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只要踏上仕途,就不能做到清静淡泊?
【原文】世之所为“烈士”者，虽众独行，取异于人，为恬淡之学而理恍惚之言。臣以为：恬淡，无用之教也；恍惚，无法之言也。言出于无法、教出于无用者，天下谓之察。臣以为：人生必事君、养亲，事君、养亲不可以恬淡；之人必以言论忠信法术，言论忠信法术不可以恍惚。恍惚之言，恬淡之学，天下之惑术也。孝子之事父也，非竞1取父之家也；忠臣之事君也，非竞取君之国也。夫为人子而常誉他人之亲，曰：“某子之亲，夜寝早起，强力生财以养子孙臣妾。”是诽谤其亲者也。为人臣常誉先王之德厚而愿之，是诽谤其君者也。非其亲者，知谓之不孝；而非其君者，天下贤之；此所以乱也。故人臣毋称尧舜之贤、毋誉汤、武之伐、毋言烈士之高、尽力守法、专心于事主者为忠臣。
【译文】如今世上所谓的显赫之士，虽然貌同众人但却特立独行，标新立异与众不同，搞那种清静淡泊的学问而研习那种隐约模糊的言论。我认为，清静淡泊，是毫无用处的说教；隐约模糊，是没有法则的言论。言论发表出来却没有法度、说教宣扬出来却属于无用，天下人还要说他们明察。我认为，人生活在社会上必然要侍奉君主、要养育亲人，侍奉君主、养育亲人就不可以做到清静淡泊；治理民众必然要依靠忠实诚信的办法和言论，忠实诚信的办法和言论不可以隐约模糊。隐约模糊的言论，清静淡泊的学问，是天下迷惑人心的学术。孝子侍奉父亲，不是为了竞争争夺父亲的家产；忠臣侍奉君主，也不是为了竞争争夺君主的政权。做儿子的经常赞誉别人的父亲，说：“某人的父亲，早起晚睡，努力创造财富来养育子女下属和奴仆。”这就是诽谤自己的父亲。做臣子的经常赞誉先王的规律深厚而仰慕他们，这就是诽谤自己的君主。非议自己父亲的人，知道的人都说他们不孝；而非议自己君主的人，天下人都说贤能；这就是社会混乱的原因。所以做臣子的不要称颂尧舜的贤能、不要赞誉商汤、周武王的征伐、不要谈论显赫之士的高明、尽力守法、专心于侍奉君主才是忠臣。
【说明】韩非在上节批判了古代有显赫名声的舜，接着他继续批判现代有显赫名声的学者，他所指的清静淡泊的学问，疑是指狂矞、华土一派，而隐约模糊的学问，应是指老子、庄子一派。他认为，只要学清静淡泊，那么就肯定不能侍奉父亲、服从领导，因为只要踏上仕途，就不能做到清静淡泊。而相信了隐约模糊的学问，那么也不能做到以法治国。在韩非单纯的思想里，治国必然要依法、以法，而法律法度则是条理分明的，容不得一点点隐约模糊。他的这些想法，存在着很大缺陷，清静淡泊就是隐士吗？就是在仕途上也可以做到清静淡泊，安心本职工作，不为名利所牵绊，就是清静淡泊。安心侍奉父母，不胡思乱想，也是清静淡泊。也就是说，清静淡泊是一种思想境界，是一种生活方式。老、庄的学说隐约模糊吗？那是没有读懂！称赞先前的君王、称赞别人的父亲，那是为了激励自己的君王父亲振作起来，学习别人的经验。这怎么能说是制造混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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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竞：(jìng镜)《书·立政》：“乃有室大竞。”《诗·大雅·抑》：“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诗·大雅·瞻仰》：“鞫人忮忒，谮始竞背。”《诗·周颂·执竞》：“执竞武王，无竞维烈。”《韩非子·五蠹》：“竞于道德。”《淮南子·原道》：“犹不能与罗者竞多。”《说文》：“競，逐也。”这里用为争竞、角逐、比赛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