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船借箭,因粮于敌
中国走出去成败的关键,在于庞大的外汇储备能否与中国产业结合。
当前国际投资环境是美国二战后所主导建构的世界经济体系,可以称为“美国式全球化经济体系”。这个全球化经济体系,包括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会(IMF)、美联储、石油美元等。这之中,知名商业银行投资银行各类基金集聚的华尔街是全球金融的心脏。
美国式的全球化经济体系是为美国量身定制的,让美国在二战后维持世界最富最强的国家,迄今60年。这个体系能让大国、大企业与富人的资金自由纵横全球。中国走出去的策略必须放在这个美国主导的体系内考虑。该体系直承二战后美国独大的经济地位。作为当时最富有的国家,为了使雄厚的资金纵横全球,美国通过确保资本、货物自由进出的全球化设计,在自由竞争背景下,维护大者恒赢的局势。
美国式全球化经济体系从开始就由华尔街介入设计,因此美国强于金融业,弱于制造业。中国改革开放35年的经济成果主要体现在制造业,有其历史必然性。中国改革开放现在进入第二回合,开放的内容从开放外资进入中国,转为开放中国企业走出去。这个方向性转变的成败,影响到中国经济和企业未来实力的消长。
2011年,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由此中国面临一个抉择:是改写美国式体系的游戏规则,还是利用现行的游戏规则,以大国富国的新身份发展壮大自己,抑或闭关自守,拒绝这种游戏规则?中国推动走出去的政策,已经做出了选择,给出了答案。剩下的问题是,如何走出去?
长久以来,中国国际投资主要有两种途径。第一种是外汇渠道。2006年,中国外汇储备达到1万亿美元,2009年达到2万亿美元,2011年达到3万亿美元,直至2014年达到4万亿美元,世界排名第一。排名第二是日本,1.3万亿美元,排名第三是欧元区8000亿美元。中国的外汇储备中,美元约占二分之一,欧元约占25%,其余是日元、英镑等其他货币。
中国外汇储备的核心问题是,美元国债比例太高,而美元正处于贬值的趋势,中国外汇储备也会随之贬值。如何保值增值外汇储备是外管局最关注的问题。
为应对2007年开始的金融危机,美国率先采用货币量化宽松政策,英国、欧盟和日本也相继跟进。这些量化宽松导致美元、英镑、欧元、日元大幅贬值,中国外汇储备整体贬值,购买力降低。因此,中国政府即使减轻美元比例,增加其他货币比例,也无法逃出整体贬值的命运。这是中国外汇储备的困境。
为了降低外汇储备中美国国债比例偏高的问题,从2010年开始,外管局大幅降低美国国债的配置,从2009年底的45%降到2012年中的35%。与此同时,外管局增加了日本国债的投资,从2009年末的3%增加到2012年末的7.5%;也同时增加了美国企业股票与债券、欧洲企业债券、日本企业股票的投资比重。
经过四年的努力,这些投资有赚有赔,但是保值增值的困境仍然存在,原因是世界主要货币都竞相贬值,不管如何选择都处于此消彼长的零和局面。
第二种主要途径是由元首带动的对外融资。通过主席与总理访问全球各国,承诺提供融资额度与增加双边贸易总量。这些融资主要是项目融资,比如高速公路、铁路、港口、机场、发电厂等大型基础建设项目。融资的资金来源主要是外汇储备,一方面消化巨额外汇以保值升值,一方面帮助中国建筑企业走出去。
这些基建项目通常是由中国公司担任总承包,中国银行才会提供施工融资。由此,中国银行赚到利息,中国企业赚到施工费。本质上,中国资金形成了封闭式的内部循环,没有用到国际资本市场的钱。
就外汇储备来说,现行模式无外乎两类。第一种模式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大型投资基金,买卖西方发达国家的国债和上市公司的股票,赚取买卖差价。第二种模式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商业银行,为外国政府与外国企业提供基础建设项目融资,赚取利息。
这两种模式对中国企业走出去没有实质性的帮助。中国建筑企业海外施工不能算真正意义的走出去,因为工程结束后,工程队就班师回国了,没有在当地扎根发展,在项目中没有股权或经营权,完全没有可持续性。
从长远看,这两种模式也不能为中国产业走出去提供服务,没有协助中国产业在海外兼并收购、获得外国银行融资。换言之,中国在用外汇储备成就了外国政府与外国企业,却没有成就中国企业。中国走出去成败的关键,在于庞大的外汇储备能否与中国产业结合。沿袭以往管理外储的套路,是以己之弱,攻彼之强。外储应该为中国产业提供种子资金,利用国际资本市场的钱在全球发展,赚取全世界的钱。外储的战略目标应该设定为中国产业实力的整体增强,而不是外汇储备本身的保值增值。
美国强于金融、弱于产业,中国就需要从产业下手,以己之强,攻彼之弱。不仅如此,中国还需要利用国际资本发展自己,草船借箭,因粮于敌,利用国际资本发展自己。自己的资本只用来造草船,利用对手的箭来完成全球的产业布局。
归根到底,走出去的核心策略是收购兼并。以往中国企业海外收购倾向经营有困难的外国企业,因为价格便宜,结果多因无力改造而失败。中国企业局限在便宜的收购对象,主要原因是自己的资金不够。如果中国政府提供种子资本的低利融资,协助中国企业获得国外资本市场的收购融资,就不会发生资金不够的情况。
从历史经验来看,收购兼并是任何成功企业的武功秘笈,通过收购纳入生金蛋的母鸡,节省自己数十年或数百年的光阴。只有富国的企业才有资格进行大规模的收购。中国企业应选择能够与本企业形成1+1>2合力效果的外国优质企业作为收购兼并对象,包括上市与非上市公司,强强联合,并在海外资本市场寻求收购融资,甚至使用收购标的本身资产作为融资基础。
中国企业收购外国优质企业后,应寻求在外国证券市场上市,进一步地扩大使用国际资本市场的资金,草船借箭,因粮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