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盛宴
冯雁军
《 人民日报 》（ 2014年02月16日 07 版）
塞纳河，她像饱蘸浓墨的画笔，灵动而厚重，恣意地渲染着巴黎的朝朝暮暮，春夏秋冬。没有她就没有巴黎的满目绿色，就没有巴黎的浪漫风情。
一天下午，我从埃菲尔铁塔附近的小码头坐船欣赏塞纳河的美景。当年，这种铁壳船叫苍蝇船，塞纳河上运输繁忙，有不少渔船在这里贩鱼卖虾，引来无数苍蝇。眼下的塞纳河，再也见不到讨厌的苍蝇，一泓碧水，清澈见底，映照着两岸的无限风光。
买票登船，讲解员对着扩音器开始介绍。先是听不懂的法语，接着又是英语、日语，不一会竟然是普通话，虽有点生硬，还是令置身异国他乡的游子心头一热，那种对祖国的爱慕之情溢于言表，对姣好甜美的导游顿生几分好感。明艳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微风吹过，犹如陶醉在春日的和风里。游船徐徐前行，河畔一道道亮丽的风景从眼前掠过，波旁宫、卢浮宫、法兰西学院、巴黎圣母院，还有一座座形式各异的桥梁，如长虹卧波。
目睹脚下碧波荡漾的塞纳河和两岸绮丽多姿的建筑，一种感触油然而生：全世界每年有千万人游览巴黎，是冲着巴黎圣母院、埃菲尔铁塔、卢浮宫，还是塞纳河？我想，更多的也许是塞纳河，是塞纳河把法兰西民族的一颗颗明珠串了起来，是塞纳河赐予了巴黎圣母院的伟大、埃菲尔铁塔的高度，是塞纳河赠给了雨果、福楼拜丰富的灵感，是塞纳河送给了香榭丽舍的万种风情。塞纳河，她见证了太多的荣辱沉浮。雄心万丈的拿破仑向来以跨过阿尔卑斯山征服亚平宁半岛、埃及、欧洲大陆为荣，但他在客死他乡前还念念不忘踌躇满志时的那条河，甚至还立下遗嘱：我死后，就将骨灰撒在塞纳河里，撒在法国人民心中。即便是被推上绞刑架的路易十六、丹东、德穆兰、罗伯斯庇尔、皇后玛丽，他们的命运也无一不与塞纳河紧紧相连。
人生沉浮，在塞纳河眼里都是过眼烟云，时间抚平了所有伤痛。狂风巨浪平息过后，路易家族在人们心中又复活了，太阳王的铜像依然矗立，丹东、罗伯斯庇尔、德穆兰同被推为法兰西英雄，塞纳河两岸的美景与他们紧紧相连。多少仇恨和伤痛，多少富贵与荣辱，在岁月流转中都化作了历史尘埃和导游嘴里娓娓动听的故事，化作了吸引游人的神奇魅力和塞纳河的丝丝清波。再神奇的画笔，也无法描绘出塞纳河的婀娜多姿，再动人的文笔也无法写尽塞纳河的灵性内涵，再厚重的史书也无法记清塞纳河上古今人物来去匆匆的身影。无法想象，没有巴黎的法国能否孕育出世界文明之一的法兰西，没有塞纳河的巴黎能否成为世界艺术的华都。塞纳河，她是巴黎的灵魂。她不宽，也不窄；不急，也不缓。就这样静静地流淌，默默地注视着世事的变迁，承载着古老文明的延续。时空的交错，岁月车轮滚滚向前，年轻人成熟了又老去，而塞纳河却依旧缓缓流淌，永不停息。
此刻，我忽然想起海明威的一句话：“如果你够幸运，在年轻的时候待过巴黎，那么巴黎将永远跟着你，因为巴黎是一席流动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