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歇尔-勒纳条件的实证研究

发表于《国际商务——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学报》2000年第2期

马歇尔—勒纳条件的实证研究

摘要：全球金融经济动荡，引起学术界对人民币是否贬值的争论。马歇尔—勒纳条件是关于货币贬值能否改善国际收支状况的主要理论之一，但这一模型由于进出口需求弹性的不易计算，而缺乏相应的实证研究。本文在建立易于计算的进出口需求弹性的计算公式之后，对马歇尔—勒纳条件进行了实证研究。实证研究完全支持马歇尔—勒纳条件的理论模型。

关键词：马歇尔—勒纳条件 进出口需求弹性 实证研究

一、引言

受东南亚和东亚金融危机和全球金融经济动荡的影响，我国外贸出口增长从1997年的21.02%下降到1998年的0.56%。由于金融危机的直接表现是危机国家的货币大幅贬值，因此，不少人士认为，危机国家通过货币贬值提高了其出口商品的竞争力，人民币也只有跟着贬值，才能与危机国家相抗衡，达到促进外贸出口的目的。

然而，另外一些人士则认为，人民币汇率变化对外贸出口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他们的理论依据之一是，通过货币贬值来改善国际收支状况，是有一定条件的。因为汇率调整对外贸进出口的影响主要是通过价格机制实现的。一国汇率水平的调低，将导致该国以外国货币表示的出口商品价格同比例降低，从而促进出口；而该国以本国货币表示的进口商品价格则同比例上升，从而抑制进口。但是，货币贬值只能直接促进出口商品数量的增加，同时由于出口价格下降，单位数量商品的出口收入也相应减少，两种作用相互抵消的结果，并不一定能使出口额随汇率降低而扩大，国际收支状况未必能改善。因而，只有当商品价格的变动和商品数量的变动满足一定关系时，即一国出口需求弹性与进口需求弹性满足一定的条件时，该国实行货币贬值的政策才能扩大贸易余额。这个条件就是马歇尔—勒纳条件。而根据这些人士的计算，我国的出口需求弹性与进口需求弹性的绝对值太小，不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因此不主张人民币贬值。

尽管笔者由于其它原因也不主张人民币贬值，而且事实上据《亚洲华尔街日报》１９９８年３月１１日报道，迄今为止货币贬值并未给东南亚国家带来预期出口

猛增的效果，大部分国家的出口与一年前大体持平，甚至有所下降，但笔者却对用马歇尔—勒纳条件来“证明”这一点，心存疑虑。这是因为马歇尔—勒纳条件本身的理论模型就过于简单，尚缺乏实证研究的进一步支持。另外，或许是笔者孤陋寡闻的原因，在笔者所看到的文献中，凡引用进出口需求弹性计算结果的地方，原作者都没有注明具体是如何计算的，而这正是马歇尔—勒纳条件实证研究的关键所在，令人无法对其研究成果进行评判。

本文将首先对马歇尔—勒纳条件进行理论上的推导，进而推导出计算进出口需求弹性的实证研究公式，然后，根据《中国海关统计年鉴》中的数据和实际汇率对马歇尔—勒纳条件进行实证研究，最后指出这一研究结果给我们的启示。

二、马歇尔—勒纳条件

这里讨论的是马歇尔—勒纳条件的一种常用的简化模型，它与一般马歇尔—勒纳条件模型的区别在于，假定进出口商品的供给具有完全弹性，因此汇率变动对国际收支状况的影响就取决于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随着全球经济的一体化，竞争日趋激烈，上述假定人们一般认为是成立的，尤其是在发生经济和金融危机，商品供过于求的时期。

设出口商品的外币价格为Px，出口数量为Qx；进口商品的外币价格为Pm，进口数量为Qm，因此出口的外币额为 (1) Vx=PxQx

进口的外币额为 (2) Vm=PmQm

以外币计价的贸易差额为 (3) B=Vx-Vm=PxQx-PmQm

设间接计价的汇率为e，即一单位本币值e单位外币，因此e变大表示本币升值，e变小表示本币贬值。再设出口商品的本币价格为px，进口商品的本币价格为pm。于是，我们有 (4) Px=epx (5) Pm=epm

