”等概念，来表述作为“关系”和“结构”的“劳动关系”层面的生产力规定。

马克思说：“结合工作日的特殊生产力都是社会的劳动生产力或社会劳动的生产力。这种生产力是由协作本身产生的。劳动者在有计划地同别人共同工作中，摆脱了他的个人局限，并发挥出他的种属能力。＂ｏ在此，“社会的劳动生产力”与“社会劳动的生产力”具有相同的含义，表述的是资本主义生产在“简单协作”阶段上，由于劳动中简单协作关系的形成所造成的对生产力发展的巨大推动作用。马克思还讲：“工场手工业分工通过手工业活动的分解，劳动工具

２００９年第６期生产力：“是什么”与“什么是”７的专门化，局部工人的形成以及局部工人在一个总机构中的分组和结合，造成了社会生产过程的质的划分和量的比例，从而创立了社会劳动的一定组织，这样就同时发展了新的、社会的劳动生产力。”ｏ这里，马克思再一次用“社会的劳动生产力”的概念，表述了资本主义生产在“工厂手工业”阶段，由于劳动的分工与协作关系的发展所造成的对生产力的巨大推动作用。其中，“社会生产过程的质的划分和量的比例”所指的，就是生产劳动过程或生产力系统内部的“关系”和“结构”。马克思还把“社会的劳动生产力”或“社会劳动的生产力”称作“一般生产力”ｏ，用来表示人们在“社会劳动”或“共同劳动”中产生的、为“单个劳动”或“个体劳动”所没有的生产力。

三、生产力系统的外部环境和条件

在马克思看来，社会是人们交互活动的产物，是一切关系在其中同时存在而又互相依存的有机整体。社会的各个部分、各种因素和关系之间，也存在着彼此的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作用和相互制约。生产力作为社会“大系统”中的一个“子系统”，离不开与其他“子系统”的联系，势必要受到其外部各种环境和条件的影响和作用。生产力作为一种“物质力量”，既是其内部各个“要素”、各种“关系”和“结构”综合作用的结果，也是系统外各种“环境”和“条件”综合作用的结果。生产力因而也是一个“总的结果”。对生产力系统外的环境和条件，马克思有许多具体论述，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各种不同的生产力概念。

第一，“资本生产力”概念。在生产力系统的各种外部环境和条件中，“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形成具有“前提性”意义。因为，人与人之间不结成一定的“权力关系”，如对“劳动条件”和“劳动产品”的“所有权”关系，就不可能进行物质生产，也就不可能形成生产力。在马克思看来，游离于生产关系之外的“生产”和“生产力”是抽象的、非历史的。如果说，生产力是生产劳动的物质内容，那么，生产关系就是生产劳动的社会形式。在不同的生产关系中，生产力的形成和发展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马克思指出：“小块土地所有制按其性质来说，排斥社会劳动生产力的发展、劳动的社会形式、资本的社会积累、大规模的畜牧和对科学的累进的应用。”因为，在小私有制生产条件下，是“独立地，作为单独的劳动者，同他的家人一起生产自己的生存资料”ｏ。在这种生产关系中，生产力的内部关系和结构，是一种狭隘而简单的家庭关系和结构，因而只会有“个体劳动生产力”或“家庭劳动生产力”的发展，而不可能有“社会劳动生产力”或“社会劳动的生产力”的发展。在马克思看来，“发展社会劳动的生产力，是资本的历史任务和存在理由”。因为，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劳动本身由于协作、分工以及劳动和自然科学的结合而组织成为社会的劳动”。而“在小所有制的场合，发生这种情况是由于缺乏应用社会劳动生产力的手段和科学”国。但是，这只是问题的一方面。

从另一方面来看，资本主义也造成了“个体生产力”或“个人生产力＂与“社会劳动生产力”或“社会生产力”之间的尖锐对立和对抗。马克思说：“在工场手工业中，总体工人从而资本在社会生产力上的富有，是以工人在个人生产力上的贫乏为条件的。”因为，“在资本主义制度内部，一切提高社会劳动生产力的方法都是靠牺牲工人个人来实现的”。其根源在于，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由许多单个的局部工人组成的社会生产机构是属于资本家的。因此，由各种劳动的结合所产生的生产力也就表现为资本的生产力。”ｏ劳动者“所推动的劳动的较大的个别生产力，不是给劳动者带来好处，而是和劳动的所有生产力一样，给他们的雇主带来好处，就

