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穷动]:一次女性的精神自慰和想象性突围
在喧闹的“馒头血案”炒作浪潮甚嚣尘上之际,一场关于“到底谁睡了我的老公”的捉奸心理战又让四位中国版“绝望主妇”隆重上演。但是,捉奸的主题只是很牵强地在影片中为四个女人提供聚会的契机,且因为男人的意外身亡而使捉奸的结果毫无意义,这种暧昧不明的处理倒正契合影片结尾那三个女人茫然地走向不知所终远方的模糊身影。 《无穷动》的拍摄其实要早于《无极》,但媒体在炒作时反复强调洪晃作为陈凯歌前妻这一身份,不自觉地将《无穷动》作为拾《无极》余势而贩卖的噱头。严格说起来,《无穷动》的内容和主题并不无聊浅薄,但要过多地渲染它的“女权”色彩,似乎也文不对题。在影片的最终,也自我迷惑于女性的出路。因此,影片只是为观众展现了支离破碎的生活场景的“浮世绘”,见证了中年贵妇们在男人缺席的世界里,面对情感匮乏的伤痛时的顾影自怜或激发出的歇斯底里的欲望宣泄。尤其面对岁月在生理上留下的满目疮痍,面对自我情感上的沦陷失落,这些曾经美丽、优雅,而又成功、富有的上层女性在衣食无忧、事业有成的背后体认到的是内心的落寞和彻骨的悲凉。 琴琴(美貌)结了两次婚又离了两次,别人说她睡遍北京城,但她心中的痛楚却在不经意间显露无遗,尤其父母离异后内心的孤独,成为她以后寻找不到情感港湾的注脚,而死去的日本丈夫频频引发的梦魇,更加凸显出真情已逝的苍凉。而在拉拉(优雅)冷漠矜持、时尚高贵的外表下,也有着一颗因父亲缺席而无比脆弱的心灵,她常在对父亲模糊的记忆中,回味一种已逝的温暖和依靠,她恍惚的手语书写中,流露了一种语焉不详的怆痛和无奈。至于妞妞(成功),从她的电话录音中可以发现,她的生活缺乏秩序和条理,尤其她那被放大的中年怨妇的脸庞上,写满了对自我的茫然和不确定。而叶太太(富有)在父亲死后就不知过年为何物,把情感寄托在一条宠物狗身上,也暗示了她身处情感的匮乏状态。而这一切都与男人(丈夫或父亲)的无情、虚伪、离丧(缺席)有关。 如果影片能围绕这根情感主线生发下去,确实可捕捉到一个特殊族群在光耀背后不为人所知的生活悲苦和情感创伤,只是,摄像机在影片中更像一双窥视的眼睛,在妞妞书香门弟的家庭和高干遗风中炫耀,在小资我见犹怜的精致生活场景和生活姿态中沉醉。在小圈子的孤芳自赏和自娱自乐中,展示小资女性呷花茶的雅致,抹骨牌的慵懒,吃鸡脚的性感,同性恋意绪的颓废,而大量粗口和荤笑话的表演,肆无忌惮的狂野大笑,和对别人口无遮拦的刻薄讽刺,又反过来颠覆和消解了她们的精英优越感,让女性主义的庄重宣言滑向嬉闹笑剧的可悲中,像是一群绝望女性的无望挣扎。只能说,影片的女权立场来自于几个因男人无可把握而辗转于情殇的妇女的幽幽叹息,和自以为感觉良好的精神自慰。 导演宁瀛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在影像本体上大量强化女性阴性的脆弱意象,水缸中的游鱼指向女性的被压抑,阁楼上的小鸟让人联想到“阁楼上的疯女人”被禁锢的宿命,而被宰杀的乌骨鸡正隐寓着女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剧性命运,对毛主席像章的共同怀念则折射着女性对父辈威严的追崇和怀想,而影片最后对男人死亡的处理更是意味深长,像是女性在自我崩溃后的刻毒诅咒。这时,琴琴无所顾忌地痛哭,残酷的生活再一次告诉她,孤独的灵魂无法通过攫取别人的丈夫来获取温暖。而拉拉却在读琴琴写的情书中疯了,对荒诞而真实的生活发出歇斯底里的狂笑。妞妞面无表情的茫然像是一个大写的探询,在彻底颠覆两性世界之后,救赎和重建的出路又在何方呢?最后一个镜头里,妞妞、琴琴、叶太太三人走出了四合院,似乎漫无目的地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天晓得她们将走向何方。 影片像一场室内剧,主要场景都在室内。而从情节内容来看,更像是一次平常的朋友聚会,是几个失意的女人在追忆往昔。影片没有曲折的故事可以铺衍,也不可能展现丰富的生活情态或塑造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于是只能在几个女人粗俗或矜持的聊天中触及她们内心的柔软处,只能在几个女人对过去的回味中嗟叹。 导演宁瀛希望通过影片写出她认同的一种女性,写她们的爱与恨,她们的乐与苦,她们的友谊与背叛,她们的现在与过去……透过表象去写她们内心深处那无穷动的情感欲望。这种女性的魅力不是男性定义的青春、性感,也不是“东方主义”视域下的柔弱、唯美、神秘的气质,而是在全新审美意识观照下成熟女性的独特个性魅力。但是,影片中的女性要么像荡妇(琴琴),要么像泼妇(叶太太),要么像怨妇(妞妞),要么像弃妇(拉拉)。她们看似开心恣意,却心无傍依。而且,也许是由于对未来的失望,她们只能在歌颂毛主席的歌曲,在毛主席的像章里触摸往事和追溯青春回忆。她们调侃男性,并放逐男性(或者说被动地失去),却在不期然中让观众见证男性缺席的女性世界是如何的脆弱、怨恨,又难以自拔。 (责编/孙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