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问问杰克·伦敦和奥威尔,穷困潦倒的生活给了他们多少写作灵感

通往街头的道路是由痛苦铺成的，了解一下头上没有屋顶的感受是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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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作家会自甘流离失所？乔治·奥威尔说：“当你知道自己终于真的落魄了，那是一种解脱的感觉，近乎愉悦。你老是说要穷困潦倒，现在你真的走到那个地步了，而且承受住了。这让人摆脱了不少焦虑。”作家和诗人常常抛弃家庭的温暖而拥抱路上的艰辛，并因此写出伟大的作品。其中不乏文学史上复杂而大胆的人物：比如奥威尔，托马斯·德·昆西，杰克·伦敦和约翰·克莱尔。

世人将克莱尔称为北安普顿的“农夫诗人”，这位多产的漫游者在他跌宕起伏的一生中写下了3500多首诗。克莱尔1793年出生于Helpston，在乡间长大。那是一个圈地运动愈演愈烈的年代，这让他苦恼万分，因为他再也无法自由地在乡间游荡，这本是他青年时代最喜欢的活动，也是诸多诗作的灵感来源。到1841年，克莱尔已经在马修·艾伦医生位于爱萍森林的私人病院里呆了五年了。那年的7月20日，为了寻找与他青梅竹马的、已逝的玛丽·乔伊斯，他走出了树林，踏上了前往Northborough的回家之路——四天时间走了80多英里。

　　英国自然诗人约翰·克莱尔（1793-1864） 图片来源：Edward Gooch/Getty Images

在这次艰苦的远足之后，克莱尔立即写下了杰出的《从埃塞克斯出发的旅途回忆》（Recollections of Journey from Essex）。这篇激昂的散文记叙了他的跋涉，包括睡在走廊下的石质地板上，吃了一把路边野草的经历，他说野草尝起来“有点像面包”。克莱尔的传记作者乔纳森·贝特说这篇文章“最能让我们接近他的亲身经历”。伊恩·辛克莱尔为写作出版于2005年的书《Edge of the Orison》而重走了这段艰难的旅途。在他的朋友和合作者安德鲁·柯廷拍摄的纪录片《By Our Selves》里，辛克莱尔又一次重走了这趟旅程。和同时代的大多数人不一样，克莱尔的贫穷经历大部分都是真实的。举例来说，他和威廉·华兹华斯就不一样。马修·贝蒙特在《夜行：伦敦的夜间历史》这本书里写道，华兹华斯带着一种远距离的好奇和同情心观察着乡间道路上的流浪汉，而克莱尔却是生来贫困。

　　164年之后，重温约翰·克莱尔艰辛旅途的《Edge of the Orison》一书

托马斯·德·昆西（Thomas De Quincey）处在一个流浪者和观察者中间的位置。在著名散文《一个英国吸食鸦片者的自白》（Confessions of an English Opium-Eater）里，他描写过“胃部的极度痛苦”，并认为这是在青年时代横跨威尔士北部的旅途中经受的一阵阵极端饥饿造成的。他还讲述了自己在伦敦时穷困潦倒的生活。这种贫困大体是他自己造成的：他曾和一位名叫安的“品性高贵”的妓女每日在街头闲逛；后来又在每周六晚上吸食鸦片，然后“不管方向或距离，走向市场和伦敦的其他地方，走向穷人居住的地方”。但是德·昆西对待穷人的态度相当复杂。据说他一生都持有保守派的观点。他对穷人的描绘有时候充满同情，不时又流露出鄙夷，笼统来说是一种前后矛盾的态度。

　　托马斯·德·昆西《一个英国吸食鸦片者的自白》

20世纪初期，美国小说家杰克·伦敦来到了英国首都，把自己沉浸在东区的破败之中。他的这种做法为后来的奥威尔开了先河。杰克·伦敦利用这段经历写出了《深渊居民》，用毫不避讳的笔调描绘了东区人民的生活。他用充满激情的新闻手法描绘了穷人赖以生存的恶劣条件：睡在“尖顶屋”（贫民习艺所）里，吃的是“skilly”(一种用三夸脱的燕麦加三桶半热水搅拌而成的污秽食物），或者医院剩下的臭烘烘的残羹冷炙。他还反思了警察的荒谬职责，那就是晚上强迫无家可归的人不许睡觉。他对这个骇人的体制进行剖析：“我们此刻目睹的，正是深渊的建造。整个工业系统都在进行着持续的清除——那些没有效率的人像野草一样被砍掉扔在一边。”

　　乔治·奥威尔。图片来源：CSU Archv/Everett / Rex Features

1933年，维克多·戈兰茨出版了乔治·奥威尔的《巴黎伦敦落魄记》，这本书可能是这种类型的书里面最出名的一本。书里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了，但奥威尔还有一本叫《Hop-Picking Diary》的书，记载了他到肯特的旅程。和在伦敦时一样，他和流动的劳工一起在田野里干活，挣的钱刚够生活。这本日记写的很坦承，一开始奥威尔写道他打算在圣马丁教堂过夜，在日记的结尾他列出了自己一路上学到的新词汇：“scrump”（偷），“toby”（流浪），“didecai”（吉普赛人），“sprowsie”（六便士银币）。

奥威尔关于贫穷困苦之人的书影响深远，后来也有许多作者寻求相似的体验。查理·卡罗尔在2013年出版的《居无定所》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为向前辈致敬，这名失业的老师决定离开位于康沃尔的家，一路流浪到伦敦，在路上碰到了许多特立独行的人物。博客作家克雷格·斯通出版的第一本书名字很奇特，叫《梦想着疯狂的松鼠》。写作这本书的时候作者正住在伦敦北部一座公园里。他当时辞去了城里的工作，无力支付公寓租金，所以他决定从自己的怠工状态里创造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所以落魄潦倒的吸引力到底在哪里呢？对有些人来说，他们无法阻挡发现真实尖锐的题材的诱惑。对另一些人来说，通往街头的道路是由痛苦铺成的。历史上那些故意将自己抛入底层的人，如杰克·伦敦所说的那样，大多来自中产阶级家庭，而且几乎全部都是男性。他们站在特权位置上探索底层的深渊，随后又重新回到舒适和安全的生活。对我而言，那些无法自制地去关注底层命运的作家创作出了最好的作品。毫无疑问，许多人将继续这样做。了解一下头上没有屋顶的感受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