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子晚报繁星
感谢蔑视
董保纲
一次去拜访一位知名作家,谈话中,问起他是如何走上文学道路的。作家沉思了一下说,他之所以有今天,要特别感谢别人对他的蔑视。
蔑视 我很吃惊。作家向我讲述了他的故事。
二十年前,这位作家还只是一名工厂的工人,也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工作之余,他撰写了大量的诗歌、散文,因为没有知音,他只好把自己的作品念给工友们听,工友们听后都耻笑他是在胡言乱语。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工友们一个个都娶妻生子了,他还是光棍一个,经常独自一人沉浸在自己的文字世界。由于缺乏自信,他不敢向报刊投稿,也不知道该怎样投。后来,他忽然听说有一位市里的作家,正在他们县开会。他顿时兴奋不已,带上自己的作品,心怀忐忑地来到作家下榻的招待所,用哆嗦的手敲开了房门。
那位市里的作家正在和人谈话,听完他的自我介绍后很不耐烦地说“我没有时间”。他只好嗫嚅地说:“老师,我只想问一下,文章怎么才能发表 ”谁知道市里的作家一下子大笑起来:“发表,你也想发表文章 哈哈„„”作家笑够了,才不无调侃地说 “想发表就向报刊投稿。把你的稿子装进信封,贴上邮票,放进信箱。”“那投给谁呢 ”作家又是一阵笑 “投给谁 投给《人民日报》或者《人民文学》。” 回到家后,他认真地把自己的文章誊写清楚,装进信封投出去。然而投出去的稿子不是泥牛入海,就是编辑部的退稿。一而再、再而三的退稿,并没有动摇他对文学的爱。他借来《人民日报》和《人民文学》,每天阅读、揣摩,然后写作。天热了,他把脚伸进水桶里面,躲避蚊虫的叮咬;天冷了,他裹紧棉被写作。
直到有一天,当一份沉甸甸的《人民日报》寄到他的手上时,看到自己的名字终于变成了铅字,他顿时泪流满面。如今,他的文章不仅发表在天南地北,而且还走出了国门,被翻译成多种文字。
作家说 我至今感谢当年工友们的嘲笑以及那位作家的蔑视,或许,他们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告诉我写作成功的秘诀
听了这个作家的故事,我不得不感慨于作家的宽容,同时不得不承认,在这位作家身上,是曾经的嘲笑和蔑视给他注入了一股力量,激起了他的斗志,让他不甘屈服,他终于用自己的成功,给嘲笑和蔑视一记响亮的耳光。
有一首诗写道 感谢伤害你的人,因为他磨炼你的意志;感谢绊倒你的人,因为他强健你的双腿;感谢欺骗你的人,因为他增进你的智慧;感谢蔑视你的人,因为他觉醒你的自尊。
我们不想蔑视别人,也绝不希望被别人蔑视。可是这个世界上,偏偏有一些人就喜欢蔑视他人。当面对无端的嘲笑和蔑视的时候,最好的方式也许就是,用自己的成功回敬他们,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强者。
安静日
叶梓
美国新泽西州的奥森·戈洛夫,是一个只有7000多人的小镇,和纽约、华盛顿这些繁华的美国城市相比,这是一个小得再不能小、安静得再不能安静的小镇了。但是,就是在这样一个原本安静的小镇,有一条法令,就是每逢星期天,属“安静日”:这一天,小镇禁止使用一切交通工具,当然,除了邮差的自行车——据说,这条法令经过长期的争论被批准后,在奥森·戈洛夫小镇执行了100多年。
正是一条充满另类色彩的法令,让奥森·戈洛夫小镇的所有市民有了一个安静的星期天。这样一个星期天,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度过的,但我敢肯定,这一天的奥森·戈洛夫小镇,有好多人足不出户,在家里要么看电视读书,要么听音乐。其实有这些也就够了。
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个星期天啊。
对照我们的生活,离这样的“安静日”,实在是太遥远了。或者说,对这样一个安静的星期天的幻想和渴望,都已是我们生活中的一次奢侈。这是一个资讯发达的时代,这是一个人声鼎沸车流不息的城市,这是一个猜拳行令声一浪高过一浪的饭店包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所谓的幸福。
在家养养花、听听音乐、读读书、翻翻报纸、给孩子讲一则童话、帮妻子做一顿美食,这些世俗的然而却是真正的幸福,被我们忽略了。其实,吃一顿饭都要赶两次饭局的生活,不光可悲,而且可怕。而奥森·戈洛夫小镇这条法令的意义,恰恰在于用法律的形式,逼迫你为自己活着,为自己的心灵活着。
我甚至在想,以后,每逢星期天,我也要关掉手机,拔掉电话线,就我一个人呆在自己的书房里,读读书,写写字——饿了,下厨房;累了,躺在床上歇一歇,安安静静地过上一天,那该有多好啊。
当亲戚朋友同学认为我突然“蒸发”的时候,我已经给社会做了不少贡献。至少,少制造了一些垃圾,少浪费了一些资源,也许,还有好多我说不上来的好处。更重要的是,我可能借此把自己交给了自己,交给自己的心;我也借此知道自己想些什么,想做些什么。
校友录上的留言
刘敏波
读大一的时候,讲《现代文学》课的老师是个刚毕业留校的本科生。就年纪来说,只比我们大三到四岁,就知识储备来说自然比不上硕士和博士,讲课水平自然也就难以让人满意。尤其是他那口纯正的“山区普通话”,听起来让人很是别扭。
于是,不满的情绪开始在班里蔓延,先是有人逃课,然后上课讲话的人日渐增多,接着有人在课堂上打呵欠,声音地动山摇。老师不闻不问,依然认真耐心地讲着他的课。最后,我们实在忍不住了,联名写了一封信,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夹在他的备课本里。信件的内容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信的最后写着这样的话:如果水平不够,就不要上这个讲台;如果普通话说不好,可以先从拼音学起。 上课的时候,老师看到了我们的“联名信”,坐在前排的我明显地发现他的手在颤抖。老师低头沉思了半天,然后昂起头把信件念了一遍,最后说:我知道,我的水平不够,要想在这讲台上站稳脚跟,必须读硕士,但你们也不能这样啊。其实我每讲一节课都是准备了很长时间的,查阅了很多资料,只不过我不善于表达而已。我想,需要你们给我一段时间,我会努力的。我们面无表情地听着他的陈述,没有一个人做出应答。然后,我们默默地看着他收拾好备课本,仓皇地走出教室,在门口那儿,我们看见他被门槛绊了个趔趄,几乎摔倒,班里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再上《现代文学》课的时候,来了一个“硕导”,于是我们就幸福地听着专家的课。据同学说,他申请去编院报了。
几年之后,我们都参加了工作,由于师范专业的性质,大都做了教师。我发现,当自己辛辛苦苦备好课,在课堂上讲得口沫飞溅,竟然有学生在那儿窃窃私语的时候,失望心酸的感觉一瞬间遍布全身。这时,我才陡然想起读大学时做的那件蠢事,那时候我们可不仅仅是窃窃私语,那该让老师心酸多久啊
后来,我在校友录上看到同学们的留言,最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老师,请原谅我,那时年少太轻狂!后面的回复,是一排排利剑般的感叹号
莫要吝啬你的笑
朱国良
有个谜语:你对它笑,它就对你笑;你对它哭,它就对你哭———这是什么?人们都猜:这是镜子!我却认为:这是生活。忧心忡忡地看待生活,肯定愁眉苦脸;开朗乐观地看待生活,必然阳光灿烂。特别是面对孩子,父母应该多给他们一些笑容。前几天报上的一则消息:美国著名心理学专家琳达·卡拉姆斯在近日召开的第28届国际心理学大会上指出,三周岁美国孩子的微笑比同龄的中国孩子多55.6%%;中国父母在易发怒程度上比美国高出26%%,在严厉程度上则要超出52.2%%。
数字虽有些枯燥,却很能说明问题。看来,在对待孩子教育方式的问题上,大人们不妨多一些反省,甚至是检讨。毕竟,笑口常开对孩子非常重要。不少时候,它是一种“敞开心扉给人看”的真诚。有人说,真正会关心孩子的父母,笑得也慈祥,笑得也灿烂。因为,这种笑是从心里“发”出的,才会如此平和真实。 美国河郡学院心理学与教育学教授卡萝尔·亨青格的研究同样表明,与美国儿童相比,中国儿童发生内向孤僻、焦虑和社交问题的比例分别高出92%%、31.3%%和138%%。其实,儿童的心理问题都是由父母、环境和社会造成的。仅就父母而言,很多情况是一味地板起面孔,居高临下,对孩子进行批评、责骂和说教,上的是“一言堂”,唱的是“独角戏”,缺乏应有的笑容。一个孩子曾在日记中写道:在多少个日子里,我们三口之家都是在板着脸孔中吃晚饭的。这么差的味道,对孩子的成长自是大大的不利。
笑是一种无声的语言,是一种莫大的鼓励,叩动着心灵与心灵之间的交响。戴尔·卡耐基有句名言:笑是疲倦者的休息,沮丧者的欣慰,悲哀者的阳光,又是健身的良药。这句话准确而又精彩地道出笑的价值。对于孩子,我们不要“叉起腰来训斥”,而要“蹲下身子说话”,要微笑着去交流。实践证明,通过语言、表情等方式经常与孩子进行平等的沟通,特别是多一些微笑,对培养孩子的健康心理至关重要。笑是一种保持父母与子女良好关系的润滑剂,“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反之,若是大加斥责,声色俱厉,其效果则大相径庭。
在《大百科全书》中,解释笑占用了很长的篇幅,而解释哭泣仅用了很短的文字。因而有外国学者评论道:中国人早已发现“笑”的分量有多重。千百年来,前人为我们留下了很多关于笑的书籍:曹魏的《笑林》、隋唐的《笑言》、明朝的《笑赞》、清朝的《笑得好》等等。这说明我们是一个“善笑”的民族,更启迪着我们去学会真诚善意的笑。在今天,每位父母应给孩子更多自由去选择自己的生活,给孩子多一些笑颜,多一些鼓励,真正“读懂自己的孩子”,进而达到心与心相通,情与情融洽。
放鹰
金觉生在北大荒放鹰,别有意趣。
