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鳞引(二)

　　看着义父泪流满面的样子，我欲哭无泪。 　 　　我在整理铜胄的遗物时发现了一封信，写给我的： 　 　　“鳞，我下定了决心，我知道错过了这个机会可能永远都没机会了。我要为我的双亲报仇！他们死在了一次东厂的行动中。而我的仇人就是东厂的头领，你的义父！我委身潜入东厂这么多年，就是等这一天。两个月前你叫我放过那条村子，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对那个虚伪的公公有着来自内心的疾恶。趁着你修养，我终于有机会接近他。我暗中调查了他，他不会武功，却有一只从东瀛进口的暗枪，随身带着，里面的短箭涂了剧毒，足棵让人立刻毙命。今天我就要行动了，我要手刃仇人！我把铠甲留给你，假如我失败了，假如哪一天你也清醒了，穿上它，连我那份都帮我报。” 　 　 　　　　　　　　　　　　　　　　　　　　　　　　　　　　　　胄 　 　　　　　　　　　　　　　　　　　　　　　　　　　　　　　绝笔 　 　　我看着信在火中炽烈地燃烧着，想起葬礼上义父的样子，还有铜胄脖子上的青色毒痕，第一次对这个养育我背景却又十分复杂的人产生了厌恶感。 　 　　我变了，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我也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在夜里接任务。只是白天会去后山的新村看看那个日渐消瘦的沉鱼。 　 　　“对不起，伤害了你的家人。”我望着地上，对她说。沉鱼的双亲在沉村一役中双亡，我一直带着无限的愧疚。“没关系，反正你也放过了我的族人。”她闪烁着幽暗的目光说。“你自己不也是无父无母吗？”那个开朗的女子已不覆存在，面前的这个女子已带有几分成熟体贴的女人味。 　 　　我们的事情沉村里的人还不知道，我不想让这个救了族人的敌人的女子再次受到伤害。而她，也是至今知道我最多事情的人。我们之间有形成一种默契，我清楚的感受到是那种与铜胄之间迥乎不同的感情。 　 　　“鳞，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我将她紧紧地拥入怀抱，没作声。“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去执行任务，我都会很害怕，害怕你再受伤，没人帮你包扎。我已经失去了亲人，我不想再失去你！真的不想…义父”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别怕，有铜胄的铠甲，我会没事的。”我轻轻的安抚她。 　 　　只是每天都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连我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 　 和鱼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我们都是同一种人，生活在别人的言语和压力中。只要我带她去郊外的溪流旁边玩，她才会露出难得的笑容。我们在一起玩水，一起看鱼。　　“鳞，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想它们一样，自由自在地到处游乐，啊？”她指着水中的鱼，依偎着我。“鱼，我会努力的，我会找个机会离开东厂，和你一起去大漠塞北过自在的生活的。”鱼抚摸着我的脸庞，“但愿那天早点到来。”无限柔情到说。 　 其实今晚我就打算向义父请辞，辞去这个东厂第一侍卫的职务。 　 　　“义父，我有事想和你谈谈。”“鳞儿，你来得正好，我也刚刚有事想找你。”没等我开口，义父就摆开书桌上的文房四宝，铺开一张偌大的地图。“这是今晚的任务，也是有史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这是武门，这是后宫，你从这里进去……”义父迫不及待地向我指示。“这不是皇宫的地图吗？”我惊讶道。“义父，难道你想我刺杀……皇上！？”“有问题吗？凭你的实力，加上整个东厂的力量，我相信你能办到。” 　 　　这实在太荒谬了。 　 　　“义父，东厂不是直属于、听命于皇上的吗？你想造反吗？这是要杀头的！”我一口气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鳞儿，你变了。