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新思路:社会创业

作者：李健

北大商业评论 2016年04期

　　提起创业人们往往会联想到通过创建商业公司，获得利润，再将利润投入公司运营，扩大盈利规模。但创业的定义，却说的是将自身拥有的资源或通过努力对能够拥有的资源进行优化整合，从而创造出更大经济或社会价值的过程。这个定义不仅包含了商业创业，还包含了常被忽视的社会创业。

　　社会创业是以解决公众需求的问题为创业初衷，将商业模式与所需解决的问题相结合，最终找到一条让企业可持续发展、公众需求得以满足的创新创业思路。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穷人的银行家”穆罕默德·尤努斯将社会创业创造的企业称为“企业的未来形态”。

　　创新创业的新蓝海

　　用自动零售柜的方式解决偏远农村食品价格高昂的问题；用电子打印墨水做出实时检测的土壤湿度器，提高灌溉效率；在贫民窟安装温度报警系统，让贫民窟火灾防患于未然；用废弃的塑料垃圾，打碎重塑后，成为廉价的建筑砖瓦……这些都是社会创业的内容。

　　社会创业既可以采取非营利组织形式，也可以是商业形式，还可能是两者之间的结合，其最终目的是在保证社会效益的前提下，创造实现商业效益的企业。“目标锁定”“商业运营”以及“利润分享”是其区别于传统组织的三个重要特征。例如，由北京大学公民社会研究中心、北师大中国公益研究院等5家机构联合制定的《中国慈展会社会企业认证办法（试行）》规定申请社会企业的机构：“章程里面必须要有明确的社会或者是环境目标；50%以上的收入能够来自它的商品的销售、贸易，或者是服务项目的收入；分配的利润不能超过年度利润分配总额的35%等等。”

　　作为一种强调义利并举的社会创新过程，社会创业在促进经济增长、保障就业和维护社会公平方面也作用显著，在主要发达国家更是早已蔚然成风。

　　Goodwill集团是美国著名的社会企业，成立于1902年。创始人瑞夫·埃德加·赫尔姆斯通过雇佣失业人士来卖收集的旧物，帮助他们自食其力。2012年，Goodwill的收入超过48亿美元。超过300万人曾得益于Goodwill的职业训练项目，其中21万人通过这些项目找到了有意义的工作。Goodwill本身的11万多名雇员中，3万名是残障人士。

　　在我国，社会创业虽属新生事物，但发展十分迅速，涌现出一批知名的社会企业，有些甚至发展成为上市公司，例如残友集团。

　　残友集团从5个残疾人依托一个打印社开始社会创业，目前已发展成为包括1家慈善基金会、8家非营利机构、32家高科技社会企业在内的集团，所有分公司残疾人就业比例达到70%以上，为数千名残疾人提供了稳定的就业机会。另外，由于雇佣人群的特殊性，企业还能获得政府税收优惠。近期，该集团已正式获批在国内新三板挂牌，成为首家上市的社会企业。

　　社会创业为创业者带来更多的市场机会，并提高了市场的整合能力。社会创业的细分市场包括道德市场，未被服务的市场，营利组织、政府和志愿部门等构成的“三尾市场”（triple-tailed market）：其中一个市场面向被动的需求者；一个市场面向组织资金、人力和时间的支持者；还有一个市场面向具有资源与能力的积极生产者，强调通过构建全新价值链以有效利用与整合弱势群体的资源能力，并由此带来创造性改变。市场需求的多样化使它们无需凭借特定市场的主导地位就可以对公众和受众的定价进行分离，从而形成企业的差异化优势。

　　社会创业既是传统商业企业存在的理由也是其未来方向。商誉是企业存续的永动力，正如吉姆·柯林斯在《基业长青》中对全球最优秀长寿公司的相同点所做的总结所说：“一个企业或者组织的核心价值就是怎么能保持这个组织长盛不衰的一些信条，它不是特定的文化内容，更不是具体的作业方式，也不是短期的盈利目标，是在赚钱之外还能够存在的理由，这个理由能够指导着企业不断创新、不断前进。”社会创业将企业从狭隘的社会责任建设中解脱出来，将社会使命真正渗透进企业发展的各个阶段，推动企业公民意识的形成，也使企业获得了发展的真谛。

　　三种模式盈利是关键

　　社会创业有三种模式，但无论哪种模式都逃离不了用盈利促使企业获得长足发展。

　　第一种模式是利润积聚模式（profit-generator model）。这种模式将收入盈余部分或全部地投入到慈善事业或组织运营当中，比如纽曼公司、汤姆斯布鞋等，尽管采用利润最大化策略定价但会建立积极的反馈系统。以汤姆斯为例，作为鞋业公司，它同时也运营着一个附属的非营利机构——汤姆斯之友。假设全世界有10亿以上的人有患上通过土壤传播的感染病的风险，而这种疾病可以通过穿鞋来预防，那么汤姆斯布鞋便因此再设计了它的价值链——每售卖一双鞋，另一双就捐赠给一位需要它的儿童。

