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异化_德莱塞小说的欲望主题

第25卷第1期

(2010)

JOURNALOFNEIJIANGNORMALUNIVERSITY

内江师范学院学报

No.1Vol.25(2010)

人性的异化:德莱塞小说的欲望主题

祝　小　丁

(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四川　内江　641112)

　　摘　要:美国自然主义作家德莱塞的小说以欲望为主题,充分表现了欲望的巨大力量和人在面对欲望时的脆弱。欲望作为人的一个异化现象成为了人最大的异己力量,使人成为非人。他对欲望这种巨大异化力量的深刻见解和深入挖掘,。

关键词:异化;欲望主题“;欲望三部曲”中图分类号:I7

文献标识码: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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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20・德莱塞(TheodoreDreiser,

1871-1945)一生共写有八部长篇小说,即《嘉莉妹妹》(SisterCarrie,1900)(JennieGerhardt,1911)《珍妮姑娘》(TheGenius,1915)《美国的悲剧》(AnAmerican《天才》

(TheFin2Tragedy,1925),总称“欲望三部曲”的《金融家》(TheTitan,1914)和(Theancier,1912)《巨人》《斯多噶》(TheBulwark,1945)Stoic,1947),此外还有《堡垒》

为真正意义上的人,因为它还不是完全在理性的控制之下……人类远离了曾经居住过的丛林,……而这种理性还没有完善,无法完全代替本能,也无法为人类提供十全十美的指南。人类变得明智多了,很少理会自己的本能和欲望;然而,以他们的力量,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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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以压倒本能和欲望。

英美新批评认为,一切不从作品本身出发的批评,都将有过度阐释的危险,从而误读作品,因而他们主张从作品出发,细读作品(closereading),从文本中分析作品的方方面面,透彻地了解作品的主体意义。从这个角度看德莱塞的作品,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他小说的欲望主题以及他对人性敏锐的观察力。事实上,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人有欲望是正常的,但是,人与动物又是不同的,动物没有价值观,只有“快乐原则”。然而人类在欲望面前,总是面临着两个极

)端:既有极端的禁欲主义(如中国古代的“存天理,灭人欲”

德莱塞小说的叙事内容涉及美国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在德莱塞小说众多的人物和事件中,始终围绕着“欲望”这个话题。“欲望”本来是文学史上常见的主题,也是人性的弱点之一。物质的欲望和性的欲望,是人始终面临的巨大诱惑。古往今来,有众多的文学家、史学家、哲学家,通过不同手法、不同角度地描写过它,但是,能够用细腻的笔触,真实而生动地表现人在欲望面前的脆弱并达到相当水平的却不多见。作为一个小说家,通过讲故事能让读者获得审美感受、心灵震撼,从而传达作者思想,寄托作者理想,这就是一个成功的作家。德莱塞小说之所以成功,他之所以能把人性的弱点挖掘得那么深,在于他早在动笔之前,就有关于人生、人性的哲理性思考,然后才能“文章天成,妙手偶得”。对人的欲望,人在欲望面前的表现,德莱塞有惊人的洞察力,所以他写出的作品显得真实可信,具有高超的写作技巧。德莱塞甚至有时抑制不住议论冲动,直接在书中抒发他对人性的重大弱点———在欲望面前的脆弱性这个阿卡琉斯之踵的议论。在《嘉莉妹妹》第八章一开头,他直接议论道:

我们的文明进程还处在中级阶段,比野兽高级,因为这种进程不再完全受本能的支配;但还没有成

也有极端的纵欲主义(如西方20世纪60年代的性解放运动)。“灵”与“肉”的冲突是文学的基本母题之一。因为人类在目前还远远达不到真正用理智节制情感的水平,在还没有实现“人的解放”的异化条件下,人总是欲望的奴隶“快乐原,则”总是轻而易举地占上风。德莱塞对人类本性作了严肃的思考,反映了他对人性的理解和看法。德莱塞从事小说创作既是为其信念所驱使,也是出于他对人类本性的深切了解。受那个时代流行的生物决定论的影响,他对人生的基本态度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认为人的一切行为均受制于其生物本能,本能是行为的原始动力。换句话说,人的行为大都出自满足本身的本能性的需求,是不由自主的,属于非理性的范