金觉生是爱新觉罗的后裔,可是却没有八旗子弟提笼架鸟、踢球打嘎、摔跤遛狗那套习性,他年岁轻轻就投身革命,参加解放军,对战略战术充满浓厚兴趣,一心想着“元帅”、“将军”的荣耀,不料刚当上兵头将尾的小小尉官,一场政治运动,宣判他为“帝王的孝子贤孙”,转业到北大荒。开荒种地之余,书报杂志看不到,广播电视那时也没有,金觉生这才想起放鹰。北大荒,天苍苍、野茫茫,是满族人的故乡,自古盛产名鹰。金觉生自幼耳闻“八旗兵阵,擐甲踞鞍,鹰隼搏击,尽显英雄”的传说,以及捕鹰、驯鹰、放鹰种种,也曾无数次尾随大人去北京南海子晾鹰台,参观狩猎活动,印象非常深刻。他不觉来了兴致,要重温马背上先祖架鹰的威风。
他很快捕到一只雄鹰。淡豆黄窝雏眼,大黑脚趾,桃尖尾,钩爪锋利,双眼炯炯,体重两斤有余。他识得这就是名鹰“海冬青”。他精心精意地熬(驯)鹰,喂肉,喂肠,从“开食”到“上兴”、“下地”,几天几夜不合眼。
古人说鹰:“饥则附人,饱则远扬,风尘之余,志在凌云,当急其羁绊,勿任其所欲。”要想去掉鹰的野性可不容易。金觉生却做到了。
他每天要到十多里外的豆地刈大豆,走时,胳膊一抬,“嘿”一声,把鹰放出去,它就高踞地头树梢,头似松塔,眼如芝麻,一动不动凝视着他;收工时,再“嘿”一声,它又应声而去,飞到屋檐下蹲在晾衣竿上等他。换毛的季节,它顶翎蓬松,羽翼疏驰,他替它梳理羽毛,剔掉旧毛。桃汛过后,他架着它到穆棱河边,放它入水,春江水暖,碧波荡漾,鹰剔翎濯羽,潜游仰泳,得意之极,发现了鱼虾,奋然跃起,头顶向下,双脚朝天,直入波涌里啄食。他取出一支紫竹横笛,一曲《鹰鹞之歌》响起,鹰便在笛声指挥之下,或直刺云天,或俯冲草原,或双翅紧扇,在空中“定油”不动。
第一次放鹰,在马兰花盛开的六月。天空湛蓝碧透,白云悠悠,草原上繁花似锦,百鸟鸣啭。忽然一只离群的鸽,飞过湿地上的杨树林,金觉生一抬胳膊,鹰便疾如秋风,向白鸽追去,大家以为它一定会猛地抓住白鸽。不知是想显示它捕鸽的技巧,还是出自本能,它直飞到白鸽腹下,将白鸽一托再托,几乎托进云彩里,然后猛然转飞到白鸽上边,抓住鸽嘴,往下猛掷,它再蹿入高空,堕如闪电,直冲下坠的白鸽,叼起飞上树梢,连毛带血,饱餐一顿。下面仰视的人都叹道:“这鹰神了!”
秋收过后,应大家要求,金觉生第二次放鹰。天高云淡,北大荒原野坦荡如砥,四望无限。兔子、狍子、野鸡、大雁、天鹅,南飞北跑,竞相出没。
秋后的兔子,膘肥体壮,是海冬青的珍馐美味。
一只肥兔从苞米棵里一跃而出。鹰嗖一声擦着地皮追去,翅膀紧扇几下,忽然停止不动。原来兔子躲到土下了,这叫“掐眼”。鹰不能落地,就停在兔子隐身的上空。一眨眼,兔子从隐身的土后转了个圈,撒腿又跑,鹰再追。金觉生听说过,这就是那种惊兔,曾逃过追捕,有丰富的应战经验。再眨眼,兔子骤停,改转圈为后退,搞起了“拉抽屉”的把戏,鹰不是飞过了头,就是被抛在后,再不就是错了方向,看热闹的人直喊:“金觉生,这鹰咋驯的?” 金觉生信心不减:等着瞧好吧!正这么想着,兔子窜进了苇子、三棱草和扑刺丛,“不好!”兔子在里边弯来绕去,鹰看得清清楚楚,却难钻进扑刺丛。金觉生有些急,他听说过鹰兔相斗的故事,鹰不一定每次都胜。他远远地“嘿”了几声,鹰不懂,以为在督促它抓兔,便一头冲下去,扑刺丛顿时乱成一团,传来吱吱的叫声。他飞跑过去,只见一片鲜血淋漓,兔毛乱飞,兔子弯成了弓形,死了,它的后腿蹬瞎了鹰的双眼,鹰咬着兔头,兀自不肯松口。 夜晚,月凉如水,银霜泻地,幽咽的穆棱河边,一曲《鹰鹞之歌》回旋在草原上。
高原上的小笼包店
那天早晨8:30,车子开到海宴县城。这是一个小巧的高原城镇,三面环山,县城就很安逸地躺在山洼。
天很冷,车上的温度计显示为零下17℃,虽然开了空调,手脚仍然冻得有点痛。下车后,更觉得清冷难耐,虽然没有风,但空气如一把干冷的刀,温柔地切割你的神经。因为起得早,没有来得及吃饭,身体的热量散发殆尽。
“找找看,有没有吃饭的地方”,同伴提议。于是,车子就在黎明的海宴县城兜起了圈子。
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小学生在匆匆行走,几乎所有的单位和门面都紧锁着,说实在的,这个县城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醒来。
大家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便准备继续这个寒冷的旅程。就在车子转弯准备加速的时候,司机嚷着:“有了,有了!”在一排光洁崭新的商业门面中间,有一间的门开着,门前摆着几辆自行车和摩托车,从厚厚的门帘缝隙处向外散发着热气。门上有一块鲜艳的牌匾:温州小笼包店。
几个人鱼贯而入。
里面热气腾腾,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女子迎上来:“吃饭啊?吃点什么?”我们都是江苏人,经常去浙江,对这种“浙江式的普通话”是再熟悉不过了,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小笼包啊。”
女主人马上端来一笼鲜肉、一笼雪菜和一笼豆沙的,小巧的包子夹进口里,那么香,那么鲜美。
“要粥吗?”女主人又围过来。“粥?还有粥?什么粥啊?”我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主人揭开几个锅子:“有红米粥、青菜粥、还有„„”“每人来一大碗红米粥”。几碗稠厚的红米粥溢着诱人的香味摆在大家面前。
这顿早餐,吃得像在家那样随便、亲切。望着忙着和面的男主人,他像许多浙江人一样,瘦弱,白净。再望望正带着笑脸招呼新客的女主人,我在想:有没有温州人不能去的地方?有没有温州人捕捉不到的商机?
牵挂
杨树民
儿子去南京求学,我和妻子进入一个闲暇的黄金时代。妻子的单位效益不好,她已经下岗一年了,每天在家看电视,做饭。我到家就吃饭,吃了饭就上机,上网(偶尔也陪妻子散步)。儿子一走,妻的心便和南京连线了,三天两头打电话,电话费比以前起码增长300%。
每天看天气预报,关心南京的天气胜于关心连云港的天气。一看到降温,就要给儿子打电话,叫他加衣服,不要冻着。前天,儿子电话里反映出感冒的迹象(世界上有两样东西瞒不住:感冒和恋爱),妻子便婆婆妈妈地唠叨了一袋烟的工夫。原来,儿子晚上睡觉,宁愿自己冻着,把被子献给大地母亲了。在家睡的是双人床,常常是上半夜在东南边,下半夜到了西北角。现在,睡了单人床,估计和睡平衡木也差不多。难为他了。
有两次,打电话,同学接的,说杨光上晚自习了。妻子不信,说,肯定是上网了。人家怎么不上晚自习的?就他认真啊。过一会儿,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说,肯定是知道用功了,都十点半了,还没有回寝室,将来一定能考研了。我知道,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哪一种也不能“肯定”。因为,我收到儿子的一封电子邮件,要我把他在家里下载的梁咏琪的《我只需要你》发给他。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发歌曲,试了两次,没有发出去。回了封信。没有下文。我对妻子说,你可以放心了,估计他最近没有上网。
“单位”
吴新华
“公司考工考级小组就要来了”这个消息在工务段传开后,可急坏了52岁的巡道工老郝头。由于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就连自己的名字也写得里倒外斜。这可怎么办?后来还是段领导帮他解开了这个难题,允许他只参加口试。
老郝头忙开了,特别是他那几个徒弟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有的帮他念,有的帮他讲。老郝头也是整天摇头晃脑地背着,就连吃饭也要不时地嘟囔几句,那劲头就好像要考大学似的。这一天终于到了。老郝头觉得胸有成竹。显得从未有过的轻松。口试开始了。主考相继问了老郝头几道难题,老郝头都答对了。这下老郝头觉得信心十足了,本来板着的面孔也放松了。主考问了老郝头最后一道问题:“铁道直线的正常轨距是多少?”“1435”老郝头显得很有把握地答道。主考接着追问了一句“单位呢?”“工务段呗,那谁不知道。”老郝头更加自信地回答道。主考愕然„„
爱如煤矸石
淡月
去过煤矿的人都知道,矿井里挖出来的,除了乌黑的煤,还有一种灰白的东西,是煤中的石头,叫煤矸石,常作废物堆积在煤矿的周围。
其实,煤矸石也是可以燃烧的,只是因为可燃物含量较低,很难点燃。燃烧中的煤矸石,虽然身上不能像煤一样跳动着火苗,散发灼人的热量,但却能平和而稳健地发出红红的光,经久不熄,直至燃成白色的灰烬。
这其实蕴含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容易燃烧的东西,往往会迅速燃尽;而不易点燃的东西,一旦点燃,会燃烧得更加持久。
一张纸的燃点很低,但也会瞬间化作灰烬。其燃烧的过程,如梦一样短暂,煤矸石则不同,虽然表面坚硬冰冷,很难燃烧,但它的燃烧才是最持久和稳定的。 外在的激情往往是短暂的,而内在激情却有坚守的力量。
当你追求一个人的时候,如果极容易得到,也许并不是好事。来得快,走得也快;得到得容易,失去得也容易。
经营一份煤矸石式的爱吧,不轻意陷入,也不轻言放弃,让情感慢慢升温,让爱之火执著而持久地燃烧。
跟上前面的那个人
孔令玉
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外表普通的中年女人,是那种看上几眼都不会留下什么印象的人,齐耳的短发,和善的面孔,一套深灰色的套装包裹着一副微微发福的身子,这就是那位拥有千万元资产的服装企业女老板,与我半小时前想象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是我到新单位工作后的第一个采访对象,在她对面坐定后,我没有直奔主题,而是随便聊了一阵子,随后便自然进入,按照事先策划的思路开始采访。我首先想要了解的是她在什么背景下产生创业冲动的,因为我觉得多半成功者都有一些不可少的助动力,背后都应有一掬辛酸泪。然而,我想错了,面前的这个人没有让我想象的阅历。人生的磨难,她没有;生活的窘迫,她更没有。她的父亲是医生,母亲是教师,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到大,生活得一帆风顺,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去旅行自己的人生,就像父母那种生活,平静,惬意,可是她没有,她自小骨子里就有一股男孩般的闯劲。整个采访过程中,她提及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跟上前面的那个人”,也就是这句话不时改变她的人生。
