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的米开朗基罗
如果说走进意大利,需要带上艺术的眼光;那么,走进梵蒂冈,还要带上文艺复兴的历史书。当导游口中那一堆似曾相识的名字在你耳边反复播放时,你特别想对号入座地深入了解一番。事实上,带上历史书还不够,因为此时的你,面对目不暇接的景点,不只是想把它辨认出来,还想进一步把所看到的人、事、物勾连起来,还原一种本来的异国风味。鉴于此,欧洲之旅,往往是从欧洲回来之后才真正开始的。 对米开朗基罗这块咬不动的“硬骨头”,就更是如此。 站在“世界第一小”的梵蒂冈国土上,你会与“世界第一大”的圣彼得教堂撞个满怀,继而与米开朗基罗这位天才艺术家的惊世之作打个照面。 当我随着久居意大利的女导游行走在罗马大街上,不经意间便跨过了圣彼得广场的大理石柱走廊,进入了另一个国家――梵蒂冈。这个国家的面积不足0.44平方公里,人口也不过一千人,常住人口仅二百多。它的国土区域基本上就是这些大理石石柱围起来的椭圆形区域――圣彼得梯形广场以及广场的核心建筑圣彼得教堂。就这样,最小与最大,就如此反差巨大又浑然一体地融合在了一起。 梵蒂冈午后的阳光与国内的一样疏懒,不同的是,一束阳光正斜斜地射在圣彼得教堂硕大无比的圆顶上。这寄居在教堂之上的高高的圆顶,仿佛是通向天堂的大门。 它,正是米开朗基罗建筑作品的代表作,也是他留给世界最后的传奇。 因为教堂里面不可以讲解,导游送我们到教堂门口就离开了。于是,我们只好借着提前做好的一点功课摸索着来感受教堂之华丽,之精美,之庄重,之肃穆。然而,所见与所想只是擦了个边角而已。由于顺着人流走,在分岔口随了另一拨人,就莫名进入了交5欧或7欧(乘电梯)才能进的地方。结果却歪打正着,在这有限的时间里,我将空间阅读留给了米开朗基罗的重要杰作――教堂大圆顶。 我们先是乘电梯到了大圆顶内部最接近穹顶的地方,这里应当是大圆顶的腰部。环绕着大圆顶内部的是一个圆形走廊,走廊上是一幅幅大型镶嵌画。这些栩栩如生的画作,发现却是由小小的玻璃马赛克组成的。沿着壁画往上看,是描摹着《圣经》故事的穹顶,往下看则是贝尔尼尼创作的青铜华盖,它覆盖着的是教皇的祭坛,再往下则是彼得的棺木所在地。这一条线不仅是大圆顶的中心线,也是整个教堂的中轴线。圆顶一周开了16个采光窗,而且窗户很大,这使得教堂内部非常明亮,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观光的游客。从这里出来再走左边侧门,就到了逼仄的通往圆顶之顶的倾斜台阶上,我不禁一边走一边叹:这真是幽静又艰难的朝圣之路啊。试想一个教父晚上手持灯烛从这倾斜的台阶上走下来,是不是非常有神性呢?走到半腰看到一个小窗。从小窗望出去已大有居高临下之感,看到的都是人间美景。再往上走,大概走够三百多级台阶,并且有点喘的时候,就到了圆顶外面的环形平台上了。平台上有个小亭,可容纳几十个人。这里距地面137.8米,是教堂的最高点,也是梵蒂冈的最高点,罗马的最高点。这里,是距离上帝最近的地方。如果说圣彼得广场是世界天主教教徒万心归一之所,那么这个大圆顶,就是“一”的中心点之所在,是天地之心、人神交接点。 圣彼得教堂于1506年开始建造,1626年落成,其间经过了120年,远超过了一个人类完整的生命时长。米开朗基罗接手教堂的建筑设计是他71岁时的事情,他知道到自己临终前也不一定能完成这项宏大的工程,所以特别提出来不要任何薪酬,只为艺术而为。果然,直到他89岁离世,大圆顶还在建设中。我很欣慰,我曾沿着崎岖小道体验了通向圣地的纯洁之路,我用脚丈量了米氏所建造的大圆顶,丈量了他的谢世之作。 教堂大殿的右侧,“母爱小堂”中有米开朗基罗25岁时的作品《圣殇》,它又名《圣母》,呈现了圣母玛丽亚怀抱去世的儿子耶稣时的悲戚场景。这幅画作打动过很多人,这也是米开朗基罗唯一的签名画,其名字就签在圣母身上横跨胸前的饰带上。他将自己与圣人融进同一画面,进一步表明栖居神圣名下的无限荣耀,他仿佛在向上帝诉说:“这都是你的创作――上帝。”