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外资流通业快速扩张的政府规制

作者：龚晓菊

北京工商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0年06期

　　中图分类号：F72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9-6116(2010)01-0038-05

　　根据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经验，当人均年收入达到600美元至800美元时，大规模、国际化的连锁零售便会迅速发展起来，且经济发展程度越高的地方，现代零售业态在零售业中所占市场份额也越大。据统计，目前我国城镇居民人均收入已超过1 300美元，沿海地区，特别是一些大中城市人均收入水平更高。因此，现代零售业的蓬勃发展也就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

　　外资选择进入我国流通市场，主要是看重我国庞大的零售市场和巨大的成长潜力。自从1992年流通领域实行对外开放试点以来，我国批发和零售业销售总额快速增长，基本都维持在10％以上的增速，我国流通业市场潜力大，2007年我国零售业的主营业务收入为22 951.3亿元，零售市场的规模比拉美17个国家的总和还要大。因此，国际大型流通企业纷纷在我国铺点扩张。

　　一、我国流通产业对外开放的发展阶段

　　(一)对外开放试点(1992年至1999年6月)

　　1992年5月15日，国务院批复上海市政府同意兴办中日合资上海第一八佰伴有限公司。从此，外资流通企业就开始进入我国市场。1992年7月，国务院同意先在北京、上海、广州、天津、大连、青岛6个城市和深圳、珠海、汕头、厦门、海南五个经济特区，各试办1～2个中外合资或合作经营的商业零售企业，项目由地方政府或国务院审定。

　　(二)连锁经营模式大规模进入(1999年6月至2001年12月)

　　1999年6月，原中国国家经贸委与原外经贸部联合发布了《外商投资商业企业试点办法》，把零售业中外合资合作的试点范围扩大到所有省会城市、自治区首府、直辖市和计划单列市；首次提出在4个直辖市可各试办1家中外合资合作的批发企业；中外合资合作的连锁企业试点数量和范围，也将有计划、有控制地逐步扩大。在限定条件下，允许外商合营者控股。因而，中国商业对外开放的步伐明显加快。

　　2001年12月11日，我国正式加入WTO以后，流通业开放进程已列入明确的时间表：在2002年1月以前，允许外商拥有控股权，允许在所在省会城市成立零售企业；2002年首次将批发和零售贸易业列为鼓励外商投资产业目录。在2003年1月前取消所有地域、数量、外资持股比例的限制，外资服务供应商可以为其分销产品提供全面性相关服务，包括售后服务；在零售业方面，入世后允许在五个经济特区与北京、天津、广州、大连、青岛、郑州及武汉成立合资企业，在北京及上海允许设立四家合资零售企业，在其他地方最多成立2家。

　　(三)三年保护期(2002年至2004年)

　　我国入世议定书规定，在2002年起的三年保护期内，拥有三家以上分店的大型超市连锁企业必须由中方控股。跨国流通企业在中国的扩张受到数量、地域及股权比例等方面的法规和政策限制，在网点扩张上并不能完全按自己的计划发展。在此阶段，外资在流通领域的投资总量和所占比例均很少。

　　(四)全面开放(2004年12月11日以后)

　　2004年12月11日起，根据加入WTO的相关承诺，我国流通领域三年保护期结束，进入全面对外开放的新阶段。国内流通产业不仅要深入融入国际市场中，还要面对外国流通企业进入国内市场带来的竞争国际化趋势。我国按照承诺取消了对外资商业的地域、数量、股权的限制以后，仅2005年上半年进入我国的外资商业企业即为2004年全年批准设立的6倍，远远快于以往的任何时期。2007年批发零售业新设立外商投资项目6 338个，比2006年同期增加3 548个，实际使用外资金额267 654万美元，同比上升49.58％。新设立企业数和实际使用外资金额占全国同期吸收外资总量的16.74％和3.58％。2007年餐饮业新设立外商投资项目699个，比2006年同期减少76个，实际使用外资金额38 161万美元，同比上升27.39％。新设立企业数和实际使用外资金额占该行业全国同期吸收外资总量的1.85％和0.51％。2007年住宿业新设立外商投资项目239个，比2006年同期减少46个，实际使用外资金额66 005万美元，同比上升24.87％。新设立企业数和实际利用外资金额占该行业全国同期吸收外资总量的0.63％和0.88％。

