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斩乱麻休克治非典

作者：徐滇庆

中国产经新闻 2003年06期

　　“非典”犹如飞来横祸，在短短几个星期内将中国经济搞得面目全非。人们刚刚还在为中国经济的强劲增长而喝彩，转眼之间，媒体头条新闻都变成了“非典”疫情。由于2003年第一季度中国经济增长率高达9.9％，人们曾经估计全年经济增长率可以高达7.5％以上。鉴于“非典”流行，2003年4月下旬，世界银行把中国经济增长率向下调了0.2个百分点。还有一些外国研究机构的估计更为悲观。究竟“非典”对中国经济的发展会造成什么影响？

　　实际上，在没有确切得知“非典”变化趋势之前任何预测都是缺乏根据的。对经济增长的估计取决于“非典”流行时间，而流行时间长短取决于政府对“非典”控制的力度。如果能够在一个月内控制住“非典”，那么今年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率可能只下降一点。拖得越久，损害越大。如果拖到6个月以上，可能对国民经济造成不可逆转的不利影响。

　　“非典”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公共卫生危机。“非典”对经济的冲击可以分三个层次：首先冲击人员流动，其次，冲击物资流动，最后，冲击资金流动。

　　第一，“非典”流行必然影响人流。由于“非典”的传染性特别强，再加上目前还没有特效药来预防和治疗，人们对“非典”传染的恐惧必然影响到交通、旅游、餐饮、娱乐、服务业，破坏人员流动的正常秩序。旅游、服务业离不开人员流动，人流越旺，生意越多。交通中心和旅游胜地受到的影响最大。香港受到的冲击比内地更为严重，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旅游、服务业在香港经济中占有很大的比重。由于“非典”流行，外地人视香港为危险疫区惟恐避之不及，本地人不敢外出，往日车水马龙的闹市区几乎门可罗雀。2003年4月底，在罗湖口岸过关的人流下降了65％，香港航空运输业的航线减少了40％，很多到美国的直线航班都取消了，进出香港的班机空位大半。许多航空公司生意萧条，濒临破产。人流下降严重打击了香港经济。原来人们估计香港在2003年的经济增长率为3％，就在几周前，有的投资银行把香港的经济增长率下调0.1个百分点，随着“非典”流行，这个估计值迅速下滑，从0.2、0.3到0.5，一个比一个低。世界银行在4月下旬估计香港经济受到“非典”影响，其增长率会下降1个百分点。有人估计如果“非典”再拖下去的话，今年香港经济甚至可能出现负增长。难怪香港特首董建华说，“非典”对香港经济的影响是灾难性的。

　　美国《时代周刊》在2003年4月底估计中国受“非典”影响而损失20亿美元，指的主要是旅游、服务业的损失。在“非典”流行初期，虽然人员流动的困难会对制造业造成一定影响，但是还不至于产生很大的冲击。

　　从经济学理论来讲，决定长期经济增长率的是人力投入、资本投入和技术进步。“非典”对于劳动力供给的影响程度是很有限的。对于拥有13亿人口的大国来说，“非典”的冲击并不比一次流行性感冒造成的损害严重多少。从生产要素来看，无论是人力、资金、技术都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中国是一个幅员广阔的大国，制造业的比重很大。制造业遍布全国，在北京、广州爆发“非典”的时候，其他地区的工厂依然正常生产。不会有许多企业因“非典”而倒闭，更不会产生什么多米诺骨牌效应。供给方面根本不存在问题。需求方面对“非典”的反应并不十分敏感。“非典”的冲击属于外部环境的扰动。这种扰动固然会影响短期的经济增长，但是当扰动因素消失之后，经济增长曲线会很快恢复原状。倘若“非典”的冲击势头能够在短期内过去，恢复经济增长的势头是比较容易的。换句话说，如果能够很快抑制住“非典”，中国经济尽管吃了一些皮肉之苦，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第二，如果“非典”拖的时间长了，必然会影响到物资流通。原材料需要补充，产品需要推销，厂家需要协作，投资需要洽谈，尽管有许多其他通讯工具，但是离开了人的交往，很多合同签不成，许多事情要大打折扣。物流不畅将打击制造业。