　收稿日期:2009205207

),女,四川泸州人,内江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文学硕士。　作者简介:祝小丁(1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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畴。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去设想,去幻想,却不能自由自在地去选择和实现这些想法。

二

对这一层意思,德莱塞在《嘉莉妹妹》中演绎得淋漓尽致。比利时Liege大学的皮埃尔副教授在评论《嘉莉妹妹》时写道“:小说的主题确实是对人的动机的残酷揭露,它使

1900年的读者震惊而且最终开创了新领地,出现在小说中

幸福”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什么是“幸福”呢?亚伯拉罕・马斯洛(AbrahamH.Maslow)在《动机与人格》一书中把自我实现定义为“一个人对自己才赋和性格的充分发挥和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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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一种成为理想自我的愿望”,他还列出自我实现所依赖

的一系列不同层次的需要,从低级的对衣食等的生理需要,到较高层次的对安全、归属和爱、自我尊重、自我实现等的需要。那欲望的满足是不是就是幸福呢?欲望是无底洞,欲壑是难填的。究竟人是欲望的主人还是欲望是人的主人?德莱塞把他的哲学思考融进了小说,嘉莉追求欲望的满足,最后她成功了,成了名演员,她是幸福的主人却是欲望的奴隶,最后不得不以精神的空虚而告终,人在欲望这个巨大的异己力量面前显得那么孤立而无助。因为“在这世界上,幸福是

[1]372永远闪烁在远方山顶的光芒,是永远追不到的。”

的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德莱塞都寄予同情和批评,这是一个关于渴望和欲望的故事,脆弱和坚强,绝望和野心,成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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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败,奋斗与灰心,年轻人的激情和中年人的绝望。”

《嘉莉妹妹》是德莱塞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这部小说自诞生以来,一直吸引着人们阅读和评论。它讲述了一个名叫嘉莉・麦伯的单纯的年轻农村女孩到大城市芝加哥寻找更好的生活,最终成为了百老汇一名演员的故事。在《嘉莉妹妹》中,主人公的欲望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话题,虽然她只是一个农村女孩,但是却有很强的野心。当她失去工作后,欲望无法得到满足时,那个叫德鲁埃()她提供吃穿,,与其住在了一起。会接触到他的朋友们,(Hurstwood)的人引起了嘉莉的注意,因为她觉得这个人更能给她提供更好的物质享受以满足其不停滋生的欲望需求,于是她便抛弃了德鲁埃,与郝斯特伍德私奔到了纽约,最后这个野心勃勃的,拥有无止境欲望的,曾经的天真的乡村女孩当上了演员。毫无疑问,在小说中,欲望是推动情节发展与嘉莉的人生进程的核心动力。嘉莉在欲望面前的抵御能力微乎其微,这既暴露了人性的弱点,也道出了欲望是人类生存的巨大异化力量。德莱塞通过一些细节展示了欲望力量的强大:如当嘉莉病愈后外出找工作,食宿费无着,衣衫寒伧之际,一个玩世不恭叫德鲁埃(Drouet)的旅行推销员给了她两张十圆的美钞,她竟不仔细想一下该不该接受。她想的是“啊,金钱,金钱,金钱!有钱多么好啊!多些钱就能把困难一扫而空!”这不禁让人想起马克思引用过的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中的那段经典台词,它在嘉莉口中说出来竟是如此自然!从而使她轻易成为德鲁埃的猎物,因为这些钱能满足她当时暂时的生存欲望。因为《嘉莉妹妹》一反当时的道德禁忌,一反男权中心的传统,使20世纪初的美国读者一时还难以接受。《嘉莉妹妹》问世以来,在美国批评界引起了长时间的讨论,无论是用“知人论世”似的批评,用精神分析的方法来研究还是用方兴未艾的“文化研究”的眼光来评说《嘉莉妹妹》,无论把《嘉莉妹妹》视为自然主义小说,还是批判现实主义小说,都绕不开德莱塞对人的哲学思考,都绕不开德莱塞对人性的挖掘和深刻的洞见。

