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纳西族地缘政治战略博弈的嬗变

　　摘要：在古代社会，区域性的地缘政治格局始终是保持某个特定的小区域稳定发展的系统，一个民族要获得持续发展，必须对本区域内的地缘政治小格局保持清醒的分析与洞察。纳西族作为我国西南地区一个古老的少数民族，其在滇西北地区古代地缘政治格局中的战略发展与演变，数百年间经历了很多重大变化与波折。本文试图通过对纳西族在古代社会发展进程中对于地缘政治格局的判断与实践进行分析，总结区域性小民族生存与发展的经验与得失。

　　关键词：地缘政治；纳西族；发展战略；博弈

　　中图分类号：K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3）01-0125-03

　　一、古代纳西族地缘政治战略博弈

　　的地理空间背景 从地理空间的角度看，纳西族先民在民族迁徙过程中，从北方青藏高原沿“藏彝走廊”一路南下，最后长期分布居住在滇、川、藏交界，以滇西北为主的金沙江中上游地区。在汉唐时期，曾经一度抵达洱海地区。唐代以后，纳西族的活动范围确定在以丽江为中心的滇西北地区，纳西族作为滇西北一个重要的少数民族，它的存在，必然有着以民族生存与发展为核心的地缘政治战略思考。从客观上讲，纳西族居住的地理空间，决定了民族生存发展的大格局，如何清醒地审视和把握地缘政治的大势，平衡好滇西北地区的政治力量，处理好纳西族地方政权与中央王朝、大理白族政权、吐蕃藏族政治的关系，一直是古代纳西族上层关注的重要内容。

　　1.中央王朝对纳西族的政治影响

　　滇西北地区作为我国传统的西南边疆地区，在唐宋以前，中央王朝对于包括滇西北在内的整个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的管理与统治的力度较弱，虽然设置了越�Q郡、云南郡、南宁州总管府、姚州等郡、府，纳西族聚居区均属其中，但管理与统治的主导政策，一直沿袭着秦汉时期就开始运用的“羁縻政策”，也就是利用少数民族上层统治者管理各个民族，通过“以夷制夷”的策略进行以点代面的治理，从而保持中央王朝在政治上的权威性。因此，在这样的政策下，各少数民族地方政权在其地缘政治的战略思考与博弈的过程中，也就存在着相当大的可供发挥的空间。元朝以后，云南作为中央王朝的一个行省，丽江作为丽江路宣府司、丽江府，纳入了中央政府的统一管理，中央政府对少数民族地方实施的“土司制度”，同样存在着“三江之内宜流不宜土，三江之外宜土不宜流”的区别。因此，古代纳西族地方政权的存在与发展，往往也就是利用中央政权特定的民族政策的大格局下，找到适宜的节点和空间，不失时机地发展壮大自己的地方实力。

　　2.大理白族政权对纳西族的政治影响

　　在滇西少数民族生态中，乌蛮、白蛮始终是占据着主导地位的重要族群。乌蛮、白蛮作为彝族、白族的民族源头，其政治影响源远流长，尤其是在唐宋时期，南诏国、大理国地方自治的程度相当高，甚至成为西南地区与中原王朝对峙抗衡的重要力量。在这样的形势下，纳西族地方政权的生存和延续，必须时时考虑到南诏国和大理国两个政权的影响。在相当长一段时间，纳西族聚居区丽江曾经一度成为其附属之地，以南诏铁桥节度、大理善巨郡的身份，成为北方门户拱卫“边疆”，成为南诏、大理政权与吐蕃藏族政权对峙、缓冲的重要区域。因此，在地缘政治小格局里，纳西族地方政权一方面要保持着与强大的南诏、大理政权的适度归依，同时又要保持自己的适度自主。

　　3.吐蕃藏族政权对纳西族的政治影响

　　在中国古代，吐蕃藏族政权因为其政教合一的政治特点和相对封闭的地理特点，在中国西部地区长期作为一个延续性很强的政治集团而存在。与此同时，藏传佛教作为意识形态领域的重要精神支柱，在中国西部地区广为流传，甚至成为北方元蒙政权的国教。因而吐蕃的政治、宗教影响，必然渗透到周边各少数民族地区。与此同时，吐蕃政治、军事力量也一度南下，通过纳西族地方的政治力量，与大理政权进行长期的博弈。在这样的背景下，纳西族地方政权曾以吐蕃神川都督的身份，被纳入吐蕃势力范围，与南方紧邻的云南大理政权对峙。