　　第三，“非典”将影响资金流动，影响投资。不确定性是经济长期发展的克星。“非典”对经济的负作用主要在于对人们信心的冲击，从而直接影响到长期投资。尤其对外国直接投资（FDI）的影响最为严重。如果“非典”流行的势头不能迅速平息下去，那么今年的外国直接投资（FDI）以及相关指标将大幅度受挫。从这一点来看，“非典”比1998年的洪水还要厉害。无论水灾如何严重，人们很快就能知道洪水的范围和强度。如果仅仅长江流域发洪水，黄河流域基本没事，珠江三角洲几乎完全不受影响。洪水灾害带来的不确定性很低。可是“非典”传染看不见，摸不着，打破了地区界限，甚至打破了国界，已经有40多个国家发现了“非典”，在全球引起恐慌。“非典”极大地增加了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显然，国际资本不会投入一个具有高度不确定性的地区。例如，从表面上来看，“9·11”事件只搞垮了纽约世贸中心两座摩天大楼，但是却给美国经济投下了不确定性阴影。2002年进入美国的外资从1100亿美元骤减为500亿美元。同样的道理，由于“非典”的影响，目前外资会推迟投资，如果拖久了，他们就有可能另寻出路。倘若能够发现比中国更安全的地区，外国公司没有理由非要冒着“非典”来中国投资不可。之所以现在还看不出外国投资大幅度减少的趋势，是因为整个东亚都出现了“非典”，难兄难弟，彼此彼此。而其他尚未出现“非典”的地区的投资环境远远不如东亚。如果出现可以替代的地区，外资肯定会流走。一旦外国直接投资减少，我们在国际市场上所占有的份额将随之萎缩，从而对中国经济发展将造成长期性的不利影响。因此，在某种程度上，东亚各国在防冶“非典”的速度上是一个竞赛，谁治理得慢，谁就要吃亏。

　　世界卫生组织指出，防治“非典”最关键的就是控制病源的传播。如果让得病的人跑到别的地方去，很快就会把这个地方也变成疫区。传来传去，交叉感染，越搞越复杂。一旦传到那些医疗条件比较差的地区，会造成瘟疫迅速传播。从经济角度来看，与其到处防范，不如干脆将疫区隔离开来。为了消除不确定性，惟有采取断然措施，在疫区采取“休克疗法”。宁可暂停疫区的经济活动，也要制止“非典”蔓延的趋势。休克的目的是治疗。在短期内兴师动众，花费一定成本，但是却能够有效地把“非典”控制在一定的区域之中。由于“非典”潜伏期只有10天左右，只要隔离上一段时间基本上就可以鉴别是否感染“非典”。也就是说，宁肯在短期内支付较高的代价，却制止了“非典”蔓延，换得人们的信心，消除了对投资环境的不确定性。

　　长痛不如短痛。中国经济正处在上升势头，国内市场繁荣，物资充沛，“非典”流行地区只占全国很小的部分，因此，完全有条件在疫区实行休克疗法。目前，中国政府应当采取更加果断的措施，在一段时间内尽量减少疫区人员流动，实施隔离措施。如果情况严重，该封校的时候就封校，该封区的时候就封区。只要把道理讲清楚，做好后勤保障，民众是会理解支持的。即使个别地区的经济受到一定影响也在所不惜。从长期来看，总的成本更低。如果顾全地方短期利益，敷衍塞责，得过且过，“非典”将像噩梦一样纠缠不休，很可能毁坏了国内外投资信心，断送了中国的经济增长。

　　万众一心，同舟共济，不惜代价，尽快控制住“非典”是全体中国人面临的挑战。

　　（作者为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教授，感谢中评网推荐此文。）

作者介绍：徐滇庆，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