她说在她几十年生活中,自始至终总有那么一个人走在她的前面,让她产生一种赶上去的欲望,由此迸发出一种内在的动力。那一年,她6岁,父母工作忙,她一直在外婆的身边,有时候,几个月不见父母的面。一天晚上,她实在太想父母了,想家的念头驱使她不顾天黑路远,瞒着外婆上路了。当走了一段路后,经过一片芦苇荡,芦苇随风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有人在荡中轻声说话,她的头一下子大了,心咚咚直跳,前面一片黑暗,想回头,后面又是一团漆黑,手心上,脑门上,全是冷汗,正在进退两难时,她突然发现前面不远的地方忽明忽暗地闪动着一个小亮点,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或许是别人家的灯火,或许是一根烟头发出的亮光,不管是什么,有光的地方一定有人,“跟上前面的那个人”,她的心仿佛一下子镇定下来,快步追赶着那个亮点,半小时后,她终于到家了,而那个亮点一直仍在她的前面晃动。
以后的岁月中,那个亮点曾不止一次地在她生活中浮现。读书的时候,她在班上虽然成绩不错,可总有人走在她的前面,于是她使出了多年前追赶夜行人的劲头,苦苦跋涉,一次又一次成为出类拔萃的尖子生。工作后,她本可以过一种恬静、安谧的日子,可只因在那次同学聚会上被一群当年和自己不分上下的同学倾倒,他们超前的意识,辉煌的事业,令她震撼不已,为此她便丢弃一份稳定的工作,抛却一种安逸的生活,去吞咽辛酸,去疾风暴雨中穿行,把一个濒临倒闭的工厂盘活,凭一腔热情把自己的事业做大,做强,成为当地颇有名气的私营企业老板。时至今日,“跟上前面的那个人”仍在驾驭她的事业,以致一切。 „„
“跟上前面的那个人”,她说,当你心中有了这个目标后,成功的指数确实高多了。
相依为命
莫小米
看到的人都说,这是一个奇迹。
一个小小的古镇,一条小小的河,一座小小的石桥,一株500年古樟。 石桥是长寿的,建于200年前还是300年前,不清楚了。反正它就造在古樟边,两条树根,犹如两根钢梁,一直架到河对岸。这桥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石木结构”,而究竟是先有桥,树根搭过了岸,还是树根先伸展到对岸,石桥顺势而建,也不清楚了。
记忆中清楚的是,上世纪60年代,曾经有人要砍了树去劈木材烧火炼钢的,因为它与桥连成了一体,怕树砍了,桥也塌了,就逃过了一劫。
上世纪80年代,有人建古桥博物馆,出高价想把桥移走。动手时才发现,所有石头的缝隙都爬满了粗粗细细的树根,离开大树,这座桥就变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石头,根本无法复原。就又逃过一劫。
小镇位于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带,上世纪90年代,这一带的古镇,随着人们钱袋鼓胀,都旧貌换新颜。小镇也想大动干戈的,但心疼这祖宗传下来的桥和树,更怕轻举妄动坏了风水,想来想去定不好方案,其间还拒绝了一些投资者,一拖再拖,便赶上了古民居修复保护的黄金时代。
如今这里成了著名的风景点,500年古樟冠盖青葱,古桥沧桑而又生机勃勃,小镇上民居保存完好,最难得的是,民风淳朴、天然,不贪婪,其乐融融。 而这一切都是相互依存,相依为命的。先是桥保住了树,再是树保住了桥,最后是桥与树保住了古镇。要说究竟是人保住了环境,还是环境保住了人,谁也说不大清楚。
山里的月亮
邹德学
亲戚的孩子正值青春年少,很浪漫,又热爱大自然,一直悄悄和几个志趣相投的同学筹划着到什么山里去宿营,感受一下山里的夜,看看山里的月亮。他的母亲气得跟我们直嚷嚷:看看,看看,疯了是不是?月亮明明仰脸就能看到,偏偏闹着要到山里去看,哪儿看还不是一个样?莫非山里的月亮是方的,跟城里的月亮不是一个月亮!
我在一边扭头偷着乐。妻发现了,一声叫:“你在坏笑什么?莫非你那时候也是个成天异想天开不安生的主儿!”我说,你们这些安分守己的“好女人”,哪知道青春期男孩的心理?他们渴望新奇,渴望探险,渴望展示自己,总想走进一片从未涉足过的天地去,体验一下,品味一下,这并无坏处。更何况,山里的月亮确实和城里的月亮不一样,城里看到的月亮是死的,冷的,没有生气,而山里的月亮却是活生生的,美丽异常,还能跟人交流。
我十八岁就去当兵了,几个月后部队就进入大别山区拉练,成天成夜地疾行在少有人烟的莽莽大山里。一天,来到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宿营,照例在村里村外设了固定哨和流动哨,还在远离小村的山顶上设了一个哨,因为那是制高点,要登高望远,是夜,我爬上山顶,接了山上的哨。正四下观察,熟悉环境,临近的一座高山顶上忽一下涌出了浩浩荡荡的月光。那月光完全是突然涌出来的,经过峥嵘的山脊、残缺的山口、高耸的山峡,水一样漫过来,那些巨大岩石、杂乱树木的黑影,被月光衬托得漆黑漆黑、和那些被月光照着的发着水晶样色彩的另一面神奇地融为一体,美得像梦。我惊喜地张大嘴巴,目不转睛地贪婪地看。接着奇迹又发生了,山后冉冉升起一轮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硕大月亮,大得我似乎完全可以走进去,月亮里有明有暗,有山有水,有各种各样的图形,我拼命找,也没看到我从小就听说的嫦娥和她的玉兔,以及吴刚和桂花树。月亮外是一圈毛茸茸的光,很长,很密,很柔软,在不断轻轻舞动着„„我痴呆呆地看着看着,那轮月就缓缓地离开山顶,升上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终成为一轮皎洁的不再变动的山月。
从此,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的月亮,而城里的月亮,怎么看也不像月亮。 也许,人生有一次机会看到那样的月亮,便该知足了。
我拍着亲戚家那个大男孩的肩,挤挤眼说:小伙子,只要确保安全,注意环保,就设法到山里去看月亮吧,以后你准不会后悔。
腾龙洞记
何葆国
鄂西利川有个洞叫腾龙洞,距市区仅6公里。未见其洞,先闻其声,一阵壮烈激越的水声几公里外就传入了人们的耳朵,当人们站在公路这边遥望腾龙洞时,只见浩浩荡荡的清江突然跌落30米的深渊,齐刷刷地跌落——不,我更愿意把它看成是站起来了,雪白的清江水在悬崖上站起来了,它呼喊着,它歌唱着,天地间回响着巨大的轰鸣声,犹如万马奔腾,更像是一部宏大的交响音乐,令人精神无比振奋。先声夺人,这腾龙洞前“卧龙吞江”的气势一下子就震撼了我。就像一部伟大的作品必定有一个漂亮的开篇一样,腾龙洞这一开头果然不同凡响,为它的“中华第一洞”称号定下了基调。
走到洞口,抬头仰望,一下感到人的渺小。洞口高74米,宽64米,就像一个庞然大物猛然张开了大口,人站在下面,不过是它牙缝间的肉屑。我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据说腾龙洞最高处235米,初步探明洞穴总长度52.8公里,其中水洞伏流16.8公里,洞穴面积200多万平方米,利川市80多万人口全到洞里来,人均面积还有3平方米以上。美国卡尔斯巴德洞闻名遐迩,1950年列为美国国家公园,号称“世界第一洞”,面积不过是5.6万平方米,只有腾龙洞的零头。腾龙洞不仅面积大,洞里还有150余个洞厅,大小支洞300余个,山峰5座,瀑布10多个,可谓洞中有山,山中有洞,洞中有水,水洞相连。数百年来,腾龙洞养在深山人不识,据《利川县志》记载,清光绪年间,有采硝人举火把入洞,行十数里,见“妖雾”笼罩整座山,惧而返,从此再无涉足者。直到1985年,当地政府组织两次勘探,腾龙洞才渐渐为外人所知。
走在洞里,地上只有一团团飘忽的暗影。洞壁上装了一些小灯,导游打着手电筒,这些光线在高大宽阔的洞厅还是显得那么微弱,但是当你的眼睛适应了之后,你就会看到高高的洞顶上悬挂着危岩怪石,而两边的洞壁上则是千姿百态的钟乳石。越往里走,越感觉一股寒意徐徐而来。翻过第一座山——金字山,不知不觉已走进洞里约2公里,导游说,如果要往前走,走完全洞,至少要一个星期。王安石早也说过了,“入之愈深,其进愈难,而其愈奇”。作为一般游客,我们只有原路返回,把那“愈奇”的景观留在心里来想象了。即将出到洞口时有一汪水,像镜子一样清澈,导游用手电筒一照,只见水里静静卧着几条浑身透明的小鲢鱼,令人有些诧异。可怜这小鲢鱼不幸生于地穴深处,终日不见阳光,连眼睛也退化为一层薄膜。像它这般体质,看来只能继续在洞里生活下去了,也许它还应该庆幸呢,它生活在一个神奇的洞里,本身也成了神奇的一个小小音符。
爱的表达
陈文英
从深圳到广州,地理上的路程实在算不得太长,但对于一对实实在在过日子的夫妻来说,又实在算不得太短。
在家里,丈夫不爱讲话,我也不爱讲话,每每他在书房里画各种各样的工程图,我在卧室里躺着看各种各样的书。
这样的生活过了整整12年,有一天,我突然把书放下,对他说:我想去广州读书。 征得他的同意,我很快就拿上家里几乎所有的积蓄,去了广州一所著名高校的研修班一本正经地开始读书写字。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要在学校与家的两点一线中过去了。
又一个周末之后,到了星期一我还呆在家里没有回学校。夜深了,儿子已经在他自己的房间睡熟了,我开始跟丈夫商量:快毕业了,我想留在广州。
丈夫思忖良久,说:好吧——不过,儿子大了,越来越能吃,有时我忙,顾不上做饭,总让他到外面吃快餐,这对他的身体不好。你做的饭好吃,如果有空回家,就包些饺子放到冰箱里冻上,我到时煮给他吃。
如此这般,毕业之后,我就开始天马行空地在广州“闯天下”。我的事业还算顺利,性格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回家包饺子也包得越来越快,每每把冰箱塞得满满的。我得意洋洋地扎着花围裙站在书房门口问丈夫:上一次三鲜馅的好吃吗?