他在口述自传中多次提及,他听得到上帝的声音。他每一幅作品的灵感都来自于上帝,他在为上帝工作。现实生活中,他终生未婚,他把艺术当作妻子,把作品当作孩子,组成了一个完美的家。艺术的光辉滋润着他每一个日子和每一时的心情。在艺术领域里,他能够轻松驾驭绘画、雕塑和建筑的三辆马车,无疑领受了上帝的格外眷顾。他是上帝的米开朗基罗。 作为上帝的画家,米开朗基罗的第二巨作――西斯汀礼拜堂的穹顶壁画就是见证。这是距离地面20英尺高的地方,这个穹顶的面积相当于一个足球场。可以想象米开朗基罗接受这个任务时的踌躇与勇气。他再一次面对上帝,开始了他的宏大架构与绵密思考:穹顶,那不是上帝的来处吗?凡人不是从这里�望并感受上帝的恩泽吗?上帝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上帝创造的人是什么样子的?上帝的周围有些什么样的神与人的故事?如此这般,上帝创世纪的神秘画面首先在他的脑海里完工了。从1508年到1512年的四年间,他一边思考着上帝与人类的关联性,一边以惊人的构思和心力绘出了上帝创造世界的9个场景,即《划分光暗》《创造日月》《划分水陆》《创造亚当》《创造夏娃》《逐出乐园》《挪亚方舟》《挪亚献祭》《挪亚醉酒》。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又是一个兴奋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他是上帝,他用自己的慧心和画泥捏出了上帝的模样,并将上帝的密语翻译成了生动逼真的天庭生活图景,展现了其赫赫才华。由于运用透视短缩法,他绘的画中,连上帝创世时的草等植物都看得很逼真。 这是他献给上帝的构思,是年他37岁。 让我们把时光再往前推,把空间移到他的故乡――佛罗伦萨,这里是他的诞生地,也是文艺复兴的诞生地。让我们踏上那黑褐色的小方格的大理石地面,穿过一条又一条小巷,来到米开朗基罗广场的正前方,看看米开朗基罗塑造的大卫像。你看他,目光炯炯,嘴润唇丰,鼻梁挺挺,五英尺高,有好几吨重的样子。据说当年是40个人用滚木车子搬运才将他挪到了这里,至今已逾500年,也就是从那时起,他的名字永远与米开朗基罗的名字连在了一起。 大卫,《圣经》故事里的一个少年英雄,神的精灵。作为少年,他本是不用上战场的,他去战场只是为了找哥哥。谁料到他去时正逢高大威猛的非利士人哥利亚在叫阵,但以色利这边没人敢去。于是,少年大卫说“我试试吧”,就走在了阵前。哥利亚见他是个孩子,根本没放在眼里,说:“你过来,我要把你的肉给鸟兽吃。”但大卫并没有被吓倒,说:“你来攻击我,是靠刀剑、长矛、标枪,但我来攻击你,却是奉上帝的名。上帝必把你交在我手里,我必杀死你。”他的作战方法很特别,只见他拿出一块石子,安在投石带上用力掷出去,击中了哥利亚的头,赢得了战斗。雕塑就定格在对决这一刹那。大卫容�俊美,据说是米开郎基罗按照他最亲密的同性朋友来雕刻的;他的手表现着身体的力量,而他的头部则凝聚着智慧,这是米开朗基罗对上帝旨意的领悟。 米开郎基罗,上帝垂青的艺术家,是他用小锤子敲打出了大卫活生生的肌肉。大卫的身体沐浴着米开朗基罗的艺术之爱,米开朗基罗用凿子征服了自然。面对如此巨作,米开朗基罗只是淡淡地说:“大卫本来禁锢在大理石之中,我只是将他释放出来而已。” 在米开朗基罗偷着学绘画的童年,他的父亲对他眼里高贵而杰出的绘画艺术充满鄙夷,因为这与他父亲向往的贵族血统没什么关联。但他父亲不知道,米开朗基罗不只是他的孩子,更是上帝的孩子,是上帝委派到人间的艺术家。上帝所爱的人上帝自会帮他,上帝想要做的事情最终一定能够完成。上帝不仅赋予了米开朗基罗伟大的使命、创作的灵光,而且给予了他崇高的荣誉,使他在绘画、雕塑和建筑三个领域里任意驰骋,每个领域都有惊世之作留给人间。并且,他通过自己的劳动,把艺术家这个当时被认为是世界上最卑微的职业变成艺术史上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