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韩国
朴槿惠在2012年12月的选举中凯旋，回到了青瓦台，这一结果不得不激发人们对韩国民主化进程性质的反思。作为朴正熙——这名独裁者在1961年通过军事政变上台后以铁拳统治着韩国——的女儿，朴槿惠成长于青瓦台。在她的母亲于1974年被刺身亡之后，年轻的朴槿惠成为了韩国的第一女士，直到朴正熙于1979年同样遇刺身亡。 保守派的复辟 在残忍的继任者全斗焕统治下，专制延续了八年时间。其间抗议事件在全国此起彼伏，并在伟大的六月民主运动中达到了高潮，接踵而至的便是一段“被管理的民主”时期。1997年起十年属于中左派政府，分别由著名的异见人士金大中和前民权律师卢武铉担任总统。这令很多人相信自由主义的反对运动终于取代了保守的老旧一代——尽管在此期间出现了亚洲债务危机这一不祥之兆。然而，2007年时，备感失望的卢武铉支持者投票率降低，这帮助右翼的候选人、前现代集团CEO李明博入主青瓦台，尽管他获得的支持只占选民总数的30%。 朴槿惠的胜利意味着保守派的统治将贯穿整个十年。此外，这似乎还表明精英阶层统治——不仅仅是在冷战时期的独裁统治，还存在于日本殖民统治这一苦难时期——的再次确立。要理解现代韩国的政治机制，必须考虑到这一阶层的形成和发展、1987年“转型”的特点和局限，以及自由派的金大中—卢武铉政府处理创伤性历史残余的成果。事实上，政治文化的分化是关于韩国发展历程意义之争的结果，对立的双方一方是日本殖民时期、朝鲜战争和专制政府及美国监管下的工业化进程中的受益者，另一方则是这段历史的受害者。 新总统：独裁者之女 在2012年的激烈选战中，独立候选人和统合进步党的候选人在投票日之前退出，以支持曾任卢武铉助手的文在寅。两位竞选人的个人背景截然相反：作为亲民主的民权活动家，学生时期的文在寅曾于1970年代中期被朴槿惠的父亲逮捕，彼时朴槿惠正是青瓦台中的第一女士。 然而他们的政纲几乎是一样的：朴槿惠承诺“经济民主化”与“韩国式的福利制度”——增加养老金，进行医疗制度改革，由国家提供更多的儿童看护，救济负债过重的房主——这在传统上是自由左派的保留项目。在对待朝鲜的态度上，二人之间也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差别：朴槿惠与李明博的强硬立场保持着距离，承诺要与北方“建立互信和对话”，并且认为人道主义援助应该与政治剥离。在外交政策上，朴槿惠呼吁深化与美国的联盟，并升级与中国的伙伴关系，承诺与两国保持和谐的合作关系，文在寅则主张韩美关系与韩中关系应该更为平等。两人施政纲领上最显著的区别在于，朴槿惠排除了文在寅提出的增加富人税收的议题。 朴槿惠用两种方法处理自己独裁者之女的身份。一方面，她的血统无疑吸引了那些老年选民，在当前不安感与日俱增的环境下，朴正熙统治下生活水平提高的那段时光令他们备感怀念。同时，她也必须表现出对于父亲恐怖统治的悔恨，声明“目的不能总是为手段正名”，并且前往探访反抗朴正熙统治的民权活动家的纪念场所。但讽刺的是，当朴槿惠在劳工运动中自焚身亡的全泰壹雕像脚下献花圈时，她的警卫却在粗暴地对待着正在进行长期罢工的三洋摩托工人。 竞选中的朴槿惠对她之前的讲话进行了策略性的调整。此前她声称她父亲的军事政变是“不可避免的局面中最好的选择”，这一表态曾招致广泛的批评。但致歉的姿态同样招致了来自本方阵营的批评。一名保守派记者就将其称为“政治秀”，是“向她父亲的坟墓吐口水”。 朴槿惠还鲜明地与极不受欢迎的李明博保持着距离，仿佛李明博和文在寅一样是她的竞选对手。福音教会仍是她所在党派的重要支持基础，但她的公关顾问却小心地强调她个人的无神论背景，以免与其他宗教团体发生冲突。 险胜，险局 朴槿惠在2012年12月的胜利无疑标志着韩国保守派的又一胜利，但胜利的规模如何尚有待检验。朴槿惠胜出的三个百分点实在算不上是多大的优势。她的支持者主要是50岁以上的选民，文在寅则吸引了更多年轻人。 从某些方面看来，朴槿惠是延续1987年的“被动革命”的完美人物：她是独裁统治的象征，也是与专制之前的法西斯主义合作的符号，但又以和解的形式改头换面，出现在人们面前。在竞选过程中，朴槿惠充分利用了自己的性别优势以及韩国人改造父权制政治的心理，但正如分析人士指出的，韩国总统的政治资本可以以惊人的速度蒸发殆尽。 就在于2013年2月就职之前，朴槿惠还不得不接受她所指定的总理人选金容俊因腐败丑闻递出的辞呈。与此同时，她的父亲以巨大的社会成本建立的先进制造业经济正在失去动力。在这个已经饱和的世界市场上，低端的纺织和服装部门已经没落，高端部门则面临着中国毫不留情的压力。此外，面对着北方新就任的领导人以及快速变化的东亚环境，首尔商业区的大规模美军基地提醒着人们，韩国仍然只是一个半主权国家，其命运并不由自己决定。 本栏目责任编辑：李岩（[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