好吃,好吃。丈夫趴在图纸上,用后背回答我。
这样自信满满的日子大约过了半年多,又一个周末的黄昏,我从广州回到家里。 儿子放学回来了。我招呼他:我在包饺子,一会儿就吃饭。
可是,儿子很突然地扑上来一把把我的手按在面案上,突然对我说:妈,求求你,这饺子再别包了。
为什么?我的眼睛瞪圆了,心想,这孩子要求越来越高了,饺子也不吃了,看来不和他好好谈谈还真不行了。
妈,这哪是饺子啊?等你走了,放到锅里一煮都是面片菜糊汤。我吃得都泛胃酸了。 那„„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不解地问儿子。
我爸爸不让。儿子说着,声音放低,眼睛不自觉地向书房的方向看了看,好像他父亲依然坐在书房里画着图纸。
他为什么不让?我愈来愈糊涂了,追问儿子。
我爸爸说„„我爸爸说你有理想,有抱负,又总惦记我和他,让你给我俩随便做点事就好,不管做好做坏,都不要挑剔,免得你牵挂。儿子说完,抓了一根黄瓜啃,就写作业去了。 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我依然留在厨房,依然包饺子。只是,我的动作慢了许多,每包完一个,我都仔细给它拍上一点面粉,才放在瓷碟上。
瓷碟上垫着摊开的食品袋,待到一瓷碟放满了,我先打开冰箱冷冻室冷冻一小会儿,确定它们是一个一个地冻得绝对不会粘连了,我才又打开冰箱,把饺子一个一个搛回食品袋里,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一袋又一袋的饺子,仔细冻上。
没有了
亦夫
在一个网站读诗人随笔,一篇连着一篇,正一篇篇读得入迷,最后,在结尾处看到下一篇:没有了。还以为是个文章的标题,点了半天“没有了”都没有动静。原来是告诉你没有下一篇。被这种大实话、大纯朴大大地幽了一默,不禁莞尔。不禁对“没有了”这三个字浮想联翩。
在生活中我们曾有多少次被这样临门告知:没有了?
双休日结束急着赶回去上班,在售票处被告知晚上惟一一列火车车票已没有了。
街上,看中一款心仪的衣服,等你又一次光临,你穿的型号没有了。 一个雨后的早晨,我的邻居来敲门告诉我,我在楼下的豪华摩托车没有了„„
生活就像一场现在进行时的演出,你却无数次地被命运之手推拒在主场之外。就这样,我们只好于无奈中一次次地黯然接受:布娃娃没有了,青春没有了,激情没有了,某人的笑脸没有了。而在以后的日子,我们还将面临多少次“没有了”的突然提醒呢?
在生活的惯性推进之中,某些特殊前提下的“没有了”对你的打击是残酷的。例如:一份稳定的工作没有了,一场投入的感情没有了,一个待签的项目没有了。没有了,就这么简简单单三个字,把你推入一片虚无。犹如飘在太空,你一时处于一种不确定状态,心情也随之落入一条黑暗隧道。
“没有了”是一种对既往的否定。当“没有”这个概念来临的时候,感觉孤独的个体成了一只迷途的羔羊。它还给我们顺畅的生活造成一种断裂。
当“没有了”三个字已如冰冷的大理石一般确凿无疑,需要你有勇气去直面它。任何事物都有其生命运行的轨迹,有生就有死,有始就有终。歌德在他的诗《浪游者之夜歌》中这样写道:“一切的峰顶/沉静,一切的树尖/全无/丝儿风影。/小鸟们在林间无声/等着罢:俄顷/你也要安静。”没有了也可能是一种解脱。还是一种反方向的提醒,让我们珍惜我们的拥有。
二子修车铺
一夏
这个城市里,为了市容的美观,不允许把自行车修理店开在大街上,“二子修车铺”就缩到了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说是个店铺,其实寒碜得只有一间披子屋,五米不到的进深,四米左右的开间,二子一家的吃喝拉撒、劳作休息,就全在里面了。
修车铺没有一家不是油腻龌龊的,但“二子修车铺”里里外外却清爽干净,这是二子老婆的功劳。小小的一间屋,她每天恨不得连地面都用肥皂擦上两遍,且常常逼着二子修车后洗手。铺子最里面是架空的一张床板,白天把被褥卷了就是餐桌,竟然也揩擦得光可照人。五岁的儿子最喜小汽车玩具,墙上的两个钉子下面就挂着一块薄木板,板上几十辆小车摆得整整齐齐。儿子也常常跑到巷子里和其他孩子疯玩,看儿子衣是衣,袜是袜,一点不比城里孩子逊色,夫妻两个就像喝了蜜水一样受用。
从安徽某地到这个城市来,已经四年多了,小巷的居民们都不知二子的大名,但“二子”这两字却人人说得顺口。车上掉个螺丝了,那么到二子的筐里去淘吧,有空他会把你旋紧,没空你就自己拧吧,这些小生活是不要钱的,你非要撂下几个硬币什么的,二子的老婆就会追出你半条街,弄得你反倒不好意思。巷子里有几家老人子女不在身边,他们家里煤气烧空了,米袋子见底了,走出门喊一声“二子”,不多时就解决了问题。这条城市的巷子就容纳了乡下来的二子一家人,他们把二子的儿子称为“小二子”,二子的老婆却被戏谑地呼作“二子夫人”。 修车铺不是能赚大钱的,吃喝花用后就所剩无几了。有同乡来看二子安住了身,就劝二子趁机做点生意。夏天,二子就从家乡贩运了一车西瓜来,修车铺里堆到了屋顶,但那几天恰逢大雨,一个买瓜人也没有。夫妻俩急得直抹眼泪互相埋怨,巷子里的老居委会主任带着居民进了铺子,巷子里每户人家都来买了三只瓜,堆成山的西瓜终于没有烂在铺子里。这样的生意还有什么做头呢,二子夫妻一边流着泪点钱,一边发狠再也不动做生意的心思了。
好在钱是够用了,儿子也托巷子里退休的张老师帮说着进了幼儿园。于是一个月里,总要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二子把修车铺的卷帘门拉下,上面贴张纸:暂停营业。一家三人皆衣着光鲜,说说笑笑,分骑两辆车,到公园或者动物园去。来来往往忙着去加班的人见了,总要笑骂,这二子,倒比我们还会享福!