以前都是我要你做什么你二话不说就去办，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儒弱了呢？是不是因为那女人？”鱼儿？“你想对她怎么样！”我难忍心中的怒火，咆哮道。 　 　　东厂的耳目众多，原来他已经知道我跟鱼儿的事。 　 　　“我只是请她来宫中做客而已，怎么啦，不行么？”义父拿出鱼儿的手帕向我晃了晃，一脸狞笑。对于这个不男不女的人我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你放走沉村的人我都不跟你计较，如今你只要帮我完成这次任务，我就让你和那女人走，怎样？”“好！我答应你。如果在我回来之前，你敢伤害她一根寒毛，我一定血洗东厂！！” 　 　　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提起剑，冲向门外。带着一众人马，悄悄潜入了皇宫。 　 一间若大的寝室，即使不点烛，也能感受到它的金碧辉煌和不容侵犯的龙尊。这就是皇帝的宫寝。 　 　　床上躺着一个庞大的身躯，微弱而缓慢的喘气声可以感受到床上人的龙颜尽老。我顾不得那么多，提起剑慢慢走近。 　 　　“告诉我，这次是为什么？”床上的人忽然说话，我一下子呆住了。我定住神气，冷冷的说：“有人吩咐我来杀你。”“哦，是么？这几年想要杀我的人还真不少呢。”他说话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半点惧色。 　 　　“哎，人老了，也记不住你是第几个提着剑进来的人。我一生中杀的人也不少啊，这报应也是应该报在我身上。以前想要杀我的人大部分都是那次京都事变的余生者呢，为了别人而来杀我的你倒是第一个呢。” 　 　　一番话又把我怔住。龙老了，霸气还在，床上这个人的话字里行间都可以透露出说话人的极深城府。 　 　　“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别怪我。” 　 　　“每个人都说是逼不得已，其实是自己的心在作怪。只要是自己真正想保护的人，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她离开你的。当年要是我早明白这一点，再观察一下，不年少气盛，一个劲往前冲，我的家人可能也不会那么早离开我，哎……”接着是一阵长长的叹气。 　 　　我恢复了理智，细细回想起他的话，还有鱼儿的话。鱼儿想要和我一起去大漠生活，如果我杀了当今皇帝，已呈巩固趋势的江山必定又将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到时群雄并起，战祸连连，就算我们在大漠也不能好好生活。 　 　　想到这里，我收起佩剑。默默走向门外，“谢谢。”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听到，只有“呵呵”的一声笑。 　 　　只有我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同来的侍卫都死了，我不能让他们阻碍我的目标——我的义父！ 　 　　来到东厂的门前，我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但愿这是最后一个这样的夜晚。 　 　　起风了，刮落了一地树叶，最后一片着地。 　 　　我拔出剑，飞快地向前冲去。昔日的同伙已成眼前的敌人，如果你们还不清醒，那就让我来打醒你们吧！看着眼前的敌人一个一个倒下，我已来到秘宫前，举着剑，血往下滴着。 　 　　“曹严正！你给我出来！”“曹严正”是义父的名字，其实知道他名字的人不少，可是敢这样喊他名字的就只有我一个了。 　 　　“哟，我的好鳞儿，看来你是没完成任务咯？”义父比画着手指，脚下满是血，那血向我流来，好象在向我求救，血已浸红了我的双眼。 　 　　“鱼儿！”我发狂到奔跑过去，抱起她，可是地上的人没有丝毫动弹。“如果，如果我听你的话…当场和他拼了，也许你就不会离开我…鱼儿，我的鱼儿……”我流着泪，虽然我曾经是个冷漠的人，我嘶喊着，咆哮着，虽然我曾经是个没有感情的人，我宣泄着我的悲痛、愤怒！！我要为鱼儿报仇，还有铜胄，我跟你拼了！！ 　 　　我不顾一切地冲向眼前这个让我眼红的人。 　 　　“砰！”一声，硝烟起，恩仇灭，我倒下了。 　 　　手伸向鱼儿，却怎么也够不着…“就算死也要跟你在一起…鱼儿……”耳旁只有那个男人的女人般凄厉的狞笑，接着我一阵眩晕，便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