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玉女的传说

　　两家都住在小学的校园里，两家的父母都是这所学校的老师。冰然和小谋还在各自妈妈的肚子里时，就被大人半开玩笑地“指腹为婚“了。当然这当不得真，但大家都知道这一对“金童玉女”的事，还常常打趣：“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他们说“金童”将来必定是艺术家，“玉女”必定是文学家。两位妈妈听了都很高兴。 　

　　小谋是家中的长女，加上从小聪明伶俐记忆非凡，四岁便会背一百多首唐诗，导致父母对她的道德品质也要求特高，给她讲的第一个故事便是“孔融让梨”。此后但凡家里有了亲戚送来的苹果橘子什么的，一定要小谋来分，爸爸板着脸监督，倘若小谋把最大的给了奶奶，第二大的给了妹妹，爸爸的脸变会松弛下来；小谋当然想把最大的留给自己，但是她刚刚流露出一点儿这种意思，爸爸的脸便会黑的像要压下来的乌云，小谋就不敢了，另外，有时父母高兴买了玩具等等，只要妹妹喜欢，小谋就只得让着她，如果不让着妹妹，就会挨打，挨训，＂你是怎么做姐姐的？＂这使小谋非常委屈，因为并不是她通过竞选或别的什么办法争到＂姐姐＂的地位的；并且眼见妹妹不用背唐诗不用做家务便得到更好的零食，玩具，饭菜，文具……幼时的（未完代续） 　

幼时的小谋便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爸爸妈妈捡来的孩子。小谋虽然对自己的处境不满，但每逢有亲戚，宾客上门，无不夸赞小谋聪明，嘴甜，尊老爱幼，而妹妹花了一个星期只记住了一句唐诗“鹅，鹅，鹅“，令父母彻底放弃，而且妹妹只向带礼物上门的客人问好，便失去了一半的人缘，所以小谋以许多牺牲维持着“玉女”之誉。 　

　　作为“金童”的冰然是次男，他上面有个哥哥向小谋一样顶去了所有的期望，所以冰然过得比较自在，敢向他的妈妈索求许多非分的东西。冰然会吹口琴，会下象棋，会照着连环画画梁山好汉，也跟着爸爸学书法，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而且还打得两手好球——乒乓球和篮球。这些才艺令“金童”之称显得名副其实。 　

　　　其实，冰然的爱好小谋都喜欢，也都会，可是每一样都比不过冰然。令小谋记忆深刻的是，有一次，两人一起画画，化荷锄的林黛玉，冰然的妈妈给冰然95分，给小谋90分，冰然不依，说小谋的分数太高了，“你看，她画的手都没有搭到锄柄上，怎么扛得住花锄呢？“冰然的妈妈哄道：“所以嘛，只给她90分呀，不是比你少了5分吗？” 　

　　再有一点令小谋印象深刻的是，和冰然在一起玩的时候，总是冰然扮演解放军，小谋扮演白匪军；冰然扮演孙悟空，小谋扮演白骨精；冰然扮演梁山好汉劫富济贫，小谋就扮演贪官被杀……小谋当然非常想当解放军孙悟空梁山好汉，但是总也争不过冰然，就像在家里总是争不过妹妹。 　

　　长大后的小谋听妈妈说，他小时侯对冰然非常好，和妹妹分得的零食已经少了，谁也舍不得给，但他舍得给冰然，甚至舍得全部给冰然。 　

　　但这些小谋都不记得，她记得的是自己对冰然的疏远——小谋开始疏远冰然是在一次挨打后，当着冰然面挨打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所以挨打后就不愿被冰然看见。 　

　　也不愿意被任何人看见。 　

　　小谋的父母在同事面前非常爱面子，他们要求女儿次次拿都拿第一，否则就要挨打。 　

　　那是三年级的一天，下课的时候，小谋正在和冰然说话，忽然教室门开了，小谋还没有反应过来，妈妈已经冲到眼前，‘啪“，小谋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然后数学作业本被重重地拍在她的课桌上。小谋的眼前只有泪光一片，妈妈训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清楚，只知道回家后还有一顿好打。 　

