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私塾教育

作者：戚业国刘光亮

外国中小学教育 1996年02期

　　私塾在日本有特定的含义，是指正式教育制度以外的、私立的、盈利性的辅导、充实、纠正及预料性的速成学校。由于它的广泛存在，已经成为与正式教育制度相平行、并具有相互依赖关系的整个基础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基础教育办学具有重大影响。它存在于正式教育制度之外，是民间性的私营办学机构，因而较少为外界所熟悉。日本文化与我国文化同根同源，了解日本私塾，对思考我国正在兴起的中小学课外业余教育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二战后，随战后的重建，教育被作为重建日本的基础，以教育为立国之本。这一思想与重视子女教育的传统相结合，使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从而产生了对额外教育的需要。经济的迅速发展，对人才的层次提出了更高要求，不同教育水平的就业差距越来越大。中等和高等教育不断扩大，升学竞争也日益加剧，刺激了对额外教育的需求。正是在这一背景下，私塾应运而生，并随经济的发展得以迅猛扩展。从总体上看，日本的私塾具有以下特点。

　　1.规模大，发展快。到1985年全日本仅学术性私塾就达3万5千所，而同期的正式小学是2万5千所，初中1万所， 私塾已经成为日本中小学学生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入私塾的现象相当普遍，以至于在一些社区、学生放学后不入私塾就找不到玩耍的朋友。据1985年文部省的统计，全国私塾的平均入学率从一年级的6.2%到初中三年级的47.3%， 随年级升高而增加。城市由于社区集中，入学率远远高于这个数字，农村地区相对较低。高中入学率低些，因为约有30%高中阶段的学生就读于职业学校，他们一般不参加大学升学竞争，因而较少参加私塾。日本文部省的资料表明，1976年调查时，60%的私塾建于1966——1976年，而到1985年，当时私塾的70%成立于1976 ——1985 年， 仅1981 ——1985年间建立的私塾就占总存有数的50%，可见私塾扩张之迅猛。

　　1985年不同年级学生全国平均私塾入学率

　　年级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

　　九

　　入学率 6.2 10.1 12.0 15.4 21.1 29.6 41.8 44.5 47.3

　　2.私立、盈利性。日本的基础教育主要是国立和公立的，私立小学的比例小于1%，私立初中的比例也不超过5%。与此相反，私塾全部是私立的，并经过批准，有正式的经营执照。办私塾的根本目的就是盈利，所以它是商业性的，许多人称之为私塾企业。它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社会产业；据统计，八十年代中期它的收入已经超过8000亿日元。正是由于巨大的收益，才刺激私塾迅速发展。

　　3.灵活多样，适应不同需要。日本的私塾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学术性的私塾，它提供某方面知识的教育，帮助学生补习、复习、预习学校的正式课程，也帮助准备学校的考试，帮助预备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解决学习中的困难，一般开设正规学校的科目，如数学、日语、理科、英语、社会等科目。另一类称为预备塾，以帮助准备升学考试为目的，它是私塾的特殊形式，相当于补习班，专门为准备考试而办，因而学习时间一般较长。

　　私塾的办学灵活多样，一般都在居民相对集中的社区，学生可就近入学，在办学思想、校舍、规模、师资等方面各不相同。通常私塾由一个私人办理，由一至几名教师任教。最典型的是一名教师，一间校舍的学校。也有连锁形式的大型私塾学校，这种学校由多个连营法人组成，主要联营法人团体招生数甚大，通常学生超过1000名，教师超过50名，全国最大的一所连锁形式的私塾，学生总人数多达1000000名。 有的私塾享有贵族特权学校的名声，有的甚至还设有入学考试，当然这种考试通常是为了分班，而不是为了选拔学生。总之，它的灵活多样适应了多种层次的需要，这无疑是其得以迅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4.教师来源之广泛。日本的私塾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产业，形成了强烈的市场竞争。选用尽量好的教师，开出学生最需要的课程是私塾生命力的基础，因此，各校为争夺好的教师展开激烈竞争，一些“明星教师”更是竞争的主要对象。从私塾教师的组成看，70年代中期，正式学校的教师兼私塾教师的，占私塾教师总数的60%，在文部省的明令禁止下，80年代中期下降到不足1%。三分之一的私塾教师是大学在校生， 4%是高中或大学的教师， 其余是获得教师证书而没有谋到教师职位的社会闲散人员或其他职业的人员。 日本教师职位竞争激烈， 大约只有15%至20%获得教师证书的人员能竞争到教师职位，合格的教师数量很大，这无疑为私塾提供了师资的保证。大部分的私塾教师是部分时间制，只有少部分预备塾的教师是全日制的