为了研究价格与数量的关系，我们还需要构造进出口需求函数。假定外国对我国出口商品的需求量是我国出口商品外币价格的减函数，即价格越高，出口需求量越小；而我国对进口商品的需求量则是进口商品本币价格的减函数。因此，出口需求函数为

(6) Qx=Qx(Px) 进口需求函数为 (7) Qm=Qm(pm)=Qm(Pm/e)

接下来，我们就可以推导马歇尔—勒纳条件。显然，为使贬值能够改善国际收支状况，即e越小，B越大，就必须有 (8) dB/de=dVx/de-dVm/de

(9) dVx/de=QxdPx/de+PxdQx/de=Qxpx+Px(dQx/dPx)(dPx/de) =Vx/e((dQx/Qx)/(dPx/Px)+1) =Vx/e(Ex+1)

这里，Ex=(dQx/Qx)/(dPx/Px)是出口需求弹性，且由于供给完全弹性的假定，出口商品的本币价格不随汇率而变动。

(10) dVm/de=QmdPm/de+PmdQm/de=0+Pm(dQm/dpm)(dpm/de) =Pm(dQm/dpm)(-Pm/e2)=-(Vm/e)(dQm/Qm)/(dpm/pm) =-(Vm/e)Em

这里，Em=(dQm/Qm)/(dpm/pm)是进口需求弹性，且由于供给完全弹性的假定，进口商品的外币价格不随汇率而变动。 将(9)和(10)代入(8)，得 (11) (Vx/Vm)(Ex+1)+Em

这就是马歇尔—勒纳条件的表达式。

三、进出口需求弹性的实证公式

从(11)可以看出，要应用马歇尔—勒纳条件，首先就要计算(11)左边的值，这里称其为马歇尔—勒纳值。而计算马歇尔—勒纳值，就需要知道以外币计价的进出口商品额和进出口需求弹性。以美元计价的进出口商品额数据，可以从《中国海关统计年鉴》中查到，以其它外币计价的进出口商品额可以根据这一数据和汇率计算出来。困难之处在于，如何计算进出口需求弹性。

如果按照进出口需求弹性的定义去直接计算，就需要知道所有进出口商品的价格变动与数量变动的情况，计算出每一种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然后进行加权平均求得。这将要求计算者能够获得各地海关最详尽的报关数据，并能够在国内市场上获得进口商品的本币价格，然后才有希望通过运用大型计算机计算出进出口需求弹性的数值。这一点恐怕连海关总署和国家统计局都无法做到，经济学家们就更不用提。稍微变通一点的是，采用抽样调查的方法。但这样一来，一方面，进出口需求弹性的计算精度会大大降低，从而导致马歇尔—勒纳条件实际上无法运用；另一方面，保证一定的计算精度，又会使得实际减小的工作量并不大，从而实际上也不是学者们所能完成的。

因此，必须构造出能够运用宏观数据来计算的进出口需求弹性公式。目前，学者们常用的是一种回归模式。以进出口额的增长率或进出口额的对数为因变量，以汇率的变动率或汇率的对数为自变量，进行回归，以回归系数作为进出口需求弹性。但是，这个模式在理论上行不通。首先，它要求的假设前提太多，而这些假设，尤其是有关正态分布的假设，成立的可能性值得怀疑；其次，回归系数的大小会受到回归方程中其它自变量和常数项有无的影响；最后，以回归模式中汇率与进出口额的随机型关系来验证马歇尔—勒纳条件中汇率与进出口额的确定型关系也令人怀疑。

这里，我们从前面的(9)和(10)中推导出一个不用随机模型，直接运用宏观数据计算进出口需求弹性的公式。由(9)可得， (12) Ex=(dVx/de)/(Vx/e)-1=(dVx/Vx)/(de/e)-1 =出口额的增长率/汇率的增长率-1 由(10)可得，