　　小谋擦干眼泪后看到了冰然同情的目光，但这同情激起了小谋无限的羞愧；更要明的是，由于妈妈的冲动，全班同学都看到了她挨打，全班同学都知道她放学后还要被重重地打。 　

　　后来的小谋明白了那一次挨打的原因。小谋每次的课堂作业都是满分，只有那一次因为粗心而竟然全错，不巧的是，那一次冰然的数学作业破天荒得了满分，冰然的妈妈忍不住无限喜悦，自个儿谦虚说：“见鬼了，我家冰然的作业这次居然全对。”小谋的妈妈听见了便忍不住踱过去看女儿的作业情况，不料看到了满眼叉叉。数学老师刊载是同事女儿的分上没有打上个鲜红的“０”分，但小谋的妈妈脸上已经挂不住了。 　

　　冰然为了安慰小谋，放学后陪她一起回家，想来看在外人的面子上，妈妈不好过分吧。但冰然的好心给小谋平添了更多的麻烦，妈妈一看见冰然，就怒骂小谋：“小小年纪心眼儿倒不少，你以为带个人回来我就不打你拉？”小谋一听，魂飞魄散，因为计谋别妈妈识破而羞愧万分，又因为冰然的介入而悔恨万分。妈妈不顾冰然在旁边就一八抓过小谋，冰然吓得呆呆地站着，小谋哇哇地哭着——冰然，你看到了我被打的样子，我这一辈子也不要理你！ 　

　　冰然看见小谋被打的样子，就像自己挨了打一样疼，鸡毛掸子在小谋腿上抽一下，冰然的腿就跟着抽搐一下。后来冰然终于想到搬救兵来，飞奔回家把爸爸拖到方家，冰然的爸爸一手拦住小谋的妈妈，一手护住小谋，妈妈才愤愤地住手。小谋从抹着眼泪的指缝间看见冰然也流下了泪水。这滴泪多少年后才流进小谋的心里，而当时小谋只有一个念头——啊，全世界都知道我挨打拉。 　

　　从三年级起小谋从一个嘴巴甜甜的姑娘变成了一个木讷无言的女孩，见到熟人就只想躲开。父母一直不理解她的变化，长大后的小谋曾想告诉他们起因，但他们似乎早已淡忘了那件事。 　

　　五年级的时候，小谋的爸爸做了他们班主任。期末评选三好生的时候，班上有五个名额，小谋的得票正好是第五。可是爸爸在课堂上说：“方小谋的体育成绩不太好，而且肯定有的同学是看在老师的分上才选方小谋的，所以这一次就不选她了；许冰然同学刚刚参加全市象棋大赛，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绩，为我们班争了光，这一次应该评许冰然同学为三好生。”同学们都没说话，冰然后来还在作文里写了这件事，只有小谋在心里难过：爸爸，爸爸，你凭什么牺牲我的荣耀，来成全你无私的美德？ 　

　　难过的同时小谋非常担心，因为她每年都是三好生，这一次评不上，不知道妈妈会怎么罚她。幸好这一次上爸爸发扬风格让出去的，妈妈就没有为难她。 　

　　　六年级的时候，数学老师换了一位刚刚调来的三十几岁的老师。有一次课堂练习，数学老师留给大家五分钟的时间做题，小谋两三分钟就搞定了，她正好坐在窗边，于是向窗外看了一眼，正看见一只蝴蝶飞过，忽然想到《童年》这首歌，想到好久没上音乐课了，一时发起愣来。数学老师练得一手飞镖绝技，一看有人发呆，手中的粉笔头“唰”地击中了小谋。 　

　　　数学老师知道同事方老师有个女儿方小谋在他的班上，但绝对没有想到这位上课发呆的女孩便是方小谋。小谋挨了一记，发出一声“哎哟”，本能地喊道：“痛啊！” 　

　　　有人嗤嗤的笑。数学老师以为小谋是故意的，怒气冲冲说道：“出去！站到教室外面去！外面有什么好看的，看够了再进来上课。” 　

　　　这下子小谋蒙了。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好学生乖学生，哪里受过这种差生的待遇。同学们也都沉默着。数学老师看她不动，气冲冲地来拎她。小谋跌跌撞撞地越过同桌，边哭边走出教室。 　

　　　走出教室以后她清醒了，想到站在这儿哭一定会被妈妈发现，说不定又要挨打，于是忍住屈辱，将身子弯到窗子以下的高度，越过几重教室向校外走去。门卫认得那是方老师的女儿，所以虽然诧异但还是放行了。 　

　　　走出校门的小谋开始边走边哭，至于走到哪里去，她不知道，只觉得天下之大，却没有个不为人知的痛哭之处。（未完待续） 　

不知走了多久哭了多久，小谋觉得不对劲，捂着脸慢慢回头，果然看见有人一路跟在后头。是冰然。 　

　　 小谋很是安危，但更感到难为情，被人看见哭的样子总是难为情。 　

　　 小谋抽泣着说：“你怎么跟来了？没有上课吗？” 　

　　 冰然拉拉她的袖子说：“你回家把." 　