德莱塞甚至在书中明确地指出“:她所想要的并不是这些具体的人和物,而是这些人和物所代表的东西。”“带领人们走入歧途的,往往并非恶念,而是对更加美好的事物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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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不惜,几个月后这位年轻人被判死刑。德莱塞将这个年轻人有血有肉地再现于读者面前。德莱赛描绘了这个年轻人从一个温柔的恋人变成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的一条欲火焚身之路。他和一般年轻人一样,追求爱情,易于被炫目的美和财富所引诱。他是一个平民的儿子,不惜代价地想要摆脱与生俱来的贫困。最初,他的处境决定了他只能和与自己地位相当的姑娘在一起。待他有缘结识理想中的恋人时,他过去的女友已经有了身孕,他似乎也有过无可奈何的责任心,有过自责与痛苦,可诱惑使他不能自拔,最后终于使他迈出了罪恶的一步。

这样的创作方法,可谓借鸡下蛋。这个故事的发生是偶然的,而故事背后的人在欲望面前的脆弱,却是具有人类普遍意义的必然。德莱塞可谓对这个问题早已深思熟虑,构思已久,不然他不会具有这样的眼光将一则新闻发展成世界名著。德莱塞描写了主人公克莱德在欲望面前堕落的每一步。《美国的悲剧》共3卷,以一件谋杀案为情节基础,叙述一个美国普通青年堕落为杀人犯的悲剧。小说主人公克莱德・格里菲斯出生在一个贫寒的教士家庭,生活在社会底层。他对富足宽裕、游手好闲的生活早已充满幻想和向往。做过一段旅馆的跑堂之后,他受到伯父的提携,当上了工厂的工头,与女工洛蓓塔有了恋情。后来又得到大工厂主的女儿桑特拉的青睐。为了能与桑特拉结婚,为了得到金钱和地位,实现飞黄腾达的美梦,他设下圈套,使已有身孕的洛蓓塔坠湖而死。事发后,他被判死刑,年仅22岁。这个悲剧与其说是“美国的悲剧”,不如说是人性的悲剧,因为人在欲望面前的脆弱具有人性的普遍意义,而非仅仅局限在一国一族之内。

当我们将“美国的悲剧”,以欲望异化的视野来看就不难发现,德莱塞所揭示的,其实是“人类的悲剧”。在种种欲望的诱惑下,人们往往见利忘义,不择手段,甚至把自己的一己之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甚至于出现像德莱塞描述的,建立在剥夺他人的生命之上。正如康德哲学所指出,人是时

正是巨大的欲望的魔力,使人在它面前脆弱,渺小,

异化为非人。在嘉莉的故事中,读者不禁想问“,嘉莉追求的

　总第124期祝小丁:人性的异化:德莱塞小说的欲望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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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和空间上的有限存在,这一有限存在对自身无限性(生存意义)的追求,既可能成为向上的不竭动力,也可能成为堕落的开端。如果人们在欲望面前找不到向上的动力,那么,堕落就会成为人性在欲望面前异化的必然结果。德莱塞的这本小说,用一个见诸美国报端的寻常故事,经过加工之后,成为一部揭示人性在欲望面前扭曲、异化的文学经典。

四

德莱塞的长篇小说《欲望三部曲》由《金融家》《巨人》《斯多噶》组成。最后一部由他的妻子续完最后一节,在他死后发表。三部曲描写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美国资产阶级攫取财富和权力的过程。德莱塞成功地塑造了一个好色、贪婪的金融资本家柯帕乌的形象。《欲望三部曲》的第一部写柯帕乌的发迹,写他因盗窃公库而判刑入狱。第二部写他出狱后,重振旗鼓而一度成功,生活上也更加腐化,后来在竞争中遭到挫败,被迫离开芝加哥。第三部写他在芝加哥失败后,向英国发展,把自己的资本投入伦敦地铁工程从一个社会闲杂人员而成为商人、融巨头,,“资本来到世间,[4]829西”。资本家、,遵循着

