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家庭观"的颠覆
摘要: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后日本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经济的高度增长以及随之而来的持续崩溃几乎波及到社会的各个层面,作为构成社会基本单位的家庭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最直接、最显著的影响,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家族模式开始走向解体。而女性与家庭的某种天然联系决定了女性作家以家庭为立足点, 通过文学作品抒写女性在传统“ 家族制”压抑下的曲折成长,展示日本女性独特的生活经历和体验。 关键词:日本女性文学 家庭观 颠覆 几千年来,“男主外女主内”一直是日本传统的家庭模式,男人在外面实现自我价值,女人在家中“相夫教子”。二战后伴随着日本法律的健全,家庭婚姻关系的整合及冲突,日本社会的变化直接导致传统家庭模式的变化。此时的日本女性已不愿再以家庭为重,不愿再“夫唱妇随”、“相夫教子”,不愿再为维护家庭的稳定随时做出忍耐甚至牺牲。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家族模式开始走向解体。 20世纪70年代后期开始、特别是进入80年代以后日本社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经济的高度增长以及随之而来的持续崩溃几乎波及到社会的各个层面,作为构成社会基本单位的家庭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最直接、最显著的影响。日本传统意义上的家庭开始走向解体。且问题呈现日益严重的趋势,于是人们开始将其作为社会问题加以重视。也正是从这一时期,开始了“家族论”的热潮,并且一直持续至今。社会评论家芹泽俊介提出了“家族不安全感”概念,“脱近代家族论”、“非婚家族论”等各派观点不断形成。1989年1月金子书房出版了《变形家族―与其现实与未来》,同年9月河出书房出版了《仙人掌家族论》,1995年5月日本评论社出版《寻求灵魂家族―自我救助小组论》,1997年9月加除出版社出版《变形家族―家庭问题万象咨询》等等,一系列探讨家庭问题的书籍纷纷出版。岩波书店在1991到1992两年间出版的大型系列丛书《变形家族》更是集大成之作。到80年代之前从未动摇过的男性与女性、丈夫与妻子、父母与孩子、个人与家庭、甚至家庭与国家之间的秩序突然开始混乱。在已成为支配形态的核心家庭中,每个成员都无法避免地面临着震撼和动荡。在人们更加关注“家庭危机”、“家庭崩溃”的同时,寻求“家庭多样化”的呼声也日益高涨。 “家庭危机、自杀犯罪、虐待幼儿、自我闭锁等与家庭有关的社会问题日益加剧。二十世纪末以柳美里、津岛佑子、吉本芭娜娜等为代表的日本女作家向恋爱、婚姻、生养、哺育与维护家庭的社会制度发起了果敢的挑战,从社会层面来看,这也是处于男性话语霸权下的女性们对传统家族制和家庭制的核心――父权和夫权――的一种抵抗、剖析与反思。这一主题层面的代表性作品主要包括:柳美里的《水边的摇篮》《家庭电影》;吉本芭娜娜的《厨房》《N.P》;多和田叶子的《失去脚后跟》、津岛佑子的《草中卧房》《燃烧的风》《沉默的集市》;增田瑞子的《街心花园》等。以柳美里、津岛佑子、吉本芭娜娜、增田瑞子为代表的日本当代女作家向恋爱、婚姻、传统家庭发起了果敢的挑战。 血缘亲情是人们内心深处一个千百年不变的信念,尤其是在东方国家,如同一堵坚实、可靠而安全的墙,然而在日本当代女作家的文学中,这一堵可以依靠的墙业已坍塌,于是人们不得不另寻出路。柳美里的《水边的摇篮》就是这样一部作品。在钢珠店打工父亲的偏执和幼稚,赚到钱就去赌马、喝酒,对家人一毛不拔,惯用暴力,回到家就殴打妻子和孩子。在酒吧工作的妈妈忍受不了家庭暴力,最终抛弃家庭与有妻室的男人同居。主人公“我”以及兄弟姐妹,也因为与学校里的孩子们有国籍不同备受歧视和虐待。创作中柳美里以自己为主人公,早期生活为原型,用痛苦的记忆完成了这部记录了家庭崩溃解体的整个过程的作品。1997年芥川龙之介文学奖获奖品《家庭电影》是一出描写一个崩溃家庭的悲喜剧,一个早已支零破碎的家庭为了一直扮演色情片角色的妹妹要改头换面,想从拍家庭纪录片重新发展,在20年后重聚,于是父母子女重聚一堂,虽然剧本是写好的,但在拍摄过程中家庭成员之间冲突不断,甚至觉得剧本台词“透着一股陈腐的味道”,成员总是依自己的意思修改剧本,即兴发挥。久别重逢的一家人坐在一起,没有温馨的感觉,如同20年前一样的尴尬,并且“一家五口都相互怀着憎恶的情感”,一个在现实生活中已然崩溃的家庭出演电影里的崩溃家庭。在小说这一虚构的世界演出电影, 但即便是在电影这一虚构的世界中, 幸福的家庭依然无法组建。小说写出了家庭成员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个人在家庭中的孤独感以及在社会中的失落感,在这里家庭面临着彻底解体。这不仅是柳美里个人的一种想法, 在很多日本青年女作家中也得到了共鸣。吉本芭娜娜《厨房》的开头,祖母的死虽给美影带来了难以名状的悲伤,但是这悲伤的情感中也夹杂着十分复杂和微妙的感受。 “几天前,祖母竟也离我而去,这给我一记重创。 …… 在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了与我血脉相通的人,想去哪里、做什么都成为可能,这种感觉是多么痛快淋漓啊。” 祖母的离去除了给美影带来悲伤,竟然还感到“痛快淋漓”。其中虽不乏美影的挣扎与自我安慰,但这是美影有生以来初次尝到的自由,家庭的羁绊终于解脱,她获得了行动的完全自由,她可以随心所欲开始自主地选择和决定一切。而后的文字也证实了这一点。“世界是如此地广袤无崖,黑暗是如此地深邃,给我带来漫无边际的幻想与孤寂。这种情感,我也是最近才刚刚伸手触摸眼细瞧。在这以前,我是闭着一只眼睛在看世界啊。”可以看出,正是因为祖母的在世,美影的一只眼睛才被遮蔽。直到失去所有亲人后,美影才睁开眼睛看到了完整的世界,此时她才真正开始用自己的眼睛独立地进行观察和判断,因此她感到“痛快淋漓”。换言之,对美影而言传统意义上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连接的家庭是一种束缚,她希求摆脱这种束缚,寻求自由。吉本芭娜娜的家庭解体的主题并非只表现在《厨房》中,其长篇小说《N.P》小说的叙述者加纳风美本人生活在一个父母离异的家庭中。乙彦和阿笑的父亲高濑皿男在儿女年幼时离家出走,几年后自杀。婚姻之外有一个情人,还留下一个私生女,原本家庭的完整性遭到破坏。婚姻的破裂和家庭成员的死亡成为家庭解体的内外导因。 多和田叶子的作品《失去脚后跟》中“我”仅凭传递给对方几张相片便办理了结婚手续的女性,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方式孤身投奔异国家庭,与素未谋面的丈夫开始婚姻生活。婚后的日子中不仅从未见过家中的任何人,连丈夫都从未见过。但房门经常被悄然打开露出缝隙,一双眼睛时常偷窥、散落鸡蛋碎壳的盘子,摆好的餐具,备好的早餐,种种迹象又显示家中分明有人存在,每次发现有人的迹象,“我”都“不由自主地紧跟其后”,或是那双偷窥的眼睛倏然消失,或是人影一溜烟消失在紧闭的房门内,婚后的日子,一直是 “我”独自一人在陈设华丽却又空荡荡家中进进出出,屋内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家庭关系日益恶化。空寂的家所隐喻的正是“我”与家庭的隔膜以及“我”被排斥于正常家庭之外的尴尬处境和孤独的生存感受,传统意义上家的概念正在变味甚至解体。津岛佑子《草中卧房》中的主人公在婚姻破裂后回到母亲家里, 而这个家正是“我”在婚前为寻求独立曾竭力摆脱的家。如今回到家中在这个熟悉的环境中“我”又开始了苦苦的思索。反复思考中,“我”越发惊诧于自己过去的胆怯和依赖。在“我”认清自己的弱点后终于可以摆脱自责情绪的折磨, 以崭新的勇气去迎接新生活。此外,在《燃烧的风》《沉默的集市》等作品中津岛佑子极力刻画在残缺的家庭中寻求自尊、自立、与男性分庭抗礼的女性形象。作家从母子家庭和未婚母亲的视角出发, 以否定以父权为中心的传统家庭观。文枝是增田瑞子在《街心花园》中塑造的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职业女性, 具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对人生她感到空虚和孤独, 对家庭她感到厌倦和困惑, 相对于家庭生活她认为独自生活更加自由。可以说,这种自我觉醒的女性意识、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加剧了日本传统家庭的解体,加快了传统“ 家庭观”废弃的步伐。这篇作品中增田瑞子既不从“ 妇女解放”的角度, 也不从女性通过离家出走自谋生存的角度, 而是通过分析当代女性的内心世界去探索现代社会中单身女性生活的可能性。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当代日本女作家关注弱势群体的生存和自由,通过文学作品抒写女性在传统“ 家族制”压抑下的曲折成长,展示日本女性独特的生活经历和体验。女性与家庭的某种天然联系决定了女性作家以家庭为立足点,进而关照当代女性的生存际遇与命运,再以此为标识审视社会、过滤人生。 参考文献: [1]周阅:《吉本芭娜娜的文学世界》.【M】.宁夏人民出版社.2005版; [2][日]吉本芭娜娜著、吴继文译:《N?P》.【M】.台湾.时代出版社.2002; [3][日]多和田叶子著、于荣盛译:《三人关系》.【M】. 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9; [4][日]柳美里著、于荣盛译:《家庭电影》.【M】.人民出版社 2006.9; [5][日]柳美里著、于荣盛译:《家庭电影》.【M】.人民出版社 2006.9; [6][日]吉本芭娜娜著、李萍译:《厨房》. 【M】.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2004.8; [7][日]吉本芭娜娜著、李萍译:《厨房》.【M】.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2004.8; [8]刘春英:《战后日本女性文学萌生的时代土壤》.《外国问题研究》.【J】.2009年第2期.总第19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