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山上的守望者
弱肉强食,不用眼泪祭奠
(接上期)对雄羊驼来说,做父亲可不是什么值得期待和骄傲的事情,自己身后跟着成群凶残的敌人,娇嫩的新生儿要想活命更是困难重重。
因为羊驼是食草动物,所以它们的肉鲜美而不油腻,且蛋白质含量高,吃过羊驼肉后会觉得浑身暖和、精力充沛。这对严寒枯燥的安第斯山上的食肉动物来说,是一件再美好不过的事情了。据统计,安第斯山上每年出生的近千只幼羊驼中,能躲过敌人追杀、熬过严寒天气并存活到3岁以上的,最后不到200只。
随着分娩的即将到来,奥里弗紧紧护卫着妻子,一刻也不肯离开。好在山狮从不敢正面闯进羊驼群落,它们只会在大雪纷飞时或漆黑的夜间采取行动。好几次,格罗・拉米莱兹都看见奥里弗家族后面跟着几只鬼鬼祟祟的山狮,山狮后面还跟着几只贼眉鼠眼的灰狐狸。
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格罗・拉米莱兹有幸看到了奥里弗的孩子诞生的过程。那是在一片葱郁的小草坪上,奥里弗率领一群羊驼围成了一个小圆圈,它的配偶被安置在一片柔软的草丛中,它睁大的眼睛里蓄满眼泪,但是整个过程中它没出一声。
好几只山狮就在不远处的岩石后面,几只胆大的秃鹰在羊驼群的头顶盘旋不去。血淋淋的小羊驼终于呱呱坠地,秃鹰们发出欢快的叫声。每一个没有出生在正午的羊驼都是不幸的,因为它们出生后必须马上学会站立、吃奶甚至是行走,然后赶在天黑之前迁移到安全的地方去,出生得晚一点的羊驼,多半一离开母腹就会被吞进某一只山狮或秃鹰的腹中。
幼羊驼颤巍巍地站起来,这次站起来后它就没倒下去。几个小时很快过去了,而新生的羊驼也在短短的时间里学会了行走和吃奶。当晚霞染红天际、山峦巨大的阴影笼罩无边的旷野时,一天之中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奥里弗带着妻儿向远处的高山走去,它们要爬上高山躲避敌人的侵袭。
有4只山狮一直尾随它们翻山越岭,当奥里弗的部队在一个峡谷里停下来时,山狮们就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扎营。奥里弗紧紧护卫着年幼的孩子,没想到一只山狮悄悄摸进来,在奥里弗的眼皮子底下杀掉了一只正生病的羊驼,当奥里弗反应过来时,体态娇小的山狮已经在奋力拖运120多斤重的羊驼尸体了。奥里弗没有冲过去报仇,逝者已去,再报仇只能徒增一场新的战争,其他山狮更有机会趁虚而入吃掉幼子。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太阳就要出来了,灌木丛里的山狮们纷纷躲进了巢穴,奥里弗可以去山下吃早餐了。当它们经过灌木丛时,几只灰狐狸正争夺着山狮留下的残羹。聪明的羊驼们当然会发现群落里突然少了一个同伴,它们甚至还能从尸体上嗅出同伴的气味,但那又如何呢?稍微的停留都有可能被无处不在的敌人发现。这是一块儿不适合眼泪和祭奠的土地,对一家之长奥里弗来说,带领生者抢到一块好草地饱餐一顿,远比停下来哀悼死者更具有实际意义。
正值温暖舒适的7月,高山上的雪水汇成涓涓细流,草原里随处可见的湖泊清澈透亮,平地上、山坡上的野草和小植物都葱茏爽朗,艳丽的花儿随处可采,一些来自远方的野鸭、黑颈天鹅来到羊驼们聚集的地方玩耍,它们是安第斯山唯一喜欢羊驼并不与之抗争的动物。此时的奥里弗悠然地吃着草,还不时地发出幸福的咂嘴声。格罗・拉米莱兹不禁感叹:如果不是身处安第斯山,奥里弗一定是世间最好相处的动物。
劫后重生
8月初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风雪来到后,野鸭、黑颈天鹅们迅速飞离这片是非之地。两年半的时间倏忽而过,格罗・拉米莱兹眼看着奥里弗的家族成员由15只增加到28只,到最后又只剩下15只。
和一年前争夺雌羊驼如出一辙,10月份的时候,奥里弗遭遇到了另一位羊驼群落首领的公然挑衅:对方公然无视奥里弗的粪便闯入它的地盘。13岁的奥里弗刚好患了肺炎,厮杀进行了短短10分钟就宣告结束了。伤痕累累的奥里弗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夺走爱人,将头抵在土地里发出屈辱的哀鸣。尽管这一天是每一只曾经英武的雄羊驼必定要遭遇的,但所带来的耻辱,恐怕是奥里弗终生不能抹去的创伤。
被抢走的雌羊驼带走了它和奥里弗的孩子,后来,这位狠心的母亲决定把刚满9个月的孩子驱出家门,奥里弗就在不远处漠然地看着“前妻”将孩子咬得遍体鳞伤后又将它赶走。被驱逐的小羊驼也许能幸运地躲过阴险的山狮、巨大的秃鹰的追捕,从而到达一个没有战争和杀戮的单身“俱乐部”,但如果它不够聪明坚强,很可能在途中就被分抢一空,瞬间尸骸无存。
格罗・拉米莱兹离开时发现了奥里弗,它正躺在沙堆里用沙子洗澡,旁边有20多只雄羊驼在悠然地吃草嬉戏。坚强的奥里弗在战败后越过了重重劫难,最终被雄羊驼单身“俱乐部”收留。格罗・拉米莱兹走到它身边,半蹲着身体,将双臂环绕在奥里弗暖和的脖子上,和它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影。奥里弗身上暖和干净极了,格罗・拉米莱兹不禁为它感到欣慰:因为它能在13岁时远离战争和杀戮,就能平安地走完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