　　二、古代纳西族地缘政治博弈中战略选择

　　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纳西族地方上层统治者在地缘政治小格局中为保持政权的存在与发展，做出了不同的战略选择，其中的成败得失，见证了纳西族千百年来不断积累的经验教训，也为纳西族作为西南边疆地区一个人口较少民族的生存与发展打下了基础。从总体上看，纳西族在地缘政治博弈中的战略选择，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利用摩擦寻求出位

　　纳西族在其早期发展迁徙过程中不断发展壮大，到唐代的时候，纳西族建立的越析诏，在当时已经成为滇西地区六诏中实力较为强大的一个部族。与此同时，在洱海南部巍山地区的蒙舍诏即南诏，也迅速强大起来，并且有吞并其他五诏的意图。六诏当中，实力最为雄厚的南诏和越析诏之间，必然面临着一场意在统一六诏、一决高下的争斗。据《滇史》卷四载：“越析诏，波冲也，地最广，兵最强，素为南诏畏忌……”。越析诏与蒙舍诏（南诏）之争，从一个阴谋开始，到一场战争结束，据《蛮书》卷三记载：“有豪族张寻求，白蛮也。开元中通诏主波冲之妻，遂阴害波冲。剑南节度巡边至姚州（驻今姚安县），使召寻求笞杀之，遂移其诸部落，以地并于南诏。波冲兄子于赠，提携家众出走，天降铎鞘，东北渡泸（金沙江），邑龙�液樱�方一百二十里，周回右岸，其地总谓之双舍，使部酋杨堕，居河之东北，后蒙归义隔泸城，临道于赠，再战皆败，长男阁罗凤，自请将兵，乃击破杨堕，于赠投泸水死，数日始获其尸，并得铎鞘。”在这里，阴谋便是白蛮张寻求与越析诏主波冲妻子私通，并谋害了波冲，由此引发了越析诏主侄子于赠与南诏皮罗阁之间的争斗。战争便是波冲之侄于赠率众出走之后与南诏皮罗阁之间的数次战役。其间唐朝剑南节度使王昱始终对南诏皮罗阁给予支持与配合。越析诏与南诏争雄的过程，在一定意义上讲，也就是南诏统一六诏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越析诏与南诏作为六诏中实力最强的两诏，二者之间的战争，所有的摩擦都只是借口和导火索，其实质也就是争夺六诏霸权的战争。越析诏的失败，根源在于：一是战争准备不足，二是内部矛盾削弱了实力，三是唐王朝的倾向性地参与。 　　2.平衡强势寻求发展

　　由于纳西族聚居区特殊的地理位置，以丽江为中心的滇西北地区长期以来处在北方的吐蕃、南方的大理、东方的中央驻防地三者之间的夹缝之中。纳西族作为一个弱小民族，要在这个夹缝中得以生存和发展，必须要始终把握好、平衡好三股强大的政治军事力量，并且根据不同时期、不同条件下地缘政治小格局的发展变化，制定和调整自己的地缘政治策略，做到平稳生存，发展壮大。在实践中，纳西族上层对于大理、吐蕃的策略，往往是左右逢源，借力打力，彰显自己，充分利用二者之间在不同时期的此消彼长和明争暗斗，在平衡与协调中保存自己，发展自己。对于中央王朝的策略，则是在总体上、大局上表示归顺的前提下，争取优惠政策和特殊待遇，使自己得到繁荣发展。因此，在唐宋时期，丽江曾经分别作为唐朝姚州下属、吐蕃神川都督、南诏铁桥节度、大理善巨郡而存在，充分地证明了纳西族上层善于洞察时势，善于把握地缘政治小格局变化的政治智慧。