　　第二种模式是使命驱动模式（trade-off model）。这种模式业务适用于存在庞大的、未被满足的市场需求，受益者的需求弹性大，资源稀缺且产业规模经济明显的领域，采取适当收费可以在扩大受益面的同时防止资源浪费，并且回收部分成本，比如那些雇佣弱势群体，直接面向教育、医疗、养老等领域提供产品或服务的企业。

　　以鹤童为例，它专门向高龄、患病、生活不能自理等孤残贫困老年人提供社会化养老服务，并设有老年病专科医院、老人护理职业培训学校、老年用品研制开发机构，以及老人营养餐配送中心、老人清洁管家洗涤中心等系列服务机构。

　　第三种模式是同步模式（lock-step model）。这一模式业务本身不仅能够直接产生社会效应，在产生社会效应的同时还创造了利润，收入盈余可以在组织内部进行分配并且用于在更大范围内复制其业务模式及改善成员的生活水平，比如那些从事微型金融、有机农业、可再生能源以及公平贸易等领域的企业。

　　由孟加拉国银行家穆罕默德·尤努斯创建的“穷人银行”格莱珉银行，瞄准最贫困的农户，并以贫困家庭中的妇女作为主要目标客户；提供小额短期贷款，按周期还款，整贷零还；无须抵押和担保人，以五人小组联保代替担保，相互监督，形成内部约束机制；同时还交流致富信息，传播科技知识，提高贷款人的经营和发展能力。2006年，尤努斯因此获得诺贝尔和平奖，不仅获得了极高的国际声誉，又因格莱珉银行的良好盈利记录，被作为兼顾公益与效率的标杆，复制到世界各地。

　　“遗珠”重拾也须政策帮扶

　　虽然，“双创”及相关利好政策的密集出台在中国掀起了一场举国创新创业的浪潮，但从当前各级政府的政策导向来看，其落脚点更多地放在商业创业之上，同样也忽略了“双创”的另一个重点——社会创业。

　　根据创新创业的相关理论，“双创”成功的要素具体包括了动机、能力、创意或市场、资源和创业者，也就是著名的MAIR模型。

　　从动机上看，“双创”是国家战略发展的需要，同时也是一种个体行为。这要求我们不仅为公共资源的介入寻求一个合理性解释，更要找到“大众”“万人”参与“双创”动机不足的症结并给予响应。社会创业的驱动力主要来源于利他的同理心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相对于利己的本能更需要外部环境的刺激，在这种情况下政府介入社会创业领域就具有了必要性和合理性。

　　从能力上看，尽管政府通过教育培训等方式开展能力建设，可以起到一定的效果，但在支持对象方面总是面临着如何筛选合适对象的难题。而社会创业对资金的回报要求并非刚性，创造利益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而非目的本身，“做好事”与“赚到钱”之间存在着对能力要求上的异质性，降低了创新创业的门槛。

　　从创意、市场上看，在一个完全竞争市场上的重复投资会产生规模收益递减，本届政府强调市场决定作用，迫切需要寻找到新的利基市场。商业创业正日趋饱和，大规模创新创业的涌入面临着项目缺乏与同质竞争并存的窘境；社会创业开辟了社会服务领域的新战场，尤其专注于金字塔底端的机会，而这一“冰山”隐藏领域的潜力巨大，养老、公共卫生、文创、教育等领域蕴含着无限的可能。

　　从资源筹集上看，如何获取更多的资源支持或资源筹集的管道是决定“双创”能否成功的关键。社会创业常常被称为三条腿的凳子，能够同时进行公众筹款，接受政府购买服务、政府补贴，以及风险投资。由于能够得到更广泛的助力，社会创业可以更好地解决初期所面临的“先锋断层”（pioneer gap）问题，有效降低风险。

　　2008年“5·12”汶川特大地震后，颜俊辉与丈夫高屯子获得壹基金170万元的资助，与成都高屯子文化机构联合发起成立了阿坝州羌绣帮扶中心。他们用商业化运营的方式经营羌绣，帮助灾区妇女增加收入。在经营过程中，当地政府给予了很多经营上的便利条件和资助，蒙牛、联想等国内知名企业也纷纷给羌绣下了大额订单。2013年，风投基金凯鹏华盈为其投资2000万美元。

　　从创业者自身来看，越来越多年轻人创业的目的已经发生了改变，相对于财富的积累，他们更在意通过解决社会问题实现个人社会价值，政府有必要对这些创业者的诉求给予响应和支持。社会创业最大的特征是注重双重目标之间的平衡，它强调公民责任，即“发展一回馈”路径。

　　以往中国的社会创业者都是那些真实地解决社会问题的推动者，比如解决盲人的交流和娱乐问题，解决孤寡老人的问题，解决功能障碍患者的生活问题……而事实上，社会创业的创新思路和模式要远远比这宽广得多，那才是这个世界最优美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体现，这也许才是我们看到的这个社会改变的价值和意义。

作者介绍：李健，中央民族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中央民族大学基金会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主要研究领域：社会企业、公益慈善、社会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