德国朋友汉斯
卢素玉
我们公司与德国西门子公司有一个合作项目,因此我结识了西门子公司的汉斯先生,并且在武汉与他共事了近半年时间。汉斯戴着副眼镜,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不像他的同胞那样高大魁梧,身高只有一米七。
汉斯刚到我们公司不久,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做报表,汉斯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我说:“卢小姐,我有点急事,能把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吗?我的手机没电了。”“你办公室的电话坏了吗?就用我这里的吧!”我把桌子上的电话听筒递给了他。“不——不,我这是私事,不能用公司的电话打。”汉斯又是耸肩又是摇头。我只好把手机借给他,汉斯打完电话,连声表示感谢,并且掏出五元钱给我。我连连摆手,他吃惊地问:“卢小姐,难道五元不够吗?根据你们中国移动的资费标准,应该够了呀!”我笑着说:“您太客气了,我们中国人帮忙是不要钱的。”汉斯耸耸肩,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说:“可这是你应得的钱呀!”最后他还是把钱塞给了我。
圣诞节到了,汉斯的夫人从德国给他寄了部新手机作为圣诞礼物,汉斯非常高兴,他拿着手机在公司四处炫耀。同事小田问:“汉斯先生,我看你这部手机外壳标明它还能防水,是真的吗?”“那就扔进金鱼缸里试一下嘛!”大家起哄道。可谁也没想到,汉斯二话没说就把手机扔了进去,大家一片惊呼这下手机可要完蛋了。汉斯却固执地说:“既然手机标明能防水,就一定能防水。”过了半小时,汉斯从鱼缸里捞出手机一试用,果然一切良好。他自豪地说:“我们德国的东西是说一不二的。”
过了几天,我们应邀到小田家去聚会,汉斯也一起去。小田的夫人是东北人,厨艺很好,她用自己拿手的东北煎饼来款待我们。煎饼做好后,小田问我们要来多少。“我要一个。”“给我来两个。”大家兴致很高,汉斯也要了两个。大家边吃边聊,直到很晚才向小田告辞。走在路上,汉斯问我:“卢小姐,请问这附近哪儿有餐厅。”“难道你在小田家没吃饱吗?”我问。“是呀,我当时只要了两个煎饼,还没吃饱。”“那你怎么不再要几个,锅里还有很多呀!”我喊了起来。“那怎么能行,说了要两个煎饼,就只能要两个,我们德国人是说一不二的。”汉斯一本正经地说。哎!这个汉斯,真是傻到家了,也可爱到家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汉斯回国已经有一年多了,可每当同事们提起和傻傻的汉斯在一起的那段时光,还充满了留恋。
故乡的莜面
王勇
吃过山珍海味,可就是忘不了家乡的山药莜面。
我的故乡在海拔1500米的塞外坝上,天高地阔,村稀人少。昔日人云:一阵风来一阵沙,千里行走无人家。初冬未到冰先结,老死不见桃李花。而莜麦,像一只信鸟,偏偏择寒枝而栖,不嫌土地贫瘠,不怕无霜期短,毅然挺着脊梁,手拉着金灿灿的胡麻,脚牵着紫皮皮的山药,慷慨地奉献给土屋里的乡亲们。 大概什么粮食也不像莜面那样,从播种到食用,要经过“四熟”:春种秋收,莜麦在地里长熟;磨成面粉前,麦粒面在大锅里炒熟;做饭和面时,必须要用滚开的水烫熟,然后做成各种形状,用大火在笼中蒸熟。
对外地人来说,看做莜面也是一种享受。滚水烫过的面,黄里透些微黑,格外筋道。男子汉们把拇指大的一块莜面团圆,再用手掌推成舌头状,用中指轻轻一挑,卷成筒状,在笼上一个一个排列如蜂窝,故称“窝窝”。姑娘媳妇们,则就着面板,一次可搓成四五根面条样的“鱼鱼”,在笼上散放成佛手模样。 风箱响起来了,锅底常常是山药熬菜。时光好些的,炖个鸡蛋羹,待贵客时,羊肉丁炖口蘑,在乡人的心目中,已够着国宴水平。一刻钟许,大气升腾,香气散开,揭锅,开饭——没有说话声,只有吸吸溜溜的声音,待到肚圆头冒汗时,仿佛打完一场战役,男人们燃起一支烟,女人们下炕,就着锅哗啦哗啦刷盆洗碗。孩子们则在院中,如小牛犊、小羊羔般撒欢。“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吃了莜面很耐饥。莜面扎扎实实是庄户人的饭。莜面把坝上人滋养得脸膛黑红,使男人女人们不怕风吹雨打,不惧坝上风霜。少小离去,老大归来,我这出产莜面的故乡啊,还是那一排排低矮的土房,还是那哞哞声唤的耕牛负重,还是那三套马车进城的长鞭声咽,还是那幅安贫守家、小富即安、抄着手靠着墙根晒太阳的赋闲图。还是靠“鸡屁股银行”买盐打醋,靠“莜面换大米”改善生活
我的骨头里有莜面的滋养,血液中有莜面的情愫,我不时告诫自己:留住莜面的坚韧,警惕莜面的桎梏。
特殊面试
张小石
公司需要选拔一名部门经理,为了竞争这个职位,许多有志者参与角逐,最终剩下两名候选者:甲和乙。
这次决定性的考试安排在总裁家里,一些“考官”也来了,但气氛完全不像考试,而是参加一次丰盛的晚宴。甲和乙感觉怪怪的,吃菜喝酒都有点不自在,只是盼望尽快用完饭,好看到考题。
中途,总裁家电话响了,他走进里屋接听。回来后。脸色有点沉重。大家惊问何事,总裁说:“上海分公司那边出了乱子,好好的一车皮货,运到客户手,竟然成了破烂!这次麻烦大了,不仅仅是经济损失„„”大家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裁沉默半晌,抬起头说:“今天不考试了,大家还是谈谈这件事怎么办吧。”他又转眼望着甲和乙:“你们思想活跃,年轻有为,又是未来的部门经理。先谈谈看法?”
甲皱着眉头:“立即追查责任人!这样的事太不该了。如果是运输部门的事,就立即索要赔偿;如果是我们职员的过失,立即按规章制度惩处,不管他是谁!” 考官们有的点头:“是啊,按法律办事,秉公执法,一定要查清楚,杜绝这类事情再次发生。”
总裁没说话,像是在思考。这时乙说:“这种货物在山东我们也有一家大经销商,离得不远,我看,赶快调一批,抓紧时间先给客户送去?”
乙刚说完,响起一片掌声。总裁说:“好了,考试结束了。乙以微弱优势夺得胜利!”
甲很惊讶,也很不快:“难道,我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错了么?”
总裁说:“你的处理方式没错,只是时间上不合适。客户是我们的市场依托,关系我们的前途和命运,所以,首先得为他们着想;至于索赔和处罚责任人,是下一步的事。”
朝北的窗台
艾文
我上班的地方在一座写字楼的十五层,我的办公室在朝北的房间,常年不见阳光,只有夏天的午后能够享受一点西晒的斜阳,而且只有朝北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天空,因为其他几面墙都排满了文件柜和书架。所以在工作的间隙,我总会站在这惟一的窗前眺望,看外面的天,看外面的湖,看外面的楼房和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偶尔有一次去到朝南的房间串门,不经意间探头看窗外,只一眼,忍不住惊呼一声。同事以为我看见了老鼠之类值得惊呼的东西,忙不迭地跑过来给我壮胆。原来,我只是看见了与朝北的窗户外面完全不同的一大片破烂屋顶。那是怎样的一片屋顶啊,灰蒙蒙脏兮兮的不说,还丢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垃圾,这跟我平常在朝北的窗前看到的屋顶实在是相去甚远,朝北的窗口虽然没有那么充足的阳光,但是每天看见的都是整洁干净的屋顶和人家种满花草的阳台,是人家沐浴在阳光下的样子。因为天天看见,便以为天下的屋顶都该是这个样子。
在此之前,我和大多数人一样,只喜欢朝南的房间、朝南的阳台、朝南的一切,在家里我也喜欢把好看的东西都布置在朝南的房间和阳台,北阳台上常常放着拖把或者其他杂物,是不能随便让人参观的。
我自从有了在办公室的发现,便在回到家后专门花了半天工夫,把一向只摆在南边的植物转移了一部分到北边,北阳台也不再用来堆放杂物了,有些不怎么喜欢阳光的花草便在此安家,于是这一向寂静的一角便也拥有了一些我所喜爱的风景。从此之后我也会时不时地在外面,从各种角度观望我精心装点的阳台,每次观望总会让我感动,我会对自己微笑———原来我可以使自己的生活更加美好,只要我能在繁忙的奔波中停下来,就停一会儿,静静地观望一下自己。 其实每个人也像一所房子一样,都有自己的南窗和北窗,南窗是辉煌的一面,北窗就是寂寞的一面。人们总喜欢以辉煌的一面展现自己,而寂寞的一面却只会自己悄悄地掩藏起来,就像家中朝北的阳台,密不示人。一个人的家庭生活也有北窗和南窗,好看的一面是常常给人看的,而悲情的一面却总是留给自己,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那么正像一所房屋的北窗也可以精心装点一样,我们心灵的北窗和生活的北窗也可以装点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不是为了别人的欣赏,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心情不要存在一个死角。
只有阳光没有阴影,只有欢笑没有痛苦,只有欢饮达旦没有曲终人散,那其实并不是真实的人生。有一时的伤心,你会觉得欢乐更加可贵。在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朝北的窗台,这就是一个私密的地方,它是你用来体味孤独,清醒头脑的地方,他属于你自己,可以密不示人,但绝不可以用来堆放杂物,在这里有哀痛,有伤心,这是你生活的阴影,在这些阴影之下,你离自己真实的自我距离最近。在这里,你可以有空闲静静地观望一下自己的生活。
至少还有蛋炒饭
叶倾城
逮耀东在《大肚能容》里说:“有次在香港与朋友聚会,座上有位刚从美国来的青年朋友,经介绍后,寒暄了几句,我就问:‘府上还吃蛋炒饭吗?’他闻之大惊道:‘你怎么知道?怎么知道的!’这位青年朋友祖上在清朝世代官宦,祖父于清末做过不小的地方官。当年他们府上请厨师,试大师傅的手艺,都以蛋炒饭与青椒炒牛肉丝验之,合则用。那青年闻言大笑说:‘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蛋炒饭,竟不知还有这个典故。’我更问:‘府上还有其他菜肴吗?’他说:‘没了,只剩下蛋炒饭。’我闻之默然,只有废箸而叹了。”
这一段好不熟悉,翻翻书架,原来是唐鲁孙的《酸甜苦辣咸》:“早年家里雇用厨师,试工的时候,试厨子手艺,首先准是让他煨个鸡汤,火一大,汤就浑浊,腴而不爽,这表示厨子文火菜差劲,再来个青椒炒肉丝,肉丝要能炒得嫩而入味,青椒要脆不泛生,这位大师傅武火菜就算及格啦。最后再来碗鸡蛋炒饭,大手笔的厨师,要先瞧瞧冷饭身骨如何,然后再炒,炒好了要润而不腻,透不浮油,鸡蛋老嫩适中,葱花也得煸去生葱气味,才算全部通过,虽然是一场一菜一炒饭之微,可真能把三脚猫的厨师闹个手忙脚乱。”
逯耀东所遇见的“海龟”青年,是唐氏的子孙吗?旧时王谢堂前燕。那些念念不忘的世家菜,合该失传,而蛋炒饭是不朽的。
蛋炒饭其实我并不拿手。性急,又时常心不在焉,油沸了才想起还没洗葱,葱花切好锅都快着火了,来不及搅蛋花,鸡蛋在锅边一磕直接打进去,舀两团冷饭就狠狠炒,一边用锅铲把饭团压碎,顺手将隔夜菜混进去,有时汤汁一大,马上变成煲仔饭。
不过即使炒得这么失败,蛋炒饭总归很好吃,热腾腾,蛋香四溢,入口滋味甘美。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粗头乱服,不掩国色”吧。好东西,自有本身强悍的生命力,想糟塌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吃过极精致繁复的扬州炒饭。端上来煞是好看,碧绿青豆、焰红火腿、瘦黑香菇,还有虾仁、胡萝卜丁、干贝„„花团锦簇,是珍珠玛瑙合盘烩。我却老觉得芜杂,不如一盘单纯的蛋炒饭的简而清。还听说有鲍汁蛋炒饭和鱼翅蛋炒饭,这份不明所以然的奢侈,即使是《红楼梦》里的王夫人,大概也会慨叹,“不当家花拉的。”
常常是在馆子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的主食。不大有人动它,渐渐就搁冷了,浮出一层油来,汪着。蛋炒饭,很像那些甜言蜜语,非得大火热油,急急地出炉,边吹边烫地吞下,稍稍迟疑,便腻得无法下咽。
我有一位女友,最近赴英留学。她生长于锦衣玉食之家,十指没沾过阳春水,老保姆看着她长大,从娘家跟到婆家,现在比她母亲还担心,只怕她会饿死,提议道,“不然你在英国也请个保姆?”把她笑得,“我就算有钱人,不用给人家当保姆勤工俭学了,还叫英国人给我打工?”