　　二、外资流通企业对我国投资的特点

　　(一)先期亏本，快速扩张

　　外商通常在进入我国市场初期实施亏损战略，以占领市场为主要目的。在经营策略上主要是低价进入，降低销售价格，挤压我国商业企业，抢占现有企业的市场空间，由此推动商品的价格竞争和广告竞争，当赢得一定的市场份额，拥有相对稳定的顾客群体后，再以规模化批量进货和以现代化的集中配送降低成本获取利益。此外，还通过国外总部集中收取管理费等获得利润，以逃避在我国的税收。以零售业为例，外资零售业进入中国市场，一般都做好了3～5年的亏损准备。如沃尔玛在进入我国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亏损的，2002年的净亏损达2.4亿，2003年为4 000万，直到2004年才开始收支平衡，但沃尔玛在亏损情况下仍然高速开店扩张。

　　(二)利用我国资金实现扩张

　　随着外资企业品牌在我国认知度、信誉度不断提高，它们利用我国有限的金融资源，大量占用我国国内企业贷款。外资企业在我国除了注入初始股本金外，多数用我国信贷资金和供应商资金发展，这威胁到我国的金融安全，容易造成金融资本市场的波动、使我国政府失去调控经济的主动权。

　　(三)先中心城市，再向中小城市和农村延伸

　　由于城市居民的收入水平和消费水平相对较高，市场容量和消费潜力较大，中心城市成为外资商业进入的先期目标，城市中客流量大，集中度高的中心商业区，交通便利的城郊结合部，成为外商占领的首选之地。在进入时序上，外资商业在进入中心城市后，以此为根据地扩展势力范围，逐步向中小城市、集镇和农村延伸；在进入梯度上，经济发达的城市一般首当其冲，然后沿着发展水平的梯度，占领其他市场；在业态选择上，外商先期进入时一般以购物中心和大卖场为主，通过挤占周边力量弱小的中小零售商夺取市场，然后逐步扩大战果。

　　(四)从南向北、从东向西不断发展

　　20世纪90年代初期，外资批发零售企业进入内地，首先从南部城市开始。其后，由于东部地区投资环境好、市场机会多、购买力强，因而逐步成为外资竞争的焦点。目前，集中在东部地区大城市的外资批发零售企业，仍占进入内地同类企业的60％以上。近几年来，外资批发零售企业又开始以沿海为中心，“北伐”、“西进”，逐步向内地各大城市渗透，并迅速向二、三线城市渗透。

　　(五)积极推进企业本土化

　　外商为了在中国内地“安家立业”，近年来积极促进企业在经营商品、促销方式、企业文化、社会关系、管理方法等方面上的本土化。几乎所有的外资企业都积极发展与国内大型知名厂商的供销关系，加快实现销售商品的国产化。沃尔玛、家乐福、麦德隆、万客隆、吉之岛等企业经营的国货已占总商品数的80％以上。

　　(六)并购是扩张的主要手段

　　并购是外资进入我国各个产业成本最低、风险最小、动作最快、收效最高、影响最大的手段。进入2005年后，外资零售企业对内资零售企业以及我国境内的外资零售企业的并购活动明显增多。外资零售企业独资化快速发展。外资对内资企业零售企业的收购，重点对象是优势零售企业，由于其资金力量的雄厚，我国优贽零售企业包括国家培育的大型零售企业也可能被收购，这将快速提高其市场份额和竞争力。

　　三、对外资进入流通领域进行管制的必要性分析

　　外资流通企业进入我国市场的过程中，产生过度竞争及影响经济安全的负面效应，表现为抢滩性、扎堆性、无序性，在某些区域、某些业态、某些环节上出现经济安全问题。包括市场资源的丧失，经营食品的不安全，资金的大进大出导致的断链危机，甚至导致资金大量抽逃的产生，出现过度竞争导致大量商业亏损和员工失业。