８上海财经大学学报２００９年第６期是说，表现为资本的生产力”。在此，我们看到了“社会生产力”的另一种含义，即指与“个人生产力”或“个体生产力”相对的作为一个特定层次的生产力规定。而所谓的“资本生产力”或“资本的生产力”，都不过是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角度来看生产力的发展及其历史特点，用马克思的话说，它表述的是“生产力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的发展和实现这种发展的方式”。ｏ

第二，“精神生产力”概念。我们先看马克思论述“物质生产力”和“精神生产力”的两处引文。一处是：“货币的简单规定本身表明，货币作为发达的生产要素，只能存在于雇佣劳动存在的地方；因此，只能存在于这样的地方，在那里，货币不但决不会使社会形式瓦解，反而是社会形式发展的条件和发展一切生产力即物质生产力和精神生产力的主动轮。”另一处是：“在所有这些解体的过程中，只要更详尽地考察便可发现，在发生解体的生产关系中占优势的是使用价值，是以直接使用为目的的生产。……只要更仔细地考察，同样可以发现，所有这些关系的解体，只有在物质的（因而还有精神的）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时才有可能。’’＠

前一段引文论述的是“货币规定”与“雇佣劳动制”即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相互适应性。“货币的简单规定”指的是其作为“价值尺度”、“流通媒介”和“一般财富的物质代表”的规定。这些规定的充分发展，也即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是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实现的。在其中，商品经济成为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形式，货币成为社会生产和生产力发展的重要驱动力量。其中，“一切生产力”指的是一切层面和意义上的生产力，不同于前述一般本质规定意义上的“生产力”概念；“物质生产力”与“精神生产力”相对，指的是在“要素”、“关系”和“结构”的层面或意义上的生产力，因而也不同于前述表达生产力一般本质规定的“物质生产力”概念；而“精神生产力”则是指智力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及其对社会生产力的作用和影响。后一段引文论述的是“货币规定”与前资本主义的各种生产关系的相互排斥性。在这些生产关系和经济关系中，占统治地位的是使用价值的生产。在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一定阶段上，随着资本原始积累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确立，它们必然会退出历史舞台。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占统治地位的是交换价值的生产，而货币则是交换价值的独立存在形式。促使前资本主义的各种生产关系和经济关系解体的生产力的发展，既表现在物质方面，也表现在精神方面。与“精神生产力”一样，这里讲的“精神的生产力”指的也是在“智力”和“科学”方面的发展及其对生产力的作用和影响，与此相对的“物质的生产力”，指的也是在“要素”、“关系”和“结构”层面上的生产力。

所以，马克思讲的“精神生产力”与科学技术是紧密相连的。这又进一步牵扯到“科学技术”与“生产力”的关系问题。马克思早就注意到，科学技术对于生产力的发展具有越来越大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他说：“劳动生产力是随着科学和技术的不断进步而不断发展的”。。‘‘自然因素的应用……是同科学作为生产过程的独立因素的发展相一致的。生产过程成了科学的应用，而科学反过来成了生产过程的因素即所谓职能。姻这里讲的科学技术作为生产过程的“独立因素”的发展，并不是说科学技术成为了生产力的一个独立要素，而是指“科学技术”作为一种并人资本、为资本服务的力量，处于与劳动者相互分离和独立的位置。这一点从马克思接下来的阐释中会看得更为清楚。马克思特别讲到了“科学的应用”问题，它表明：处于“观念”状态的科学理论和技术发明，仅仅是一种可能的或“潜在的生产力”，仅仅是推动生产力向前发展的外在因素；只有当把这种科学理论和技术发明“应用”到生产过程中，使它“渗透”到生产力的内在“要素”之中，引起这些要素及其“关系”和“结构”的变化时，才“转化为”现实的或“直接的生产力”。对于科学技术向生产要素的渗透和向现实生产力的转化，马克思从“固定资本”的角度并以机器为例具体地指出：科学技术只有转化为生产力的要素如机器，才能成为“直接的生产

２００９年第６期生产力：“是什么”与“什么是”９力９９０＠鉴于科学技术对于生产力发展的巨大作用，马克思把它称为“一般社会生产力旧或“一般生产力”，并明确肯定“生产力中也包括科学９９ｏ国