她吃了一段日子干面包奶酪,实在撑不下去。不过荒年饿不死瞎家雀,回国的师兄赠她旧精工电饭煲一个,她第一次忘了加火,第二次忘了按钮,第三次到底煮出熟饭来。菜呢?我出谋划策道,“不如你也炒个蛋炒饭?”
我在MSN上授业传道解惑,耳机里,只听海的那一边,叮叮当当,乒乒乓乓,蓦地一声尖叫,不知是油溅到身上还是刀切了手指,简直有旁听谋杀案的效果。但到底大功告成,她尝一口,欢呼一声,“还不错还不错。”劳动果实,总是甜蜜的。
我相信她可以给家人打个电话,让一直念叨的老保姆放下心来。无论是天之涯海之角,至少,我们还有蛋炒饭。
思念
喝酒正酣的时候,有人独自坐到角落,烛光摇曳中,从怀中摸出一张照片对着发呆。照片上的女人抱了一个约摸三岁大的孩子,冲着他笑。他没笑。
我知道,这样的一个节日,这样的一个月亮,像隐埋于必经之路上的一颗地雷,注定有一些人为它所伤!
大伙儿默默坐着,突然谁都不说一句话。刚才的热闹气氛,似乎一下子冷下来。其实,大伙儿脸上,都写着相同的心思。一样的月色,一样的思念啊!
他们是一群民工,一群天南海北闯荡的人。哪儿有钱赚,哪儿就是家。生计是鞭子,他们像羊群。现在,我正和他们一起,远离了温润的海之故乡,漂泊于天寒地冻的草原上。 表面看来,他们都是些粗枝大叶的人。平时极少给家里打一个问候的电话;一是因为平日里实在没空;二是因为舍不得花那长途电话费。有人偶尔被我拉去和老婆通了一回电话。电话中,也只是问一些鸡呀鸭呀、孩子庄稼之类的话题。
但是,他们又确确实实是一群想老婆惦孩子的人!他们只是习惯了把照片揣在怀中四处流浪。
我提议说:咱们上山打电话吧。
大伙儿愣了一下,似乎有所不信。在周围数十里无人烟的地方做工程,为安全起见,我们一般晚上是不让出去的。但他们很快发现了我的诚恳。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
于是,有人拿来了电筒,并找来几根木棒。这两样东西都是必备的武器。听附近的那位老藏民说过,有一年,他家的羊羔一夜之间被狼咬死了十几只。
手机有信号的地方离我们的驻地很远,来回有几十里的路程,得穿越一大片草原,再爬到对面的那座山峰才能找到信号。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草地上降了雪白的霜,雪白的霜上又覆盖了很浓的月光。
我们一共六人。六个去打电话的汉子扛着木棒,浩浩荡荡地行进在月色之下,像一支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当过兵的老王喜欢唱军歌,他又带头唱了起来,只是歌词有了篡改:“我们的队伍向月亮„„”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许是因为心头的召唤,大伙儿并不觉得特别寒冷;热乎乎的雾气扑腾在脸上,竟使我的眼镜有些模糊。草地上布满了牦牛蹄留下的水洼,此时都结了冰。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跑着,“嘎啦———”一声,我一脚踏进了水洼,鞋袜与裤脚全都潮了,湿漉漉的,冷极了。
好似一阵急行军之后,终于来到山脚下。我们开始向山巅进发。山上的风很大,呼啦啦地啸响。可是,再大的风,又怎能刮走漫山遍野的月光?又怎能吹灭我们心中炽热的向往? 我们爬一会儿,又抬头对着月亮望一会儿,有些气喘吁吁。月亮似乎成为一个遥远又清澈的目标,一个能带来许多激励和力量的目标。月光顺着山体斜斜地垂落下来,犹如纷披而下的万千条水晶样的藤蔓。
我们在想:顺着这月光的藤蔓,一路攀爬上去,也许就能触摸到梦中的故乡吧?梦中的故乡啊,一定正弥漫着桂子与菊花的馨香„„
也说“到此一游”
一个工作于巴黎的中国人在街头碰见一个陌生人,陌生人手里拿着本书,很犹豫的样子。中国人问他需不需要帮助,他说:“是的,请你告诉我某某饭店所在的方向?”中国人也不知道,只好说抱歉。但他们就此攀谈起来———
陌生人是个美国游客,刚刚抵达巴黎。中国人热心地说:“那你为何不先去参观埃菲尔铁塔呢?好找得很。”游客说:“铁塔我在影视上见过无数次了,没什么好看的。”然后他举起手中的那本书说:“这里介绍了一家饭店,里面提供一种非常好的面包,我最感兴趣了。”
还有一个在纽约工作的中国人,他看过一个美国人去中国旅行的影集,数百张照片拍摄了田野、山峦、街道、猪、牛„„惟独没有他自己的身影。中国人很奇怪:“你真的去过中国吗?”美国人对他的疑惑甚是惊奇:“这不就是我在中国拍的照片吗?”
因为我每年都要随旅行团外出几次,对同胞们的快节奏旅游深有体会———一窝蜂地拍照,一窝蜂地如厕,一窝蜂地就餐,晚上累得气吭吭,第二天早起一点身子都发软———所以这两位老外迥然不同的行为方式令我感觉可爱:他们似乎更懂得旅游的内涵,懂得为自己“量身定做”一套个性化的行囊,他们要的是旅游的实质,而不是站在标志物下疲惫的“到此一游”。
其实,人生何尝不是一次旅行?“到此一游”这个匆匆忙忙且随大流的概念,往往使我们认为自己真的来过了„„
会飞的草叶
会飞的草叶
跳跃在草丛之中
仿佛一叶叶扁舟
行驶在绿色的海洋
蚱蜢,窄小轻盈的身体内
装载着少许阳光和雨露
以及卑微者的幸福与自足
一路欢快地驶向秋天
——那迷人的黄金海岸
云南的腿骨广东的汤
广东人爱喝汤,每餐饭不可无汤,这与外地人视汤为可有可无之物截然不同。像润肺化痰的西洋菜鸡爪猪骨汤、清热润燥的竹蔗红萝卜猪骨汤、健脾祛燥的木瓜排骨汤等汤式经济实惠,早就上了寻常百姓家的餐桌。尤其是煲了三四个小时的老火汤最受欢迎,能把汤料的养分都溶进汤水里,味道特别鲜美。广东有些餐馆兼营各种猪骨汤,喝汤之余,用吸管吮吸骨髓是一大特色。由于很多汤用猪骨作主料,造成猪骨的需求量大,故而猪骨售价水涨船高。在广州深圳一带,猪肉每斤卖九元,排骨每斤卖十二元,猪腿骨依市场的不同,每斤也卖到七元上下,可以说是骨比肉贵。但猪骨再贵,广东人照样乐此不疲地煲他的老火靓汤。 来广东生活十多年,我对煲汤由被动接受而乐于操作,虽然有时因为工作忙而无暇煲汤,但喝汤还是喜欢的。以前用鲜猪骨煲,用鲜鱼头、鱼尾煲,知道用云南的火腿骨煲汤纯属偶然。几年前,我去云南旅游,少不了抽时间购物,购得最多的是当地有名的特产鸡土从和牛肝菌———有的以前吃过,美味在心;有的是读了汪曾祺老先生的文章后知晓的。临离开昆明,一位在当地住了几十年的粤籍亲戚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要给我和广东的亲戚送点好东西。她带我到一个菜市场,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前驻足,这个摊位是卖宣威火腿的———这是一种与金华火腿齐名的火腿。看那火腿肉色暗红,表面透着一层油,实在诱人。小贩用刀尖把火腿大骨剔出,腿肉摆正中,骨头摆一边,招呼着顾客来买。亲戚不问腿肉的价格,单问剔下的骨头如何卖,一番讨价还价后,很快以每根腿骨一元的价格悉数买下,十几根腿骨足有七八斤重。没料想买卖“一锅端”成交,小贩大喜过望。而那亲戚也是窃喜,告诉我:这是腌制了数年的老火腿,一般卖价要三十元一公斤,这回是买到物美价廉的便宜货了。与广东骨比肉贵相比,我感到反差真是太大了!也许是云南人不爱用腿骨煲汤的缘故吧。
我把沉甸甸的腿骨带回广东,每家亲戚分了几根。回家将一根腿骨洗净、敲断,煲鸡土从萝卜汤。汤未煲好,腿骨特有的鲜香气味已经扑出来,煲好一尝,那精华全被煲入汤中,果真是比鲜猪骨更胜一筹!问问其他亲戚,都说真妙! 带回的腿骨当然存不久,很快都放进锅里煲了老火汤。以后没有腿骨的时候,就想:何时再去云南呢?