(13) Em=-(dVm/de)/(Vm/e)=- (dVm/Vm)/(de/e) =—进口额的增长率/汇率的增长率

有了(12)和(13)，我们就可以根据《中国海关统计年鉴》和有关汇率的数据来计算进出口需求弹性，进而对马歇尔—勒纳条件进行实证研究。

四、实证研究

根据上述公式和有关数据(见表一和表三)，我们用(12)和(13)计算了1996年至1998年我国对部分国家的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见表四。 表一 人民币汇率

注：有关汇率数据由中国人民银行厦门市分行提供。全球数据所适用汇率，考虑到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实际地位，用《中国海关统计年鉴》中进出口商品的美元价值与人民币价值的比值算出。

表二 我国进出口商品额（百万美元）

注：数据来自1995年至1998年的《中国海关统计年鉴》。

表三 我国进出口商品额（百万外币单位）

注：根据表一和表二计算。

表四 1996年至1998年我国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

从表四中可以看到，尽管一般说来需求弹性应当是负数，即价格越高，需求量越低，就象我国对美国的进口需求弹性一样；但这里还有很多弹性值大于零。这说明现实中的经济现象是十分复杂的，不仅价格影响需求，反过来，需求也影响价格。另外，这里不少需求弹性值的绝对值都大于1，而以往的有关文献中需求弹性值的绝对值都小于1。这些文献还用低弹性来说明货币贬值对改善国际收支状况的作用不大。但真正的关键，不在于这些弹性值有多大或多小，而在于它们是否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

由表三和表四，我们可以用(11)进一步计算马歇尔—勒纳值。表五列出了马歇尔—勒纳值和我国进出口贸易余额的变化情况。

表五 马歇尔—勒纳值与进出口贸易余额的变化情况

从表一和表五可以看出，实证研究结果与马歇尔—勒纳条件的理论完全吻合。甚至，当笔者将美元作为世界货币来处理数据时，马歇尔—勒纳模型仍然与实际数据相吻合。比如，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四年来一直是升值，本来会导致我国对美国贸易余额的负增长，但由于我国对美国的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不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即马歇尔—勒纳值大于零，反而导致我国对美国贸易余额的正增长；又如，人民币对日元的汇率四年来一直是贬值，本来会导致我国对日本贸易余额的持续增长，但由于1998年我国对日本的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不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反而导致我国对日本贸易余额的负增长；再如，我国对新加坡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一直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因此，当1996年人民币对新加坡元贬值时，我国对新加坡的贸易余额增加，而当1997年和1998年人民币对新加坡元升值时，我国对新加坡的贸易余额下降。

因此，实证研究对马歇尔—勒纳条件理论给予完全的支持。 五、启示

上述研究表明，虽然现实世界十分复杂，干扰因素很多，经济现象仍然为一定的经济规律所支配。

同时，既然马歇尔—勒纳条件理论已经得到实证研究的支持，在我们制定适宜的货币政策时，就应当对它加以考虑。但是，从上面的研究结果来看，同一时期，我国对不同国家的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不同；对同一国家的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在不同的年份也不同，这就加大了制定适宜的汇率政策的难度。比如，如果我国对美国的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继续不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那么，为了扩大我国对美国的贸易余额，就应当让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如果，我国对新加坡的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继续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那么，为了扩大我国对新加坡的贸易余额，人民币对新加坡元的贬值就是必要的。但是如果上述两种情况同时存在，而国际货币市场上新加坡元对美元贬值，我们又该怎么办呢？因为，这时，人民币对美元升值，就不可能对新加坡元贬值；对新加坡元贬值，就不可能对美元升值。可以考虑的对策有两条：一是抓大放小，综合考虑整个对外贸易形势，使得汇率的调整，能够以对一方贸易余额的较大增加去补偿对另一方贸易余额的较小下降；二是调整进出口商品结构，改变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使原来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的变得不满足，原来不满足马歇尔—勒纳条件的变得满足，以利于扩大我国对外贸易的贸易余额。

不过，从上面的实证研究来看，进出口商品的需求弹性的变动非常大，很不稳定，显示出随着信息时代的来临和全球经济的一体化，竞争日益激烈。因此，我们只有加快落实科教兴国的战略，大力发展具有较强竞争力的高新科技产业，同时利用高新科技大力改造传统产业，才能在风云变幻的国际经济环境中求得生存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