　　(一)挤占我国商业市场

　　流通业投资门槛低，竞争充分，资本容易转移，因而资本的积累作用也较小，外商可以用较小的投资，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挤占我国商业市场，获得长期稳定的收益。流通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产业，在大力引进外资流通业的前提下，必须保持适当的民族流通企业比例。在这方面，拉美为我们提供了前车之鉴。如拉美的阿根廷、巴西等国的本土流通企业，就是在国际巨无霸的违规扩张下，不出10年时间便遭到全军覆灭之命运。在这些国家，流通业完全被外国流通企业所掌控。由于这些外资流通企业销售的商品中30％～60％是自有品牌，致使这些国家制造业基本丧失了品牌，进而成为为外资流通企业生产贴牌商品的制造车间。

　　(二)少数外资流通企业出现垄断倾向

　　我国商业企业普遍规模小，国外大型零售集团较易形成市场垄断现象。目前，已有个别外商零售企业凭借大额订单，长期占用供应商货款，额外收取各种费用，给供货商造成很大困难；有的外商为了提高市场占有率，长期亏损经营，不仅给中方合作伙伴造成经济压力，也对国内企业形成较大冲击。此外外资大型零售企业控制我国流通主渠道，垄断性跨国集团通过超低价大额订单和巨额采购，在控制了国内产品的流通渠道之后，可以运用网状采购、销售渠道的垄断优势，以极低的采购价格倒逼中国的制造业，使其服务于外资构建的全球供应链，将其纳入外资的产业控制体系，最终牟取高额垄断利润。

　　(三)过度竞争引起低效率

　　我国流通业总体上开放超前，并给予外资零售企业各种“超国民待遇”，使不少跨国零售大鳄以惊人的速度抢滩有利的商业地位。据政府部门统计，入世仅一年后，在大型超市领域，外资零售企业市场占有率已达23％。外资流通企业的快速扩张，导致有些地区济秩序混乱、竞争无序、宏观调控失灵等。目前全球50家最大零售企业，超过80％已经进入中国。外商投资主要偏重大卖场和仓储式商店这两种业态，形成过度竞争；并且外商投资的项目规模过大，业态结构不够合理。

　　(四)产生就业挤出效应

　　国际零售商的劳动生产率较高，若市场份额过大，势必影响我国中小型商业企业的生存环境和就业情况。流通业既是传统的就业渠道，也是最具后续潜质的主要就业领域。尤其以中小企业为主体的流通业，造就了数千万人的就业机会。而外资进入流通业并快速扩张，产生了巨大的直接和间接的就业挤出效应。

　　表1表明，在2005年到2007年间，内资连锁零售企业的营业面积每年的增长率与就业增长率较为同步，2005年和2007年就业增长率超过营业面积增长。而外资连锁零售企业的营业面积增长则低于就业增长，并且两者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这说明我国国内的零售企业吸纳就业的能力更强。但是，国内零售企业的增长速度远远落后于外资零售企业的增长速度，即外资的市场占有率在迅速增强，抑制了内资企业的发展，直接对就业产生挤出效应，外资企业的比例越高，挤出的就业就越多。比如，据中华全国商业信息中心调查，沃尔玛、家乐福营业面积在8 000平方米以上的大店，每销售1 000万元的商品，需要从业人员20人，而中国中等以下店铺，则可以吸纳从业人员50人，就业比率或直接的挤出效应是1∶2.5至1∶3。

　　

　　数据来源：根据2008年中国统计年鉴数据整理所得。

　　另一方面，由于外资零售大店强劲的市场竞争力，也迫使内资商业企业减员，即造成间接挤出效应。由表1可以看到，2006年内资连锁零售企业的营业面积增长率为13％，大于2005年的增长率12.72％，但是2006年就业增长率却比2005年低2％。这说明外商投资零售企业的发展，在一定程度上间接抑制了内资商业企业的发展和就业的增长。