打榨
水乡三月,满眼是流金溢彩的油菜花;五月,成熟了的油菜籽便进了农家的仓库。 油菜籽多了,油坊也就应运而生。水乡集镇上,都有一两家小油坊,农闲时候,乡里人便将乌黑饱满的油菜籽或撑船或推车运来,打榨,个把时辰,黄爽爽,亮澄澄,香喷喷的小榨菜油便淌出来了。
我们家田头岸脑的地块都收些菜籽,之前总是图省事,跟挑担子的油郎直接兑换,但总觉得没有人家打榨的油香。妻建议也去打一次榨,尝尝原汁原味的小榨油的滋味。
早就听说镇东头周姓人家的油坊很有名气,我们踏着三轮车,顺着古朴幽长的小巷寻去。 周师傅热情地接过我们的菜籽袋,跟早已等候在里面的老顾客商议:人家是外庄的,你们看能不能先让人家打,赶时间回去呢。
我们心里暖暖的。这是一个典型的小作坊,两间,东边一间大些,一眼灶,一台榨油机;西边一间小得多,安着两台碾米机。周师傅将菜籽先倒进其中一台,过了一遍,菜籽变得清清爽爽的,几乎没有一点杂质。“这叫打灰,把杂质打掉。”周师傅边介绍,边将打过灰的菜籽倒进另一台碾米机里,这一遍出来,圆溜溜的菜籽全压扁了,紧接着上锅炒。
炒菜籽的锅是圆形平底的,下面红红的炭火。锅里的菜籽随着电动铲子的不停旋转翻炒,两三转下来,锅上便腾起白白的雾气,是菜籽里含的水分,一会儿,雾气散尽,缕缕薄薄的青烟随着轻微的爆炸声,夹着略带些焦味的油香,飘散开来。
周师傅不时用一只焦黄的小竹片挑出少许,在锅台上趁热一压,压出一路金黄油亮的痕迹。火候到了,周师傅立刻麻利地将菜籽盛出锅,他妻子也迅速上前做帮手,夫妻俩配合十分默契。
炒好了的滚烫的菜籽倒入炸油机的斗子里,随着炸油机的转动,金黄透亮的油便淌出来了。机身后面,老树皮一样的菜饼一片片地落下来。
这当儿得了空,我跟周师傅攀谈了起来。我说,这榨油就榨油,为何叫打榨呢,这个“打”字从何谈起?
周师傅往锅膛里添了些炭,红红的火光跳在他黑红的脸膛上的每一道笑纹里。“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他的双眼里同样跳着红红的火光,“我爷爷那阵,榨油是个力气活。首先,菜籽是人工炒,站在锅台旁,落雪上冻天也是赤膊上阵,挥汗如雨,炒好了的菜籽装在木头甑子里,有点像蒸糯米浆酒的那种,然后用木榔头一块块地打木刹上紧,油便榨了出来,这叫‘打榨’。”
我惊叹于先人们奇特的创造与想像力的同时,更欣赏这门手艺的起名的艺术性。“打”,“榨”,两个具有连续性的动作的词,构成了一门香甜的手艺。
“还有拉榨呢!”周师傅见我惊奇的样子,补充道,“没听过吧?到我父亲手上,对打榨的工具进行了改革,用绞关拉着钢丝绳上紧,相当于卷扬机了,省劲多了。这就是‘拉榨’。” “到我手上,已基本上机械化了!”周师傅自豪地说。
我夸他的手艺和生意,他很有些激动:“掌握了火候就行,生意嘛,”他话锋一转,“现在外面什么不假呀!”
我似有所悟,名酒林立的当今,烧大麦酒的小酒坊却生意红火;包装精美的月饼堆积如山无人问津,小烤箱现做现卖却供不应求;还有眼前的小油坊,它们能在现代化的夹缝里滋润地立足,还不是因了一个“真”字!
东京经济旅馆
胡辛陵
小得转不开身,但小得精当,小得齐全,小得周到,不是身临其境,很难领略个中滋味。客房也就是四五平方米,一张床,一张长条桌,桌面上放着旅客须知、台灯、电话、彩电之类,桌子下面塞着一把椅子、一个冰箱。一个“迷你型”整体卫生间,浴盆、面盆、马桶紧凑安排,24小时供应热水。七层楼的旅馆,所有客房都是单人间,一人住,方便自在,没有同伴打鼾之虞。处处都能体现经济大国的实力,房门、桌椅等都是上好钢材打造,坚固耐用。
除在国内宾馆常见的洗漱用品以外,房间内还有一些罕见的设施,使你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宾至如归的惬意,床边一双优质皮拖鞋,床上叠放着整齐的睡衣;桌上有袖珍型的电磁炉,桌子边挂着电吹风机;还有一个值得一提的手电筒,不用开关,拿起来就亮,便于旅客在紧急避难时逃离现场。门背后挂着衣刷、鞋拔子、一个小马扎,便于客人坐下穿鞋脱鞋。偌大的旅馆,整个一楼也没有大厅,寸土寸金,只有一个总台,24小时有人值班,除此之外,看不见一个服务员,但是每天回旅馆后,却总是发现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桌上醒目处放着一张卡片,签着当天负责清扫服务员的名字,向客人问候,征求客人意见,笔者每天都用日语在卡片上写一封“感谢信”。
客人入住后,首先要搞清楚房内设施哪些是“无料”(日语免费),哪些是“有料”(日语收费),以免花冤枉钱。冰箱内有许多分隔开的小格子,其中的空格子,客人可以放自己的食品,“无料”使用。而放有易拉罐之类食品的小格子,一旦被拨动,食品就再也放不回原位了,即使没有食用,也要付高价“料金”。打长途电话,理所当然“有料”。电视频道也分“无料”和“有料”两种。虽说是经济旅馆,可价位并不“经济”,每间客房每日折人民币六百元,可话说回来,物有所值。
在德国看病
朱绯
在德国住了一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医生的那种认真叫你感动。
初到德国,大概水土不服,第三天夜里痛风病就发作了。翌日早晨8点钟,在德国工作的儿子打电话到附近医院,把我的症状叙说了一遍,医院很快就做出回应,告诉我们排定的治疗时间和主治医生。
我们到达医院后,门前一名护士便迎上前来问:“你们是不是8点钟打电话过来要求治疗痛风病的?”接着,她带我们乘电梯到了4楼。一位50多岁的女大夫接待了我们。她先叫护士用酒精将我脚上疼痛部位擦拭干净,然后反复按摩,并问我疼痛情况,接着又详细地问我痛风病病史。
我想:这痛风是个很简单的病,吃点药就好了。没想到医生却问了我年龄、饮食等十来个问题。我本来只是脚拇趾有痛感,她却要检查我的膝关节。小小痛风,她竟然检查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她才开药方。
德国是医药分开的,医院只看病,开处方,不卖药;若买药还必须拿着医生的处方到药店去买。药店工作人员的细致程度不亚于医生。一位女士接过处方,输入电脑,打印了3张小单子,每张都注明了时间、我的姓名、药剂员姓名、每日食用量、食用时间,分别贴在3种药的盒子上。有一种药每日吃3次,所以药盒上就有3个格子,吃一次画去一格。而为了不至于吃错,每种药的颜色也在小单上标明,防止一种药片混入另一药盒内。药剂员给药时,又过来一位女士,好像是复核似的,把处方和单子详细地对照了一遍,又按小单子向我儿子交代了一遍。这次看病,我总共只花了9欧元。听儿子说:“医生的细致,不仅仅是医德问题,还有法律方面的问题。若看错了病,发错了药,他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我吃了两天药,脚上的疼痛就好了。在这两天中,那位给我看病的大夫每天都打一次电话过来,询问服药效果,问我有没有不良反应。她听说我吃了药有点腹泻,便又叫我去医院当面陈述腹泻情况。她给我做了检查,又开了一个处方。并一再解释:这是辅助性的药物,价格很便宜。果真如此,儿子去拿药时,只花了1.2欧元。
又过了几天,我拿着原来的药盒,到了那个药店希望再买点这种药带回国用。还是那位女士接待了我,虽然她笑容可掬,但说什么也不同意卖药给我,非得有医生的处方不可。我想这好办,于是我又找到那家医院的那位医生,希望她能再给我开个处方。她对我再次检查后,给我开了相当于上次一半药量的药。我想让她多开一点儿,任凭我怎么请求,她只是微笑摇头。这是一种普通药,又不会致命的,为何不能多卖点给我呢?儿子告诉我;在德国,买药是不能随便的,这也是对病人的负责。
又一次,我患了感冒。到了医院,医生又是反复询问病情、饮食、有无其他疾病,发病原因等。接着量体温,看舌苔,听心脏,量血压,检查后医生仅开了一盒1.8欧元的清热解疼药。第三天,我还未见明显好转,于是我又去找了那位医生,要求打吊针来退烧。医生十分耐心地说,感冒一般要一个星期才能痊愈,立即退烧是不科学的,打吊针是不需要的。她还告诉我,人每年感冒一两次,发点热,不是坏事。抗生素注射对人体会产生抗药性,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用的。她又开了一个处方,药费也只有2.1欧元,到第5天,我已退烧了,头也不疼了。
巴黎的细节
韩沪麟
十年间六赴巴黎,记得1992年头一回去时,什么都感到新鲜,郊区有些地方犹如童话世界里的仙境。今年夏天在那儿度过,新鲜感刺激感是没有了,只觉得巴黎的天气真好,气温一般都在摄氏25度左右(去年例外),而且气候干爽,衣服洗了挂在屋内一夜就晾干了。巴黎到晚上十点还亮亮的,白天则碧空如洗,几乎每天下一两次半小时左右的阵雨,雨后,空气格外清新,滋润的花草充满着勃勃生机。
巴黎的邮局、香烟专卖店和一些连锁超市一般都是小小的,常常要排队;但再长的队也不拥挤,大家都宽松地站着,巴黎人都明白,许多双手同时伸向柜台并不节约时间。
巴黎的地铁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新建的地铁站可以与我们的媲美,但多数都已陈旧,这儿补补,那儿修修,二十条地铁线路几乎条条有停开的站;然而他们的善后工作做得很好,总有专用大巴在前一站候着,免费把乘客送往目的地。 巴黎的街道并不宽,但绝没有违建或商家割占地面的现象,加之行人又少,地面坚实,都可以轻松自在地散步;这一点对老年人尤为重要。
巴黎的餐馆一般都很小,小到走动时要挪动餐桌;然而在餐馆用餐却是一种享受,我指的不是菜肴,而是氛围。餐馆很安静,布局与装饰雅致;侍者笑脸相迎,坐下看菜单时,他离得远远的,让你们细细商量,从容点菜;他们人手少,总是轻快而急速地忙来忙去,你只要一招呼,他们立即就会过来尽可能满足你的需求。
巴黎的铁路辐射状地通往全国各地。为了节约各种资源,他们在城市之间的主干线上铺设了许许多多的支线,犹如人体的大动脉和毛细血管的关系;根据实际的客流量,有的支线上开往的列车只有一节车厢,有的两节,设施比主干线上的列车更舒适豪华;小镇车站的客流量很小,车站也是袖珍型的,家庭化的气息很浓,往往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兼职卖票;超短列车准点开来了,几个乘客轻轻上车,列车又无声无息地开走了,多么美好的画面!
