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时分的财神殿
世相
王秋女(服装设计师)
傍晚,去浙江大学玉泉校区,在古荡下车,就从财神殿抄近路过去。财神殿是老底子的叫法,反正自打我有记忆起,这儿就没有财神殿,可大家还是这么叫。
这儿是个小小的城中村,周围都拆得差不多了,就留了这么一小块早被规划进去的待拆区。地段好,重建的自然都是高层,把财神殿团团地围在中间。不从那盲肠一样的小巷里穿进去,谁也不知道在这个高档写字楼林立的CBD中心,还藏了个小村子。
财神殿一边临河,一边是拥挤杂乱的两三层高的小楼,青石板的路面,再走几步,还有一座小小的青石板拱桥,桥头的柳树下三三两两坐着几位纳凉的老人,一把竹椅,一把蒲扇,几个嬉闹追逐的孩子,时间在瞬间倒流凝固,穿越到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只是这条小河虽然经过大力整顿治理,水面上也看不到半片垃圾,但水质到底还是不尽如人意,被夏日太阳晒了一整天的河面,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浓绿色,不时地飘散来一阵忽浓忽淡的臭味。
这里几乎家家都种了几株蔷薇,绿色的枝蔓粉红的花朵,热热闹闹地攀了大半壁围墙。还见缝插针种了点扁豆的,扁豆要求不高,给它一点立根之地,就能拼命地往上爬,纠结缠绕在半空中密布得蛛网似的电线上。
河边有很多家简陋的小饭馆,沿着屋檐搭出个雨棚,大锅大灶一字儿摆开,大师傅围着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围裙,高捋了袖子热火朝天地抡着勺子,一个熟练的颠锅,火苗顿时蹿得老高,映着一脸亮晶晶的油汗。
这种天气,即便里面有冷气开放,还是没有客人愿意挤在逼仄的店堂里吃饭,店家沿着河边的护栏摆上一溜的桌子,三三两两地坐着刚收工的民工,每张桌子上点的菜式基本一样,一盘螺蛳,点缀着红的辣椒绿的葱花,价廉物美,能就着啤酒嗍上半天;一个浅浅的不锈钢盆里满满地盛着酸菜鱼,鲜红的辣椒、白生生的鱼片刺激着人的胃口;几瓶啤酒,几个一次性的塑料杯子里还残留着一点白沫,他们敞着怀,跷高了二郎腿,大着嗓门聊着天,有的索性拿起整瓶的啤酒梗了脖子往嘴里灌,辛苦了一天,这也许是他们最放松的一刻。
巷子纵深进去像毛细血管一样四通八达,可以看见几家底楼小小的玻璃门里透出粉红色的光;便利店门口稍微宽阔的空地里则见缝插针地挤了张如今绝少能见的台球桌,两个趿拉着人字拖、拖着球杆懒懒的打球者,旁边闲闲地站着几个看热闹的闲人;屋子里太闷热,很多人家索性将饭桌搬到门口,边吃饭,边顺便瞄上几眼放在屋子里头的电视……
很多人家在门外砌了个简易的水池,有女人在洗头,一头染得黄黄的头发,低头间露出一截白白的腰。擦肩而过的是两个穿着有着高高防水台的凉鞋、吊带短裙热裤的女郎,其中一位拎着只玫红色的包,上面的大LOGO很闪地晃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