　　小谋想数学老师一定把她上课发呆的事情告诉妈妈了，忧心忡忡地不愿回家，只愿时光就停在这一刻，永不流动才好。 　

　　冰然就陪着她走走停停，陪着她忘记了吃午饭，一直到下午上第一节课的时间，两位妈妈才风风火火地来来。冰然的妈妈的大声斥骂冰然撒谎，逃课，小谋的妈妈责骂小谋不回家吃午饭，还在她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一记，但看见冰然的妈妈没有打人，她也就没再打小谋． 　

　　看见冰然因为自己而被骂，小谋心里充满了愧疚，觉得自己害人不浅． 　

　　后来在老师们的闲谈中知道，她离开教室不久，冰然就借口说要上厕所也走了出来． 　

　　小谋他们进入初中，几乎每一位老师的嘴上都挂着＂许坚然＂这个名字． 　

　　许坚然刚刚以全省中考状元的身份考入省中，他的勤奋努力，他的辉煌战绩使他成为这所学校的丰碑，榜样，神话，楷模． 　

　　虽然许坚燃是冰然的亲哥哥，但小谋对他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脑子里只有他坐在书桌边读书写字的影像，她甚至不记得许坚然长什么模样，像他爸爸还是像他妈妈。 　

　　以第一名的成绩升入初中的小谋被老师们视为第二个许坚然．小谋惟有努力努力再努力． 　

　　初中时期的男生似乎特别喜欢欺负女生，明明知道女生一哭他们就得挨批评，写检查，但每天都故意惹女生。男生欺负小谋的时候，冰然总是帮着她．因为有一帮人会起哄，所以男生帮助女生是要有勇气的，可爱的冰然每回都有这勇气．后来“金童玉女＂的传说流传到了初中里，于是有人故意恍然道：＂哦，原来你们是指腹为婚的小夫妻哦．＂ 　

　　一群人嗤嗤地笑，小谋有些不自在，不敢看冰然，也不知道冰然在不在意。 　

　　也许冰然是在意的，他似乎以后再没有正视过小谋，尽管他们放学的时候还总是一前一后回家． 　

　　当然，也许是青春期的羞涩拉远了两人的距离，但小谋想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冰然杰出的哥哥进入藏龙卧虎的省中后失去了光辉，在那里他只能算是成绩平平． 　

　　冰然的妈妈失去了炫耀的资本，省中又远在市里，鞭长莫及，只好开始狠管小儿子冰然． 　

　　冰然开始常常和妈妈吵架，但也还是听从了妈妈的意见努力学习，成绩一蹿再蹿，终于蹿到全年级第二．＂金童玉女＂天下无敌的成绩在初中校园熠熠生辉，不幸的是冰然的各科成绩之上始终有个小谋罩着，从没得过第一． 　

　　每次考试过后小谋都感到非常非常对不起冰然．如果没有自己，冰然就是第一，就不用跟他妈妈吵架．小谋猜想如果自己和妈妈吵架，妈妈一定会劈了自己． 　

　　小谋也想假装失手考个第二，但她害怕万一没把握好，成绩跌到十名之外就惨了，毕竟竞争还是很激烈的；而且妈妈又会怎样对待自己呢？还有一次她的代数小测验因为粗心而只得了８０分，妈妈早早便得到消息在家守侯着．她上了初中妈妈不再打她，但换之以冷嘲热讽，那顿晚饭咽下去多少泪水啊． 　