　　私塾所以在日本能得以兴起并获得如此的发展，成为世界教育中的一个独特现象，这是由日本特殊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环境决定的，主要有以下几方面的原因。

　　1、望子成龙的文化传统。日本文化深受儒家思想影响， 尊师重教是日本的一个鲜明的特征。与儒家文化下的其他国家一样，父母有强烈的望子成龙心理，并愿为此付出辛劳、付出代价，所以家庭的教育投资一直很高。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取得学习上的进步，能有一个更好的前途，绝大部分家庭乐意支付私塾的开支。这无疑是私塾得以发展的基本社会基础。

　　2、私塾补充了正式学校教育的不足。 日本的基础教育基本是国立、公立的，1982年全国私立小学仅168所，初中540所。这些学校强调的是同一和平均，学生不以学习能力分班，全国采用统一的教材和教学大纲，以“照顾大多数”为教学的基本原则。学生很少有与教师单独交流的机会，特别是学习困难者，在课堂上常常面对巨大的心理压力。这样势必会出现两种情况；学有余力的，不满足于班级的进度，希望获得更多的教育；学习困难的跟不上班级的进度，希望得到一个补习的机会。私塾的教育满足了这两种需要，学习成绩好的和差的各得所需，为了个性和个人的发展提供了条件、满足了因材施教的需要，因而备受学生的欢迎。调查表明，近半数的学生将“对学校的功课有一个更好的了解”列为入私塾的第一位原因，半数的小学生和中学生认为入私塾是为了“准备和学习”学校的功课。

　　3、私塾提供了新的交流机会。正式学校里总有不愿上学的学生， 但在私塾学校里则不同，学生都是主动去的。如果询问家长为什么送孩子去私塾，最通常的回答是孩子愿意去，要求去。一方面，私塾因材施教，因人而异，特别对学习有困难的学生，不会产生在班上回答不出问题时的窘迫现象，不仅自尊心得到了尊重，并能从因人施教的教师那里获得信心。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学生在这里会有更多与老师的交流机会，能弥补正规学校的交流不足。孩子们在私塾，能找到新的朋友，扩大交流范围，创造正式学校外的又一个社交环境，这是很受孩子们欢迎的。调查显示，40%的儿童谈他们愿上私塾的原因是能同其他男孩和女孩交朋友，许多儿童把私塾当成一个积极的经历。

　　4、合理的收费、方便的布点。私塾的学费因年级、 选学课程的门数以及个别辅导的情况而定，虽然比较昂贵，但比聘请家庭老师要低得多，它的费用在一个重视教育的社会里，对大部分的家庭来说还是乐意接受的。以1985年的收入和学费为例，一个普通家庭有一个孩子上私塾小学，学费大约占家庭收入的2%，如果一个人上四门课程， 学费一般占家庭收入的3.5%，上私塾平均花费占家庭总收入的2.4%。私塾一般就设在各居民点，学生上私塾非常方便，一般在同一居民区一些孩子上私塾，另一些孩子也会要求上私塾。

　　面对这样一个蓬勃发展的私塾产业，日本国内也有不同的看法，指责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私塾带来义务教育的不平等，由于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进私塾，这样使一般说来是平等的教育制度带来了不平等。然而调查表明，虽然私塾价格比较高，但对绝大部分的日本家庭来说，学费还不是入私塾与否的一种限制性因素。二是个别私塾的不法经营带来社会的指责。有些私塾为了提高声誉，挖走一些很有才华的正式学校的教师；一些预备塾为争取到更多的生源，不惜使用虚假广告，声称自己能使学生进入大学，引起社会的不信任。另外，还有人认为，私塾先于正规学校教学，会对班级授课带来不良影响，从而导致消化不良，但调查表明，上私塾能普遍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以数学为例，在一部分内容上，读私塾的学生的成绩明显好，而另一些内容差别不明显或没有差别。

　　私塾作为日本正式学校教育的补充，在日本基础教育中具重要地位，我国经济迅猛发展，人民生活水平迅速提高，独生子女比例越来越大，加上重视家庭教育的优良传统，全国特别是在沿海一些发达地区，近年掀起了家教的热潮。然而聘请家庭教师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对工薪阶层都是沉重的负担，现实中，多数家庭只好望“教”兴叹。一些聘家庭教师的，为了节省开支，常常减少次数、缩短时间，往往难以收到理想效果。日本的私塾教育不能不给我们以启示：中国是否会形成自己的“私塾产业”？既然社会上有这种强烈的需要，有志于中国基础教育者，不齐尝试开垦这片“处女地”。

作者介绍：戚业国 刘光亮 华东师范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