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颜如玉2012年第9期
如玉小姐： 近安！称呼你的雅号，我突然觉得很是别扭。其实，“颜如玉”是古人对你的爱称。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见爱慕甚或暧昧之深。 首先，我想回忆一下我和你的过往。读小学的时候，我是班上的图书角管理员。所谓图书角，其实是各人从家里带来一两本书或者杂志，然后挂在教室后面某个角落上，方便大家传阅。图书管理员的好处就是可以以防止被盗的名义，晚上将书背回家。我那时是学了不少东西啊，比如，找老婆，一定要是樊梨花或者穆桂英；比如，深夜戴个鸭舌帽的男子，我就可以认定他是特务；再比如，好女人一定是短发，穿着类似于今天的唐装的花褂子，职务一般是女民兵连长。坏女人一定是长发而且带卷，最重要的标志是抽烟，红唇一吐就飙出几个烟圈，职务则是女机要员什么的。说实话，你那时候对我不错。启蒙老师是你，不管是考学还是审美。 或许是小男孩的天性，后来，我就对你不那么爱惜了。每本课本在我书包里待个个把月，就皱得海带卷儿一样，运气好的书能弄个寿终正寝，一个学期对付下来；运气不好的，就多半被折作了纸船或者飞机。到我学会作弊的时候，那些书的结局就更惨了，一到期末考试，那些重要的参考书不是开了天窗，就是化整为零了。古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已经有古圣人的境界了。 青年时代，本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对你的渴望想来极深。但是，很遗憾，我对你并没有深深的热爱。要有，也是为了虚荣，装点一下而已，表示自己学富五车什么的。我考上师范的时候，当时是需要面试的，面试老师问了我几个问题，其中一个就是问我最喜欢什么？我就忸怩地说了句，喜欢读书。偏偏那老师也是个文学老青年，听我这么一说，便来了兴致，多问了我一句，看过哪些名著啊？这可把我吓了个半死，因为除了小时候就看过几本连环画。沉吟良久，终于灵光一闪，捋出几个书名：《悲惨世界》《三个火枪手》《安娜·卡列尼娜》。老师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几个书名是我刚才路过一个小书店，偶然一眼瞥到的。学生时代懵懵懂懂，走上社会后，也不咋地。忽有一日，想找个正式点儿的女青年谈婚论嫁。于是电话打去，她似乎还给面子，问在哪里见面？我考虑良久，这地方一定不能俗，而且开销不大。我说，书店门口吧。两人别别扭扭在书店门口见面，然后一道进去看书，在看书的间歇交流点儿眼神，很快就黏到了一起。走的时候，也不能不消费啊。我记得我当时买了本《麻将基本技法》，她买的是什么，记不得了，好像是毛线针织什么的。 这就是我和我的如玉小姐的过往，没有半点儿缠绵悱恻，更没有思之不得，寝食难安的相思岁月。要有，也仅是两小无猜的时候，一点友爱和怜惜。其实，我知道我这样待你，对你极不公平，对自己更无任何益处。古人说：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颜如玉。而今“颜如玉”在哪里？它们在结满蛛网的书架上默默哭泣。 我知道，我今天对你说这一番话，不是表白，而是忏悔。我只希望，对你视如糟糠的只有我这一个负心男。但是，很可惜。放眼周边，现实生活里像我这样不珍惜和你的缘分的人实在太多。这就由不得我多想，除了我们自身的问题，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以丑为美，追腐逐臭，这个世界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