　　3.顺应大势寻求自保

　　在风云激荡、改朝换代的历史节点上，丽江以其关津要隘的地理特性，往往成为新旧王朝攻城略地的战略要冲。在这样的形势下，如果对时势判断错误，作为一个弱小民族，往往会遭到亡族灭种之灾。为了保存自己，纳西族上层采取的策略是顺应时势，保存自己。1253年，忽必烈率元蒙大军南下，绕云南，攻南宋，在经过丽江的时候，达答蓝（今永宁）当地纳西族土酋和字“内附”，随后元军“革囊渡江”，丽江纳西首领麦良投降，元军顺利通过丽江直逼大理。随后，丽江在元蒙统一中国以后，成为元朝的丽江路宣抚司，纳入王朝版图，纳西族上层首领得到重用，任茶罕章管民官、茶罕章宣慰司，纳西族多位首领成为元王朝官员，并逐渐成为土司。由此，丽江不仅没有受到损失，还得到了历史性的发展。明朝洪武十四年（1381年），朱元璋因多次劝降云南梁王和大理段氏不成，派傅友德、蓝玉、沐英举兵30万进攻云南，纳西族土知府阿甲阿得看准形势，于次年“率众归顺”，并率军跟从明军征讨四方，被授予丽江土知府，后升为军民知府。此后，纳西族首领与明王朝互相倚重，朝廷通过授官、赐姓、赏物等方式笼络纳西族首领，借助木氏的实力镇守滇西北，木氏通过纳贡、朝拜、出兵等方式表达忠心，借助朝廷的恩宠扩张势力。在整个明朝期间，丽江纳西族经济社会得到空前的繁荣发展，势力范畴扩张到滇、川、藏交界的广大地区，木氏土司一度成为“闭门天子”，称雄一方。据《徐霞客游记》所载：“出入者非奉木公命不得擅行，远方来者必止，阍者人白，命之人，乃得入。故通安诸州守，从天朝选至，皆驻省中，无有入此门者。即诏命至。亦俱出迎于此，无得竟达。”木氏土司在当时的权势之盛，可见一斑。

　　4.维护稳定寻求自利

　　云南地方势力在与中央王朝博弈的过程中谋求割据甚至自立的企图，对于纳西族这样的弱小民族来讲，往往会在双方的斗争中受牵连而伤及自身。清朝初期，吴三桂镇守云南后，暗自积蓄实力，试图谋反。他采用洪承畴“不可使滇一日无事”的策略，以向西藏吐蕃用兵为由，招兵买马扩军备战，同时挑拨云南各少数民族上层之间的矛盾，制造混乱。为此，纳西族土司木懿为保全自己，从维护云南稳定的角度，对吴三桂进行了抵制。吴三桂起兵反清之后，丽江土司木尧出兵协助清王朝平定叛乱，从而避免了纳西族自身利益受到叛乱的损害，同时也在平叛过程中得到清王朝的赏识，纳西族的利益得到了有效的保障和发展。

　　5.兼容并包寻求自强

　　经济和文化是政治经营过程中极为重要的两大要素。在古代纳西族发展进程中，纳西族上层非常重视经济和文化的繁荣发展。以丽江为中心的纳西族聚居区，地处茶马古道和南方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长期以来，纳西族上层充分发挥这一优势条件，发展商业，丽江马帮曾经在滇川藏地区及周边国家之间创造了让世人瞩目的辉煌，积累了大量的财富，为其实施地缘政治战略打下了基础。同时，纳西族历代首领都非常重视对外来文化的吸收消化和传承发展，在丽江，无论是上层贵族还是民间百姓，中原汉文化、道教文化、藏传佛教、汉传佛教等宗教、文化，在丽江都得到了兼容并蓄式的接纳，并实现了和谐相处。纳西族千百年来对于经济发展和文化繁荣情有独钟，为纳西族在地缘政治战略的审视与实践中，积蓄了源于民族精神和民族素质的民族实力，最终形成了纳西族作为一个人口较少的民族在历史的长河中得到持续发展的悠久历史。

　　三、古代纳西族地缘政治

　　战略博弈的经验总结 在西南地区多种地区势力的长期政治斗争中，纳西族经过地缘政治的博弈，实现了纳西族聚居地长期的和平与稳定，从而得到了持续发展。这其中，也体现了一代又一代纳西族上层首领不断积累、积淀而形成的政治智慧。从总体上看，它的成功，主要表现在：一是它在区域性政治小格局中不因循守旧，不守定势，善于把握时势，认清形势，顺应时代发展潮流，因势而动；二是正视自己，清醒认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人口较少的弱小民族，不好战，不主动挑起战争，在平衡与协调周边强势民族的关系中寻求自己的发展空间；三是跳出地域空间限制，积极寻求中央王朝的支持，在配合中央政府大政策略的过程中发展壮大自己；四是善于学习，长于包容，在学习四方民族长处的过程中充实完善自己，不断增强民族自身的生命力和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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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李 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