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辛的"对调"团圆之路
苟瑞民
对调工作,大概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兴起的,它涉及到户口、单位编制,手续繁琐复杂,但这是那个年代普通人要解决夫妻两地分居、远离家乡等问题的唯一办法。他们在城市某个特定的地方,电线杆、行道树上贴上自己的对调启事,留下联系地址,等有人来联系。只要双方单位性质(全民、集体)一样,就可以写对调报告,经审批后,就可以办理商调手续。当然,审批也是很麻烦的,还要审查对方的家庭出身、政治面貌等等。这过程很漫长,有的要等一两年,甚至更长时间……
闷棍:人口不对等
在北大荒整整奋斗了11个年头,1978年11月我随知青的返城浪潮,也办回了北京。因为我爱人高金凤是上海知青,不能直接办到北京。1979年3月,她在北京生下了我们的儿子,才过两个月她就抱着孩子,匆匆回上海落户去了。从此,我们开始了长达6年的两地分居生活。我俩不止一次地互相鼓励,一定要冲破千难万阻,为早日团聚而努力!
那些日子,我托付所有的亲戚、朋友、同学、战友帮我关注所有这方面的信息。北京的电线杆被我抚摸了不少,因为那时对调的小广告都贴在上面。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1980年底时,我找到了一个比较理想的对调人——北京第六制药厂的女职工吕秀芬。他的丈夫董沪琪在上海,他俩也是兵团战友,也一直在努力奔走,苦寻对调目标。我们见面后,聊得非常开心,很快达成了协议,并以最快的速度各自从北京、上海,同时向主管部门递交了对调申请。
吕秀芬工作的第六制药厂属于西城区劳动局管辖,对调手续要在那儿办理。于是我有空就往西城区劳动局跑。终于有一天,我得到了确切消息,商调函已到,双方情况属实。但还是不能办,因为我儿子的户口要随他母亲,是两口人进北京,而吕秀芬的确没有小孩,是一口人入沪,双方条件存在差异,不能对调。
听到这个结果,我感觉真像当头挨了一棒。我懵懵懂懂地跑到小吕家,嗔怪她这么多年为什么不要个孩子呢?她的回答让我无言以对:因为患有非常严重的心脏病,所以他们从没打算要孩子。
第二天,我请假来到市劳动局信访办,把我们的情况详细做了叙述。当时接待我的干部还是个老同志,没好气地说:“想要对调工作,人员户口一定要对等,不能上海少了个户口,北京多了个户口。那样绝对不行!” “你们双方要对调,就让北京的这个同志生个孩子再对调,否则就重新再找个有孩子的人对调。”
对策:心脏病人冒险怀孕
晚上,我急忙给上海的董沪琪打长途电话,他听后说让他认真考虑考虑。三天后,小董郑重地对我说:“为了战友,为了朋友,为了我们俩个家庭,今天我俩君子协议,我豁出去了,决定要个孩子!”
1982年夏天,小吕成功怀孕。我掐着指头过日子,两个月,3个月——6个月——9个月,在这当中,我经常买些好吃的东西送到小吕家并问寒问暖。因她身体欠佳,很是担心,恐怕出现任何意外。说句实话,我爱人怀孕时,我都没有这么尽心尽责,现在想想真有些愧疚。
冷水 :单位性质不一样
孩子出生,母女平安。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我和董沪琪天不亮就来到西城区劳动局, 8点整,我们第一个冲进接待室,递上“关键”材料,“出生证、户口本。”期待的目光紧盯着工作人员,他拿出我们其他材料,仔细的看了看,然后皱了皱眉头,开腔了:“上海要来北京的这个人是大集体企业,北京要去上海的这个人是全民企业,全民、集体不能对调!”一盆冷水,不!是一缸冰冷冰冷的水从天而降,浇得我俩目瞪口呆。
随后几天都是在恍恍惚惚之中度过的。我考虑再三,下定决心,决不放弃,一定要继续努力。
解决:战友哥哥帮忙
一天傍晚,小董突然来到我家,说他一个兵团战友的哥哥是某某大企业管劳资的领导,同西城区劳动局的关系密切,已拜托他去劳动局打探清楚,我们这种情况是可以对调的,只不过要在北京自己找到接收单位,只要接收单位同意接收并告知劳动局,劳动局就可以直接给上海发商调函。
我立马抓紧联系,碰巧我家附近的地区幼儿园缺少教师,而且还是个大集体企业。我急忙来到街道办事处,主管领导是我街坊,看完我爱人的简历,不费吹灰之力,二话没说,同意接收,并答应尽快给西城区劳动局发函。
难忘的一天终于来到,那个战友的哥哥约会小董和我,早晨10点在西城区劳动局见面。我俩提前赶到那里,没多久战友的哥哥到了,手里提了个大号书包,从看门的老大爷、打扫卫生的阿姨、再到各个科室,没有一个人不同他打招呼,而且都非常客气。战友的哥哥是逢人便送两本杂志,后来我才知道,那款杂志是那个年代人们最热衷的,而且是非常紧俏的。转了一圈后,战友的哥哥带我俩来到办公室,所有的工作人员都非常客气的问候他,并且追问是否有事要办。战友哥哥也直截了当,指着董沪琪说:“这是我表弟,在北京的爱人要对调去上海,材料已经来了很长时间,开始是人口不对,后来是工作单位性质不对,现在上海来北京的人员已自己找好接收单位,并已发函通知贵局,就差你们发调令了。”有个看似领导的人边说边站了起来,“嗨,这点小事还劳你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不就行啦,小王,快把材料找出来。”小王很快就把所有的材料拿了出来,那个领导大概看了一下,吩咐小王:“开商调函。”开好之后,那位领导拿过来直接交给了战友哥哥。并说:“还是自己带回去保险,要比我们邮寄快。”
苦难煎熬终于结束,让我们夫妻团聚,结束了长达6年的两地分居生活。小董、小吕夫妻俩更是由此契机拥有了自己的孩子。虽然尝尽了特殊年代的酸甜苦辣,但我始终认为,命运对我们的安排还是不错的。好事多磨,知足者常乐吧!
(摘自《周末》7.19 苟瑞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