曲的可怕场景,展示了人在欲望面前的脆弱与冲动。在他的小说中,读者可以深刻地感受到人沦为欲望奴隶的无奈与人性的扭曲。在《荷马史诗》中,女妖塞壬歌声的诱惑曾经让无数的水手失去了生命在资本主义现代社会,资本的诱惑又让人异化为非人,德莱塞的小说,就是对塞壬的歌声这一文学母题遥远的回响。

在马克思主义文化批评视野下,纵观德莱塞的作品,除了在用小说揭示人类在欲望面前的脆弱之外,还对造就这些悲剧的现代社会持批判态度。德莱塞所要分析和挖掘的,不是一个个具体的人,而是作为群体的人类的共同处境,作为现代社会(资本规律)对人的命运指向的必然性,即人在“现代性”社会这一以“进步、解放”为号召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下的悲惨处境。正如马克思所说“每个人都千方百计在别,人身上唤起某种新的需要,,把他,。、。因此,随着对象的量的增长,压制人的异己本质的王国也在扩展,而每一个新的产品都是产生相互欺骗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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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掠夺的新的潜在力量”。我们在德莱塞小说中看到的可

血腥的丛林原则。他们依靠着资本的力量,肆意盘剥和蚕食其他社会阶层的利益,而满足自己奢侈生活之需。他们“对直接生产者的剥夺,是用最残酷无情的野蛮手段,在最下流、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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龌龊、最卑鄙和最可恶的贪欲的驱使下完成的。”德莱塞

怜虫群像,正是现代社会早期欲望化生存的真实写照。在马克思主义的观照下,德莱塞小说的人性和欲望异化的主题,具有了文明反思的深刻维度。参考文献:

[1]〔美〕西奥多・德莱塞.嘉莉妹妹[M].王克非,张韶宁,

的演绎将资本主义社会依赖于个人贪欲,个人贪欲助长利己主义这一恶性循环表现得淋漓尽致。三部曲还通过资本家之间的一场场恶斗,生动地描绘了他们在资本兼并过程中的残酷和不择手段。竞争双方不仅使用了经济手段,而且常常使用政治手段乃至犯罪手段。在这个直接以欲望标题的三部曲中,德莱塞展示了波澜壮阔的欲海画卷,充分展示了在欲望面前丧失自我、不择手段、成为非人的残酷场景,展示了现代社会早期作为个人在这一欲海社会的沉浮与可怜。

通过对德莱塞的小说的分析,不难看出德莱塞对人性的弱点的深刻思考以及对美国社会的深层批判。德莱塞立足于欲望主题,从哲学高度向读者展示了欲望对人的异化和扭

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2]PierreMichel.YorkNotesofSisterCarrie[M].Lon2

don:LongmanYorkPress,1982:37.

[3]AbrahamH・Maslow.MotivationandPersonality

[M].NewYork:Harper&RowPublishers,1954:46[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M].北京:人民出

版社,1972.

[5]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刘丕坤,译.北

京:人民出版社,1985:85286.

TheAlienationofHumanNature:AStudyoftheDesire

ThemeinDreiser’sNovels

ZHUXiao2ding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NeijiangNormalUniversity,Neijiang,Sichuan,641112,China)

　　Abstract:AmericannaturalistwriterTheodoreDreiserdescribesthethemeofdesireinhisnovels,inwhichhefully

demonstratesthegreatpowerofdesireandhuman’svulnerabilityinfaceofdesire.Asanalienationphenomenon,desirehasbecomethestrongestoppositionforceforpeopleandmadethembecomeinhuman.ManyofDreiser’snovelsshowhisdeepin2sightintotheforcesofalienationandhencerevealtheweaknessesofhumannatureprofoundlyfromtheperspectiveofphiloso2phy.

　　Keywords:alienation;thedesiretheme;

TrilogyofDesire

(责任编辑:王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