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蒋梦麟故居(文/寥落四周星)

“摇呀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这是儿时母亲把我搂在怀里，边摇晃边哼着的歌谣。

为避战乱我五岁那年我妈和祖母带着全家从上海回到浙江余姚乡下。此后每逢寒暑假我总要随母亲去外婆家，有时也坐着小船去，由船家摇呀摇地摇到外婆家。外婆家后门面临小河，从水路到外婆家十分便捷。小河上还有一座桥，正对着外婆家的后门，那就是我母亲歌谣中的“外婆桥”了。但我没能见到外婆，早在我出生前外公和外婆已双双去世。

我们去外婆家住在大舅妈家，大舅父在上海工作，大舅妈带着二个孩子住在乡下。小舅妈因小舅父患精神病一家也从上海迁到乡下，她带着三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外婆家的房子很大，前后有三进。听母亲说这原是我叔外公蒋梦麟的房子，后转让给了我外公。

外婆家后门口那小河是我最喜欢玩的地方，我常下到河埠头去捞小鱼小虾，也拿着一根小竹子钓过鱼。夏天晚上常揣个小凳随大人在桥上纳凉，习习微风顺着河面吹来十分凉爽，而我又坐不住，常沿着河岸去捉萤火虫玩。

十岁那年即1947年，我随母亲从外婆家出发去了苏州，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但几时在外婆家给我留下的印象是那么深刻，始终未能忘怀。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工作，每当去颐和园玩，我总要从长廊的一幅幅画中去寻觅那外婆家的影子，因为其中有几幅画是一条小河绕着白墙青瓦的房子，很像外婆家。

2005年国庆期间我同老伴及长女二口去密云的白龙潭风景区，在景区的瑜珈学校有人给我介绍二位余姚老乡，那是一对比我小多岁的孪生姐妹－蒋季珊、蒋季瑚，当蒋季珊的爱人徐延向我介绍她俩是蒋梦麟的孙女时，我不由得惊叫起来，天下竟有这么的巧事，从未见过面的表妹竟在这里不经意间相遇了。于是我就谈到外婆家，这是我叔外公蒋梦麟的故居，但她们对此却一无所知，她们只知道余姚城里蒋梦麟的故居“太守房”，前几年她们曾去找过，但已杳无踪迹。因当日她们有活动，我们相约明日再聊。

　　当晚我凭着儿时的记忆，在纸上画着外婆家的平面图，仿佛通过这时光隧道又回到了六十年前，那小河，那小桥……，又一幕幕地呈现在我眼前。

我离开外婆家已近六十年，大舅妈后也回到上海，小舅妈在乡下守着患精神病的小舅舅及三个孩子，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那老宅还能保住吗？

次日我凭着几时仅有的记忆向二位表妹介绍了蒋梦麟的故居的情况，但因近六十年没有与小舅妈联系，根据小舅妈的情况，我告诉她们故居很可能早已不在了。

此事几乎就此为止了。

（附图：我向二位表妹介绍蒋梦麟故居）

　　翌年7月1日我上网时，忽然心血来潮在“百度”网页上点入了“蒋梦麟”三个字，网页打开时，开门见山的是一篇《昨天，去“蒋梦麟故居”寻迹》，我迫不及待往下看。这是一位文史爱好者去年11月写的探访蒋梦麟故居的文章，文章中附有二张照片。我惊喜地看到了那小河及小河上的那座小桥，那不是我几时常玩耍的地方吗？那照片上的老妇人，那一定是我小舅妈了。她一生历尽艰辛，想不到还健在。

我当即通过网络与该文的作者褚纳新取得了联系，此后我又给小舅妈写了一封信通过网络发到他那里，请他抽空把信转交给她。不久褚纳新把信传送了过去，在给她念完信后即用他的手机拨通了北京我的电话，把手机递给了我的小舅妈让她与我通话。时隔近六十年，遥遥千里，通过现代化的通讯手段，又把我与小舅妈的亲情联系了起来。《昨天，去“蒋梦麟故居”寻迹》一文的后面又写了续篇，图文并茂地报导此事。在续篇的后面有一跟帖说：“网络是伟大的！感谢楼主给我们这样的好帖子。不仅仅是老人与外甥之间那份亲情让我们感动，也有楼主没有任何功利的奔波劳碌中演绎的人间真情让我们感动。”此事《余姚日报》、《钱江晚报》也分别作了报导，一时传为美谈。

我把此好消息及时传递给蒋梦麟的孙女，并相约明年春暖花开时一起回去。她们也将随之实现寻根问祖的夙愿。

2007年四月中旬，我及妹妹同蒋梦麟的三位孙女一起来到蒋梦麟的故居，小舅妈得知消息后已早早在门前等候我们的到来。

1947初年我别离外婆家至今，已是整整一个甲子年！现又终于回到魂牵梦萦的外婆家。与小舅妈一别六十年，我已从一个少不更事的顽童步入了古稀之年，见面后千言万语竟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感慨万千，难以言表。

蒋家老宅历经百年沧桑，庭院荒芜，已非昔日模样，但见到后门口的小河、小桥仍能勾起我儿时的回忆，那是多么令人流连忘返的地方。

而蒋家三姐妹则第一次来到她们祖父蒋梦麟出生、幼年度过的地方。始建于元代的蒋家的家庙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风雨雨，躲过了无次数的劫难还幸存着，使她们在此可以祭拜先祖，实现了她们寻根问祖的夙愿。

我们在故居前与老人家一起合影，留下那深深的依恋之情。

在离别故居时，我们依依不舍地向老人家揖别。跨过后门河上的小桥向公路走去时，一路上还频频回首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蒋梦麟故居，最后慢慢在视线中消失。

附记：此文我只是记录了蒋梦麟的孙女是如何与蒋梦麟故居联系上的。我从褚纳新网上的一篇《昨天，去“蒋梦麟故居”寻迹》认出那是我的外婆家，而我又恰巧在上年巧遇了蒋梦麟的孙女，于是最终喜剧性地园了蒋梦麟的孙女寻根问祖的夙愿，当然也使我得以六十年后重返外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