　　四、加强政府对外资进入流通产业的规制

　　(一)制定商业网点计划

　　我国政府有必要进行流通业的进入规制，严格商业网点规划管理，促进商贸流通业快速发展。为实现流通企业的合理布局，在大中城市要把流通企业的发展纳入城市建设总体规划，对中西部地区流通产业的发展，国家应有适当的政策扶持。一方面防止外资企业垄断某些业态，获得超额垄断利润；另一方面防止外资企业通过掠夺性定价，摧毁中小流通企业。

　　(二)培育良好的市场竞争环境

　　在各类流通主体相互关系上，一方面要鼓励竞争，限制垄断；另一方面要推动联合、鼓励规模经济，防止过度竞争。流通产业政策要以促进集中为导向，弱化企业扩大规模的行政障碍，以优惠政策促进企业之间的兼并联合。

　　取消“超国民待遇”。改革开放以来，为了吸引外资，我国制定了一系列的外资优惠政策，给予外商超国民待遇，使得实力原本就很强大的外资企业在市场竞争中更占优势，投资环境对外资企业更为宽松有利，其结果是可能产生垄断，不利于国内流通企业的发展。因此，我国应当逐步取消外资的超国民待遇，加强规制，放慢审批速度。提高外资进入流通产业的壁垒，为国内流通企业创造公平、有序的市场竞争环境。

　　(三)加强对地方政府盲目扩大引资行为的管制

　　商业街、购物中心等流通业态的发展已经成为城市经济发展的“名片”，因此，在很多地方存在盲目攀比现象，政府在缺少规划的条件下，争相引进外资流通企业。任何一个地方政府的引资规划，都存在着一种引资扩张的冲动。要加强对地方政府盲目扩大引资行为的管制，改变地方官员的政绩观，把引进外资和当地中小企业的发展、当地就业率以及当地可持续发展、和谐发展结合起来考虑。

　　(四)加大对流通领域的科技投入

　　长期以来，“流通无科技论”的思想一直盛行，影响了我国现代流通的发展。改革开放30年以来，科技的进步促进了我国流通业的发展，流通业规模不断扩大，需要把技术上的先进性和经济上的合理性结合起来，增加对流通领域的科技投入，加快流通产业的现代化。

　　要重视电子商务在流通企业中的运用。在对传统流通产业进行现代技术改造时，侧重于现代化管理技术与信息技术的应用与发展，使流通企业与生产企业实现电子订货和现代物流的信息流通，国家在资金方面应当给予倾斜，并逐步形成以财政拨款、科技贷款、企业自筹为主的多元化科技投资格局。

　　(五)加大我国流通人才的培养步伐

　　首先，要建立学习型流通企业，培育流通专业人才，通过学校培养和在职培训，充分挖掘每一个员工的潜力，全面提高员工素质，使组织具有更强的竞争力。要加强对人才的选拔和培养，尽快造就一批年富力强、具有科研能力、国际化运作知识和经验的现代流通专业人才和带头人。其次，要引导和鼓励专家学者进行研究，并制定切实有效的政策措施，吸引国内外各类人才加盟流通行业。

　　(六)整合国内流通企业，提高国内流通产业集中度

　　我国国内流通企业规模呈现小型化和分散化特点，不利于与外资企业竞争以抢占市场，因此需要发展全国性的大集团和跨国公司，以提高集约化程度和流通效率，增强国际市场和国内市场的竞争力。据了解，我国多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政府出台了加快发展流通业现代化进程的扶持政策，通过政府扶持与市场运作，打造数个本土龙头级流通企业。要鼓励有条件的连锁企业，通过兼并联合、资产重组、参股控股或通过输出商标、商号和经营管理技术、发展特许经营等方式，扩大现有连锁企业的规模，逐步缩小地区间的差距；要积极发展连锁经营。在直营连锁不断完善和规范的同时，选择有自主知识产权、核心竞争力强、知名度高、管理基础好的企业，积极探索特许经营的发展模式；要打破地方行政性垄断，通过商业资源的合理配置，实现国内流通企业的整合，培育我国拥有自主品牌和国际竞争力的大型流通企业集团。

作者介绍：龚晓菊(1963-)，女，湖北黄石人，北京工商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经济学博士，北京 1000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