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鸭子会游泳,我们会比赛

　　“小阿甘们”的水上练习一天2小时，离比赛渐近，要慢慢减少训练，“他们的体力恢复要比常人慢一点”；他们游着游着容易忘了自己是不是完成了全程，教练会带瓶可乐在身边，作为物质奖励来提醒；他们需要2小时才能游玩1500米，但坚持是他们的可贵之处；特奥游泳赛中还可以看到不从跳台起跳的运动员，唐氏综合症患者较正常人容易有第一二颈颈椎连接不稳的毛病，跳水对头部、颈部有冲击力。

　　

　　

　　有一个单纯可爱的笑话，当这群“小阿甘”走进游泳训练池，看到泳池里冒着热气，她们惊呼，“水开啦，不能游啦。”9月13日，记者走进2007上海第十二届世界夏季特奥会游泳集训地湖南益阳体育馆，由夏入秋，湖南的天气开始阴凉，泳池水温只有25摄氏度，泳池不再冒热气，而是凉飕飕，“要结冰啦”。

　　果然，44名来自全国13个省的“小阿甘们”开始嚷嚷，其中，海南队员王庆泽拒绝下水，坐在泳池边椅子上，开始抹眼泪。教练哄，没用，教练再哄，还是没用，教练有些无奈，走了。他眼里噙着泪，嘟着嘴，可怜兮兮地一个人坐着，等教练再回头，“人不见了！”教练焦急，“这孩子一只耳朵听不见，跟人也不说话，又没带胸牌，能不能自己找回来啊？”好在益阳城并不大，几个教练各打辆土摩托，总算在马路边把他哄回来了，转而他又眉开眼笑，下午扎进泳池练习了。“他们就是孩子，只能苦口婆心多鼓励多表扬。”所有教练异口同声告诉记者，这是他们训练“小阿甘们”的最大经验。

　　

　　“小阿甘们”的泳坛趣事

　　

　　特奥泳队的训练分上下午，上午陆地训练和水上耐力训练，下午进行水上速度训练。泳池分两边，一边是长距离组800米和1500米的训练，教练哨声一响，只听见“扑腾扑腾”扎猛子地声音，拍水“哗哗”的声音整齐又有节奏，时不时还听见两声吼；另一边是短距离组25米、30米、50米的训练，“小阿甘们”在水里穿梭来穿梭去。他们的水上练习一天2小时，离比赛渐近，再慢慢减少训练，“他们的体力恢复要比常人慢一点”。

　　特奥会的比赛，会出现很多其他比赛看不到的花絮。由于参赛选手大多智力有障碍，“不会数数”，所以很多运动员游着游着容易忘了自己是不是完成了全程。于是游泳馆里经常出现这样的场景：有的运动员还没有游完全程，就在游泳池折返处停了下来。这时候，岸上的裁判就会马上提醒他，“还没完呢，继续游”。而有的队员明明已经游完全程了，可他还继续游。这时候全场都会大喊：“喂，别游了，结束了！”

　　上海教练朱玉潮告诉记者，平常训练时，他会带瓶可乐在身边，队员不游了，拿可乐在池边晃晃，以示物质奖励。山东教练蒋楠的法宝则是精神奖励，“亲一亲她们。”还有任性一点的队员游完了全程，却不上岸，教练也要多费些气力游说。

　　智障的孩子会很直接地表达情绪，你给他一点点鼓励和关注，镜头对准他，他马上会兴致勃发，拼命游，他们对成功和胜利也同样有着强烈的渴望和自我满足。特奥游泳队总教练于博介绍，2006年全国特奥赛，有一孩子拿了游泳的第三名，就哭了。上领奖台时，他揪住站在第一名领奖台上孩子的金牌不放，“这是我的，这是我的”，要拼命抢过来。举动出人意料，却透出他们单纯的本性。

　　

　　游泳，我们只是慢些

　　

　　特奥会完成一个比赛项目所用时间也较其他比赛时间长，能坚持不犯规地游完全程，对特奥运动员来说就是胜利和进步。湖南运动员李趋来益阳集训前，是个“旱鸭子”，报的项目却是长距离的1500米，常人一个星期能学会游泳，他们需要一个月，教练估计学会游泳后的他可能还需要2个小时才能游完1500米的全程，这个时间对观众、裁判、运动员都是挑战，意味着观众看累了，裁判判累了，他还在不能停歇地坚持游，难以想象这对智障人来说，需要多大的体力和毅力。不过，可喜的是，经过2个月的学习和体能技能训练，王梦恬已经能40分钟游完1500米了，“这孩子来自农村，能吃苦。”朱玉潮告诉记者。

