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戚然,心有动也
“七”是一个神奇到诡异的数字。就宗教意义而言,在《圣经》里,上帝用七天创造了世界,人有七宗罪,在佛教里,有“过去七佛”和“七宝”。至于其他,古人把日月和金木水火土星称为七曜,人去世后回魂是在第七夜,中国的“情人节”是牛郎与织女相会的七月七日,日本除厄开运依靠“恵比寿、大黒天、毘沙門天、弁才天、福禄寿、寿老人、布袋”这七福神。 林林总总,不胜枚举,至于作为超自然的信仰、从文化史和思想史的角度寻根究底、还是毫不介怀,则因人而异。 “七”是我喜欢的数字,也许和自己的姓氏可以切成“七奥”有点关系。公寓买了七楼,曾经写过的小说,女主人公永远叫同一个名字“七七”,在日本,哪怕绕个大弯,也要把消费额贡献给“SEVEN&ELEVEN”的便利店。 而这一次,栽在了“道光七年”。 道光七年的除夕,当然不会有春晚,只不知道那年头的爆竹是不是也会这样造成空气污染。年关,乐者倍增其乐,而哀者,百倍增其哀。 那夜,一位独在异乡的女作家写下一篇祭文。她是被历史遗忘的无数女性中的一个,除了我,大概没有人会再惦念她。其实她也没什么特别,不过是重复了那个年代,不、是世世代代都循环不灭的悲剧——所托非偶,最后终于选择了返回娘家,不久投水自尽。 她留下了近三百首诗词,平心而论,写得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离好还差得远。还好这是一篇思想文化学角度的论文,而非文学的。但无奈文本是唯一的论据,费劲工夫遣词造句,阐释她心中每一个细微的起伏,不能用中文是太痛苦的事。悲剧的是,终于得到导师的认可,突然发现自己弄错了“道光七年”的时间。 在这个时点,她仍然留在夫家,而不是我误以为的已经选择了决裂、返回故乡。那么,这篇祭文所昭示的,便是另一种的隐衷(这充分证明了一点,所有的文本分析完全是自欺欺人),而此后的论述也完全导向相反的一面。徒劳无益写了这么多,并且连累了导师费时间修改。 造成这种低级错误,直接原因是前段时间心思完全不在论文上,而是转向了学吉他。至于吉他以外,是否有更深层次原因,这过于形而上,有琢磨这个时间,不如去想想怎么重写和负荆请罪。 与“七七”同音的是“戚戚”。《诗经》中“戚戚兄弟,莫远具迩”的“戚戚”,易安笔下“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戚戚”。又有个词叫做“心有戚戚”,被解为“心动貌”,这样很好,心会动,至少说明人还是活着的(如果不以“脑死亡”为衡量标准的话)。 第四号台风来袭,奈良有的区已经发了避难警报。鹿群早不知都躲去哪里,但偶尔能听到乌鸦的嘶鸣。望着窗外连天风雨,担心新绿的枝桠能否承受这样疯狂的摇摆。在日本这样的岛国,多的是风雨飘摇的时刻,映出人的渺小和卑微,只觉天地茫茫,心中分明一片苍凉,却莫名悸动不已,格外想抓住点什么——纵然明知是徒劳。 据说古代有个姓孔的老圣贤标榜:“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这里的“戚戚”是指心悸。那么,我想,我是缺了点成为“君子”的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