第三，关于生产力的其他提法和概念。马克思讲：“人口的增长，也是这种不费资本家分文的生产力。”这是因为，“人口和人口的增长是分工的主要基础”，“人口的增长使分工、协作成为可能……，从而使劳动生产力增长”ｏ。正是鉴于人口对分工和协作的重要作用，马克思把“人本身”叫做“一般生产力”＠和“主要生产力”＠。其实，“大量人口”本身就是“一切生产力的条件”。ｏ人口对于生产力发展的作用，在人类早期的物质生产活动中表现得最为明显。例如：“采集果实之类的现成的生活资料，在这种场合，劳动者身体的器官是惟一的劳动资料。”＠人的肢体和肢体的运动，既是劳动者，也是劳动资料。生产人的身体同时就是获得劳动资料。人口，作为一种自然力量是惟一的“社会力量”，对生产力的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和作用。就人口因素与生产力发展的相互作用，马克思写道：“节约劳动时间等于增加自由时间，即增加使个人得到充分发展的时间，而个人的充分发展又作为最大的生产力反作用于劳动生产力。”因此，“个人才能的发展”就是“生产力的发展”。＠‘‘最大的生产力”是“个人的充分发展”。个人的充分发展既以生产力的发展为前提，又会进一步推动生产力的发展。

马克思还讲：“一切生产力都归结为自然界”。ｏ这是因为，一方面，人可以在生产中直接“利用自然力和许多其他的生产力，例如自来水、煤气照明、蒸汽采暖等”。＠这属于前面讲的“自然生产力”的情况。另一方面，“一般说来，劳动过程只要稍有一点发展，就已经需要经过加工的劳动资料。”这时，劳动者的身体与劳动资料的分离就是必然的趋势，也是人摆脱动物界的标志性环节。人类在学会制造和使用劳动工具后，“自然物本身就成为他的活动的器官，他把这种器官加到他身体的器官上，不顾圣经的训诫，延长了他的自然的肢体”。而“土地是他的原始的食物仓，也是他的原始的劳动资料库。例如，他用来投、磨、压、切等等的石块就是土地供给的”＠。

在外在“环境”和“条件”的层面和意义上，马克思对生产力还有各种其他的表述，如从“社会革命”的角度，提出“最强大的一种生产力是革命阶级本身”。ｏ限于篇幅，在此不再赘述。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只有在“要素”及其“关系”和“结构”的层面，才存在所谓的“直接的生产力”，或者说，在此意义上，才是所谓的“直接的生产力”。无论是单纯的或抽象存在的“要素”，还是并没有应用和渗透到要素之中，并引起“关系”和“结构”变化的单纯的外部“环境”和“条件”，都不构成现实的生产力即“直接的生产力”，而只是一种可能的生产力或“潜在生产力”。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把生产力系统内部各种“要素”、“关系”和“结构”与其外部各种“环境”和“条件”区分开来，对于正确理解马克思的生产力理论是至为重要的。不能把后者也作为生产力的内在要素纳入到生产力系统中去，把对生产力具有影响和作用的一切因素和关系，都看成是生产力的构成要素，从而陷入“泛生产力论”的泥淖。后者充其量不过是对生产力的发展具有这样那样作用的外在“影响性”因素，而决不是也不可能成为生产力系统本身中内在的“构成性”因素。在这一点上，威廉姆・肖正确地指出：“不能把它（指生产力的要素）广义地理解为包括社会进行生产所必需的一切活动和因素，而只能较狭义地理解为劳动过程中的简单因素，就是说，它是那些由分析表明为构成直接生产过程本身的因素。，，９而科恩则进一步指出：“只有在生产活动内部并对其起物质性作用的东西，才可看做生产力。旧

注释：①②孙喜杰、曹荫全：《简论马克思的生产力系统理论》，载《哲学研究＞＞２００６年第５期。

１０上海财经大学学报２００９年第６期③⑦⑦威廉姆・肖：《马克思的历史理论》，重庆出版集团、重庆出版社２００７年版，第１４、２８、１０页。

④⑤⑦⑩◎⑩《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１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版，第６７页，第７９、１２８页，第９０、９２、１１８、８８页，第８０、１３０、１２９页，第１１６页，第１９４页。

⑥⑩⑩⑩＠◎①＠＠＠马克思：《资本论》第１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４年版，第２０７—２０８页，第２１５页，第２４３、７１８页，第２０８、２０９页，第３８２页，第４２１－－４２２页，第４１８、７４３、４１７页，第６９８页，第２０９页，第２１０、２０９页。⑧⑦ＧＡ科恩：《卡尔・马克思的历史理沦——一种辩护》，高等教育出版社２００８年版，第４５页，第５１页。⑨《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２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９５年版，第３２—３３页。