巴黎商店的招牌都不大,开门晚晚的,关门早早的,悠闲自在,顾客也不多,整个儿不想、至少是不急于赚钱的样子;这该从他们的民族特性上去理解:比较而言,法国人确实重精神享受,轻物质占有;他们处处讲究艺术效果,比如说职工食堂、学生食堂的桌椅也一定排列得错落有致,决不会整齐划一,像兵营似的;他们喜欢度假,喜欢坐露天酒吧晒太阳聊天,家家户户的阳台上绝无杂物,只有鲜花和供看报、喝咖啡之用的小圆桌与几把椅子。
我陪外孙买校服
王玲
我的外孙小祎经过考试,严格挑选后在英国索尔兹伯里的文法学校就读七年级。这是一所办学严谨,治学有方,在英国颇有盛名的学校。
六月初,我和女儿陪外孙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商店为外孙买校服。外孙原已购买了西装校服,现在只需添置衬衫长裤即可。
进入这个专卖校服的商店,犹如进入了狄更斯笔下的老古玩店,店面不大,光线较暗,女儿说这是个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店了。只见货架上挂着不同型号的黑色和深蓝色的西装,旁边有不少折叠好的西裤和西服裙。更多的是衬衫,都是袋装的,一般一袋装有同一尺码的衬衫两件。
我们为小祎选购了两件蓝色的短袖衬衫,一条黑色长裤。
小祎告诉我他们必须穿校服上学。英国中学生的校服男生是西装、领带,女生是西服裙装,小学生可以穿统一的T恤衫。一般来说西服(深蓝色或黑色)只需一件,由于气候原因一年四季都可以穿,只要不嫌小,一件西装可以穿两三年。西裤或裙装(深蓝或黑色)需两件,衬衫分长袖和短袖(白色、浅蓝色均可)视各人情况可多买几件。
女儿又补充说校服是由商店(较大型的商店都有校服专柜)统一销售的,由家长、学生自行选购,但款式、颜色都有统一的规定,面料有上、中、下之分,根据各个家庭的经济情况自选。西服买好后必须到学校购买印制有学校特有标志的标记,然后由家长将这标记缝织在西装左胸口的口袋上。如没有缝上这一标记,是不能称为校服的,一般讲学校历史越悠久,名气越大,标记价值就越高。外孙学校的标记一个五英镑。这一标记是一块倒置的奖杯状的白色织物上绣着三个蓝色的钟,钟里可见铃铛,仿佛随时能敲响。白色织物下方有两条对称的白色镶蓝边的曲折着的飘带,飘带上用拉丁文绣上校训:为别人着想。这是一个由教会学校设计的典雅、宁静的标记。
我又好奇地问如果买不起校服怎么办?女儿、外孙异口同声地回答:经济困难的学生,校服一律由校方免费供应。
我陪外孙买校服,感到新鲜、好奇,也颇有感触:如果国内的校服也能在商店出售,不就杜绝了某些掌权的不法之徒牟取暴利的机会吗?把学校的标记缝制在校服上,省去了校徽易遗失、忘记佩戴的麻烦,校徽、校服合而为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纪云梅
在乡下的时候,我从来没种过菜。每次见妈妈在菜地里忙来忙去,我总是袖手旁观,最多是成熟了到菜地里去收获一把。
房子买在县城以后,因为我们前面暂时有块空地,还没建房,于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在车库前刨了块菜地。有人喊我加盟,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借来大锹小铲。半天下来,腰酸腿疼,手上起了个很大的泡。当时我就想,别人看起来做着很轻松很娴熟的事,往往也是不简单的。
菜地整出来了,我咨询别人这个时候种什么,以前我只知道吃,却从来不管哪种菜是长在哪个季节的。在别人的指导下,我买来一些菜种,然后一小把一小把地撒。第一天撒下去,第二天我就迫不及待地去看菜地有没有变化。邻居就笑我,说哪有这么快。于是每天到车库里取车时我总是先站在菜地边巡视一遍。看到种子发芽了,然后一天天长大,就特别惊喜,很有一种成就感。
在种菜的过程中,我还因此无数次地和新结识的邻居不期而遇,然后共同探讨种菜的秘诀,进而到聊家长里短。也因此,我们邻里之间很快地熟悉起来,这倒是我当初没有想到的。我在乡下的时候,一直对住套房里的城里人的相处有点发怵,所以,当初买下房子,我对处好邻居是一点信心都没有的。想不到,这一块菜地倒帮了我的大忙了。
通过种菜,我还学会了许多谚语和常识,诸如“豆三麦六,菜籽一宿”是说豆种点下去三天出芽,麦子要六天,而菜籽只是一夜的工夫。“七葱八蒜”说是七月里栽葱八月里种蒜。还有关于天时方面的,有经验的老人时常提醒我哪是雨时节,这天注定是要下雨的,不用浇菜。还有什么蚊虫突然多了,蜻蜓低飞了,蚂蚁聚窝了等等之类的也是有雨的征兆。有的事情不亲身经历,听了许多次也会过耳就忘,而你一旦亲手做了,也许只一次就足以让你记一辈子。
真的,我很感谢有这么一段种菜的日子,我觉得,我收获的不只是菜地里品种繁多的新鲜的蔬菜,还有一些更加重要的东西。
邵双平
“知讯者生存”并不是我的创意。每天中午12点,CCTV-2的《全球资讯榜》,那个芮成钢都会先咄咄逼人地发问:“今天有哪些最炫目的全球资讯?”“最具人气的尖锋人物都是谁?”然后好像善解人意地为观众考虑:“每天,我们只占用资讯人半小时。”最后是一句气定神闲的“知讯者生存”。
关于这个时代传媒的发达和资讯的无所不在,我看到过这么一句话:“一觉醒来,你会发现全世界都在为你站岗放哨。”
这个形容并不夸张。早上醒来,走出家门顺手买份报纸,整个世界的最新消息都端到了你面前;坐进出租车,收音机里正在播放本市新闻。还没有到单位,你对自己熟睡时这个世界都发生了什么,已经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打开办公桌上的电脑上网,发现新浪网新闻首页几乎已经全部更新,一条条新鲜的资讯正在屏幕上汹涌而来。
身为媒体中人,我对上述情形更是比一般人感受深刻,因为我曾经就是站岗放哨者中的一员。当记者的时候,每天在这个城市里四处乱窜捕捉新闻;当编辑的时候,每天晚上处理记者白天采访来的新闻,确保第二天一早能准时将报纸送到读者手中。
有时候想,一个普通的现代人了解的讯息,都要远比古时候国家情报机关如东厂西厂的锦衣卫头头知道得多,连伊拉克战争都可以通过电视直播将现场搬到我们面前,还有什么能躲得过媒体的眼睛呢。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们,我们为什么要知道这么多的新闻?布什和克里在争夺选民,萨达姆在地窖中被抓,本·拉登又在半岛电视台露面了,和我们这些为油盐柴米奔忙的普通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新闻这东西好像有瘾头,你原来不知道没关系,但一旦知道了就希望知道得更多,于是报刊数量越来越多版量越来越大,获取资讯的渠道也越来越多。 我们真的那么离不开新闻吗?七月份换了一个单位,虽然还是在媒体,但不再和新闻打交道了。破天荒地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再翻看报纸的新闻,打开电视也只看看古装片肥皂剧,开始几天心想,不关心新闻好像对生活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如是日复一日,每次朋友们聚会时,谈论到热门新闻话题几乎都插不上嘴,有一天蓦然惊觉,好像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那些和我生活没什么关系的新闻,似乎可以证明我们正和这个世界发生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再看到那个芮成钢在强调“知讯者生存”,虽然心里依然咬牙切齿,但身处这个资讯无所不在的时代,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扬子晚报 繁星 31
两元钱
仲利民
与妻从外地旅游回来,到车站时天空下起了丝丝小雨,车站外面候客的的士司机见到我们,主动迎上来,妻习惯地问:“到南苑小区,多少钱?”的士司机仰着脸带着笑说:“5元钱。”妻奇怪“不一直是三元吗?怎么多收两元?”司机嘿嘿地笑着,“你看这雨天,我们还在外面溜达,也不容易啊!不就是两元钱吗?”妻不再说话了,她马上走开去等别的车。
我抬头看看天空,似乎这雨有要下大的意思,就催妻子坐车回去吧,也就多花两元钱。妻子不悦地说:“为什么要多花两元?起步价三元,没有超过两公里路,凭什么要收5元?车子多的是,他不拉就等下一辆。”
的士一辆又一辆从我们面前驶过去,都是要5元钱,妻子固执地等下去。车站前的候车亭四面来风,雨水顺着风飘进来,凉丝丝的。候车亭里的旅客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我和妻子两人。
终于有一辆的士驶过来停住,听说我们是到南苑小区,他按标准收费,3元钱,一分不多收。我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好舒服啊!
的士一直把我们送到楼下。从车上下来发现楼梯口坐着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在风雨的侵袭中瑟瑟发抖。看到我们下车,他把蜷缩的身体又向墙角挪了挪,他怕妨碍我们行走,也怕我们举报,小区保安过来撵他。可是,妻却把刚才省下的两个硬币掏给了他,我借着楼梯口的灯光可以看到他满脸的感激,妻子表情平静地拎着行李跨上了楼梯。
两元钱,最终从我们手里出去了,可是却给了我不同的心情。从那一刻起,我发现一向斤斤计较的妻子是多么可爱,她用平凡的行动把我心灵深处隐藏的褶皱熨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