　　一天，小谋在冰然家做物理作业，画完杠杆受力图，两人手痒，画起了阿基米德撬地球，不料被冰然的妈妈看到了．冰然的妈妈边批评冰然不务正业，还叫小谋多多监督，帮助冰然．她没有说小谋，但已令小谋如坐针毡，最后一番话更让她面红耳赤。冰然终于忍不住和妈妈吵了起来．妈妈说：＂你看看你的成绩，还好意思跟我吵，你考过第一吗？＂冰然口不择言地嚷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初中时考过第一吗？凭什么要求我考第一？＂冰然的妈妈气的差点晕过去，母子二人激烈的吵着，谁也不让谁．小谋尴尬万分，收拾书包逃跑了． 　

　　她没有冰然那样陪伴好友忍受屈辱的勇气，她只好逃了． 　

　　初三时冰然出落成玉面小生，赢得很多女生爱慕；而小谋不得不为她光辉的成绩戴上越来越厚的眼镜，在越来越帅气的＂金童＂面前感到无限自卑． 　

　　小谋不再把自个儿买的学习参考书带到冰然家去看，她有一次轻轻进入冰然的房间时发现冰然正在做＂金对钩＂考试宝典系列，那也是她和冰然一起学习时从来没见他做过的．冰然看到小谋后不露声色地把考试宝典放进了抽屉，拿出了老师发的物理练习册．小谋心里不是滋味，却并没有感到意外． 　

　　从此她再也没有不敲门便进入别人的房间的习惯，哪怕是妹妹在她俩的房间，她也要先敲一下门再进去．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如省中的小谋最终也"泯然众人矣＂．许坚然没有在省中留下任何痕迹，只去了一所三六大学。也许三年后的高中校园也不会记住方小谋的名字．可怕的是小谋学习依然很努力，成绩还是一点点往下掉． 　

　　许冰然开始崭露锋芒，不仅成绩越来越靠前，最后稳定在年级前五名，而且他的两手好球－－乒乓球和篮球令他在操场上大出风头，悦耳的口琴征服了大批女生，高超的棋艺镇住了大部分男生，真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金童＂开始熠熠升辉，渐渐光华万丈，＂玉女＂却落的满身的尘埃． 　

　　　小谋和冰然奇迹般地再度分在一个班级，但冰然坐在小谋的后三排，小谋不回头的话几天都看不到冰然． 　

　　　他们已经疏离到偶尔遇见只微微点一点头的地步．冰然对任何人打招呼都带着微笑，但对着小谋只牵一牵嘴角．也许他是为小谋目前的成绩和处境担忧，所以笑不出来，小谋这样想着，还是有点难过． 　

　　这时小谋原本黯淡的妹妹在初中里脱颖而出，代替姐姐成为父母的骄傲和期盼，替小谋驱散了不少来自父母的恨铁不成钢的遗憾和失望． 　

　　住在宿舍里的小谋感到空前的自由，省中的老师和父母没什么私交，这令她在为成绩担忧的同时大感惬意． 　

　　第一个住校的星期五的下午，放学后同学们呼拉拉地从宿舍往车站飞奔．小谋悠悠地抱着书走着，直到冰然喊她才想起自己也是要回家的． 　

　　＂我不想回去．＂小谋说． 　

　　＂你不回去，他们会问我的．＂冰然说 　

　　原来他们一起在外读书，是互相负有责任的．小谋只好和冰然一起回家。这以后他们惟一的接近就是周末一起回家，在一同返校． 　

　　区象棋比赛亚军的头衔，领取全市英语演讲比赛银牌的风光，黑板报上色彩协调的插图，篮球场上投篮的英姿……这一切使冰然成了本年级最受女生青睐的人物。传说他每学期都会换女朋友，每次都是临近期末变分手，分手后两人还是好朋友，好同学。 　

　　更为真实可信的证据是冰然常常和某个女生一起出现在食堂，冰然打菜，女生取饭盒，然后一起吃。高一的两个学期，女生分别是陈爽，顾小玉，高二是刘丽雅，程辉。冰然的餐桌固定在小谋的前一排，所以小谋常常看见两个脑袋一起晃啊晃。 　

　　冷眼看着这一切，小谋的心里和脸一样平静，心里还有些轻笑。她从不妒忌。女孩有天生的敏锐直觉，她感到冰然和她们只是一起吃饭，最多一起散步而已，传说中的恋情，小谋觉得没有。 　