⑩黄楠森、庄福龄、林利：《马克思主义哲学史》第２卷，北京出版社１９９１年版，第１４３页。

⑩王峰明：《“剧中人”与“剧作者”——马克思哲学的本体论及其当代意义》，中国人民大学博士论文，１９９９年，第３７页。

⑩⑩＠⑩④④④马克思：《资本论》第３卷，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４年版，第ｉ０００页，第１０００页，第８４３页，第９１２页，第２８８、２９６、９１８页，第７２４页，第２９４页。

◎⑩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４６卷（上），人民出版社１９７９年版，第２２页，第４９５页，第１７３、５０５页，第４１０页。

①④＠⑦⑤④◎＠＠④《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４６卷（下），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０年版，第２２３页，第２２９页，第１４页，第２１２页，第２１９－－２２０、２８７页，第２１０、２１１页，第２１８页，第２８５页，第２２５页，第３４页。

⑤＠⑩《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４７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７９年版，第５６９页，第５７０页，第５５３、３３４、５５２页。＠《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４８卷，人民出版社１９８５年版，第４３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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Ｔｈｅｃｏｒｒｅｃｔｔｏ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ｖｉｔｙ，ｔｈｅｒｅｉｓ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ｔｓｔａｔｅｍｅｎｔｉｎＭａｒｘ’Ｓ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ｗｏｒｋ．ｕｎ－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ｉｎｇｏｆ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ｔｍｅａｎｉｎｇｓｏｆ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ｖｉｔｙａｎｄｔｈｅｉｒ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ｉｓ

ｔｏｄｏｕｂｔｅｄｌｙ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ａｌｉｓｍ．ＢａｓｅｄｏｎｕｎｄｅｒｓｔａｎｄＭａｒｋ’Ｓｔｈｅｏｒｙｏｆ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ｖｉｔｙａｎｄｅｖｅｎ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ｍａｔｅｒｉ—ｍｏｄｅｒｎｓｙｓｔｅｍｓｔｈｅｏｒｙ，ｔｈｅｐａｐｅｒａｎａｌｙｚｅｓｔｈｅｅｓｓｅｎｃｅｏｆｔｈｅ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ｖｉｔｙｓｙｓｔｅｍ，ｔｈｅｉｎｔｅｒｎａｌｅｌｅｍｅｎｔｓａｎｄ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ｅ，ａｎｄｔｈｅｅｘｔｅｒｎａｌｅｎｖ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ｎｄｃｏｎｄｉｔｉｏｎｓ．Ｃｏｎｃｌｕｓｉｏｎｓａｒｅａｓｆｏｌｌｏｗｓ：ｆｉｒｓｔｌｙ，ｗｅｓｈｏｕｌｄｄｉｓｃｒｉｍｉｎａｔｅｔｈｅｓｙｓｔｅｍ

ｏｎｅｓｅｓｓｅｎｃｅａｓａｓｔｈｅｍｅａｎ－ｉｎｇｏｆ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ｖｉｔｙｉｎｔｈｅｇｅｎｅｒａｌｌｅｖｅｌｆｒｏｍｔｈｅｉｎｔｈｅｃｏｎｃｒｅｔｅｌｅｖｅｌｓｕｃｈｉｎｔｅｒｎａｌｅｌｅ－

ｒｅ—ｍｅｎｔｓａｎｄｓｔｒｕｃｔｕｒｅ，ａｎｄｔｈｅｅｘｔｅｒｎａｌｅｎ、，ｉｒｏｎｍｅｎｔａｎｄｃｏｎｄｉｔｉｏｎｓ；ｓｅｃｏｎｄｌｙ，ｔｈｅｆｏｒｍｅｒ

ｆｅｒｓｔｏｔｈｅｑｕｅｓｔｉｏｎｏｆ“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ｖｉｔｙｉｓｗｈａｔ”．ａｎｄｔｈｅｌａｔｔｅｒｒｅｆｅｒｓ

ｎｏｔｔｏｔｈｅｑｕｅｓｔｉｏｎｏｆ“ｗｈａｔｃａｎｎｏｔｉｓ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ｖｉｔｙ＂；ｔｈｉｒｄｌｙ，ｔｈｅｆｏｒｍｅｒｓｈｏｕｌｄ

ｒｅｐｌａｃｅｄｂｙｔｈｅｌａｔｔｅｒ．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ｐｒｏｄｕｃｔｉｖｉｔｙ；ｓｙｓｔｅｍｓｂｅｃｏｎｆｕｓｅｄｗｉｔｈｔｈｅｌａｔｔｅｒａｎｄｂｅｔｈｅｏｒｙ；Ｍａｒｘ；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ｍａｔｅｒｉａｌｉｓｍ（责任编辑：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