　　在特奥游泳比赛馆里，还能看到不从跳台起跳的运动员，这也是特奥游泳赛的特别之处。在益阳集训基地，12岁的河南队员孙瑞青就对跳台很胆怯，不敢从跳台入水，以往参加全国的特奥比赛也都是从池边楼梯下水，她是唐氏综合症儿，唐氏综合症患者较正常人容易有第一二颈颈椎连接不稳的毛病，跳水对头部、颈部有冲击力，教练也不敢让孙瑞青多练习。

　　

　　2007上海特奥是大规格的国际比赛，教练鼓励孙瑞青从跳台入水，经过2个月的练习，外加精神和物质双管齐下的奖励，“亲一下或者给她买好吃的”，孙瑞青竟可以从泳池边沿上跳入水了，教练蒋楠眼里洋溢着不可言说的幸福感，描述孙瑞青第一次跳水的情形，“跳完，她也很满足的样子，觉得自己勇敢了，浑身湿漉漉地上岸后，就抱着我亲，虽然她跳得并不好，也仍没有从跳台入水，还花了2个月的时间，但这一点点成绩已是她很大的进步了”。

　　看到记者在拍照，在旁的妈妈鼓励孙瑞青跳水，孙瑞青站在池边，夹着胳膊，脸几乎贴在胸前，好半天低头盯着水，“扑腾”，她大概鼓足了勇气，跳下去了，入水后，她像只快乐的小海豚，摆开了自由泳的姿势，努力朝向记者的镜头灿烂地笑。往常看到这样的动作，会认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理解了其身体的不适及其学习的艰难后，就能体会，这对于小小年纪的她，是多么不容易，她是超越自己，克服了身体和心理双重恐惧的小勇士。

　　

　　教练比妈还操心

　　

　　智障儿能学会游泳，教练的作用功不可没。蒋楠，原是山东济南泺源培智学校的语文老师，想起当初教游泳的艰辛，感叹万千，“可难啦！”难并不在动作有多复杂，而是要异常耐心地一遍一遍重复教。李阳，9岁，队里最小的，蒋楠的学生。蒋楠记得刚入学时，李阳连走路都不会，一走路就摔跤，有些自闭，不会交流，跟人说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嘣。后来蒋楠发现她很有水性，便开始教她游泳，蒋楠亲自下水，手把手地教，再一遍一遍反反复复的说，日复一日，李阳终于学会了蛙泳，这已是一年后了。

　　看着现在的李阳陆上动如脱兔，水里如鱼得水，蒋楠说不出的高兴，“也许她们在常人看来是傻子、笨小孩，可我觉得她们特别善良，有时我病了，她们会让家长给我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训练，说‘我想游泳’，可感人啦！”

　　教练不仅是运动员技能上的老师，也是指导运动员生活的父母。很多运动员从没有离开过家门、校门，到了上海，他们会和形形色色的外国运动员打交道，“他们好奇，直愣愣盯着人看，把对方看急了，打起来怎么办？”教练在集训期间就要指导运动员的行为习惯，另一方面，教练还要培养运动员不猛吃不浪费的饮食习惯，“有的不知道什么是饱，吃到吃不动要吐才不吃了；有的吃惯了家里的，到了新环境，就不吃了”，在餐厅，各个教练都盯着运动员，控制他们的饮食。

　　

　　教练也开始训练队员熟悉了解比赛程序，“比赛前为保暖，队员都穿着衣服，两声短哨后开始脱衣服、带泳镜、系裤衩，一声长哨后教练举手，队员上起跳台，再是电子发令器正式比赛，这些都得提前教进行训练”。

　　游泳算是中国有特奥史以来，最老的保留项目，1995年6名游泳队员参加第9届世界夏季特奥会拿了3块金牌，1999年第10届参赛的8名队员也拿了3块金牌，2003年，因为非典，中国没派人参加第11届世界夏季特奥会，2007年上海第12届世界夏季特奥会，是中国特奥会游泳项目参赛人数最多，集训时间最长的一次。

　　不过，于博没有把握估计，此次拿金牌的数量，“以往的资料都太老了，借鉴意义很少。”特奥重在参与，分享比赛的快乐，实行年龄和能力分组以及8位奖制，因而人人都有奖，不过，能以最优的方式组合，冲刺金牌也是增加比赛快乐的来源，于博乐呵呵地说等到了上海，了解各国选手的情况后，再做调整安排，在他眼里，特奥游泳队员俨然已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