　　这些传说她从来只听听，从来也不信，不转述，更不带到家里去。 　

　　高三是冰然的”恋情“一度不明，传说他的女友是夏倩，又传说是鲍彩凤。 　

　　鲍彩凤正上小谋的室友，是那种乍一看并不美丽，但越看越美，越看越有味儿的女孩子。多年后小谋回想起来，鲍彩凤身上有一种气质，这种气质令她显得从容典雅。 　

　　一天晚上宿舍夜聊的时候，大家追问鲍彩凤是不是许冰然的女朋友。龅彩凤平静地说：“不是。我只是他的红颜知己。” 　

　　红颜知己！ 　

　　小谋咀嚼着这个词，心里一阵震颤，酸到既想哭，又想笑。 　

　　彩凤和冰然认识不过一两年，竟然就成为他的红颜知己，那么自己呢？自己和他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就算“金童玉女”的传说不过是个大人间的玩笑，传说中的主角也不再是自己，那么多年的风雨同行，甘苦共呢？那么多年，听到冰然挨骂，听到冰然和妈妈吵架，心痛的是自己：那么多年，大小测验，她取得第一，从没有过开心，快乐，想到他回家的难堪，满心担忧的是自己；那么多年表面的疏离，心中的挂念…… 　

　　小谋想着，泪流满面。 　

　　是谁让我们的内心无法接近？是每次考试暗地里的较量吗？是我们既是好友但又脱不开的竞争关系吗？是双方的父母对子女的期待和对比吗？还是我们幼时的传说反而拉远了我们青春的距离？ 　

　　夜话还在继续，“那他的女朋友是夏倩吗，是不是？” 　

　　鲍彩凤想了想，“其实也不是。” 　

　　“那你知不知道许冰然的有没有女朋友或意中人啊？” 　

　　一时间大家都竖起耳朵听。 　

　　鲍彩凤慎重地说：“他心里有个喜欢的人，但他比较自卑，不敢表白。” 　

　　“他喜欢的是谁啊？”“是他告诉你的吗？”“他那么优秀的人还自卑啊？那我们……”好一番叽叽喳喳。 　

　　小谋擦干眼泪。 　

　　鲍彩凤得意地说“要他亲口告诉我，那还叫红颜知己啊？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看出来他心底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但这人是谁，我也不知道。” 　

　　于是大家纷纷猜测。小谋没有参与她们的谈话，只是静静地面对一片聒噪的黑暗。 　

　　那次夜谈之后，小谋很想改变一下自己，首先是把厚厚的眼镜换成隐形眼镜。她没有去眼镜店，而是去医院配，她觉得医院安全。 　

　　医生检查了她的眼球，神色肃然，问他有没有异常感觉。小谋说：“常常看东西的时候，有一个黄棕色的小班点。” 　

　　医生问有没有人陪她来，她说没有。医生告诉她，她患有视网膜萎缩症，到四十岁上下的时候会看不见东西，建议不要戴隐形眼镜。 　

　　小谋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怎么治呢？”她急切地问。 　

　　医生说这是没有办法治疗的，只有等着，可以先配点儿眼药水，常常点点，注意保护用眼，也许可以推迟到五十岁左右。 　

　　小谋很长时间没有思维，她甚至想永远这么麻木着就好了。 　

　　她痛苦到甚至没有流泪。 　

　　冰然，我想做些改变，可是天意不让！ 　

　　小谋恢复了素面朝天的女书呆子模样。 　

　　高三这一年，小谋艺业精进，她不仅学习渐有起色，还学会了室友们以前怎么教也教不会的“８０分”；她突然领悟了口琴琵音和颤音的吹奏方法，终于能吹到接近冰然的水平，她的画开始有了抽象且意韵幽远的风格，竟被一位路过学校的画家收藏了去。 　

　　高中毕业的一年也是分别的一年。小谋步了许坚然的后尘，进入了Ｈ大，而冰然理所当然地进了全国著名学府Ｂ大。那一年，父母所在的小学的教师住宅竣工了，方许两家搬入了不同的单元，不再做邻居，从此渐渐疏于来往。“金童玉女”的传说就这样消散在时间的风里。 　

　　喧闹的大学生活像海潮一样将小谋淹没，只是深夜，隐藏在最深处的心事才会浮出水面。 　

　　“冰然，听疱彩凤说，你一直保存着半张画，阿基米德持着杠杆撬地球，我知道那幅画，那幅被你妈妈撕成两半儿的画，有地球的那半张在我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