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传统的承传与现代转化_浅析方文山歌词的开拓价值_王姝一

第25卷第1期2010年1月

乐山师范学院学报

JournalofLeshanTeachersCollege

Vol．25,No．1Jan．2010

古诗词传统的承传与现代转化

———浅析方文山歌词的开拓价值

王姝一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北碚400715）

摘要：中国当代词人方文山，其歌词在意象、意境、韵律和辞藻上继承了古典诗词的传统，又通过蒙太奇的艺术手法、“以旧换新”的题材和现代口语的叙述对古典诗词传统进行了全新的改造。他的作品拓展了传统歌词的领域，运用了创新的艺术手法，将古典诗词元素注入现代歌词，用现代的手法和思维对古典诗词传统进行了现代转化。本文旨在通过方文山歌词对古诗词传统的承传与现代转化来探讨其开拓价值。

关键词：方文山；歌词；古典诗词；现代元素；开拓价值I226.8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8666（2010）01-0022-06

提及中国当代歌坛，一定会提到周杰伦。而提及周杰伦，就不能不提到方文山。方文山，台湾著

名词人，1969年生于台湾莲花县。从《发如雪》、，到《菊花台》、《东风破》，再到风靡2008《双截棍》年的《青花瓷》、《千里之外》、《本草纲目》，到目前为止，方文山已为周杰伦创作了五十多首优秀歌词，首首经典，首首风行，奠定了方文山在当代中国词坛不可替代的重要地位，被称为周杰伦的“御用词人”和“周杰伦成功背后的男人”。他的作品亦诗亦词，亦词亦诗，将唯美的古典情韵、浓郁的民族气息与现代潮流元素完美融合，既承传了古典诗词的意象、意境、形式与语言，又用现代的创作技巧与思维对其进行了完美转化，给人以特殊的审美享受。

词，是一种与音乐紧密结合的、句式长短不齐的文学样式，从本质上来说，它是一种抒情诗，是诗歌的变体。而从起源上看，诗歌与歌词是同源同

[1]

“诗言志，歌咏言，声依永，律和声”“诗，，言流的。

[2]

其志也；歌，咏其声也”，“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3]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都形象地表达了诗与歌之间的密切的“血缘关系”。《诗经》中的风、

雅、颂都是乐歌，“三百篇，孔子皆弦歌之，以求和武、雅、颂之音”。[4]楚辞“书楚语，作楚声”，与韶、《诗经》一道成为古代歌词、诗歌史上的两座丰碑。郭茂倩编纂的《乐府诗集》中的乐府，多为歌词，

[5]

“凡乐辞曰诗，诗声曰歌”“、诗为乐心，声为乐体”。宋词就是配合当时新兴乐曲而唱的歌词，“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即是明证。

余光中曾说：“诗经、乐府、唐绝、元曲，无一不在指正：许许多多好诗都产生在诗和音乐结婚的

[6]

蜜月，不，蜜朝蜜代。”而前苏联词作家萨柯夫斯基又曾明确指出：“好的歌，它的词都具有不依赖

[7]音乐的独立艺术价值。”因此，今天我们从文学的

收稿日期：2009-03-02

作者简介：王姝一（1984-），女，黑龙江黑河人，西南大学文学院中国古代文学专业200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诗词学。

眼光出发，以读诗的心态来读方文山的歌词，解读它对古诗词传统的承传与现代转化，研究它对当代歌坛和当代诗坛的开拓价值，也就具有了畅通古今、融会古今的现实意义。

风，在唯美的爱情中更流露出羁旅、迁逐、游子的

情怀。而这样的例子在方文山的歌词中比比皆是。如古诗词中代表相思的“红豆”：“相思寄红豆，无能为力地在人海中漂泊，心伤透”。（《娘子》）；意味

“蝴蝶自在飞，花也布满天，一着比翼齐飞的蝴蝶：

朵一朵因你而香”（《星晴》）；等等。

2．灵活运用古典诗词中的经典语句为意象

早在唐宋，歌词领域就已经存在截取前人成句，或间接化用前人成句入词的先例。贺铸尝自云：“吾笔端驱使李商隐、温庭筠，常奔命不暇。”与

“下字运意，皆他同时期的周邦彦亦是如此，所谓（沈义父《乐府有法度，往往自唐宋诸贤诗句中来”

指迷》）。此外，还出现隐括前人诗文入词的隐括词，如苏轼隐括陶渊明《归去来辞》的《哨遍》（为米《听颖师弹琴》的《水调歌头》（昵折腰），隐括韩愈昵女儿语），以及黄庭坚隐括欧阳修《醉翁亭记》的《瑞鹤仙》（环滁皆山也）等。古人还有“夺胎换骨”之说，这也是一种创作方法。“‘夺胎换骨’出于惠洪《冷斋夜话》：‘山谷云：诗意无穷而人才有限，以有限之才追无穷之意，虽渊明、少陵不得工也。然不易其意而造其语，谓之换骨法；窥入其意而形容之，谓之夺胎法。’所谓‘夺胎换骨’，就是用新的文字词汇重写前人诗意，以前人诗歌内容作为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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材料。”

而这种“笔端驱使古人”的词学风尚和“夺胎

一、“东方风”

———古典诗词的情韵

（一）古朴唯美的意象

孟建安《得体性与中国传统文化》中指出：“中

国文化的悠久历史，使得一些普通的东西、景物携带上了浓厚的文化气息，它们出现在文学作品中组合成了特定的意象，成了汉民族传统文化的载体。”古典风尚与潮流元素巧妙的融合，是方文山歌词的最重要特色。而古典化的意象，使得他的大部分作品都弥漫着浓郁的“中国文化气息”。这种情况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

1．选取古诗词中有特殊含义的事物为意象

娘子依旧每日折一枝杨柳

你在那里，在小村外的溪边默默等着我……

景色入秋漫天黄沙掠过塞北的客栈人多，牧草有没有，我马儿有些瘦

世事看透，江湖上潮起潮落，什么恩怨过错

在多年以后还是让人难过，心伤透娘子她人在江南等我，泪不休，语沉默天涯尽头满脸风霜落寞，近乡情怯的我相思寄红豆，无能为力的在人海中漂泊，心伤透

《三辅黄图》中记载：“霸桥在长安东，跨水作桥，汉人送客至此桥，折柳送别”，证明了古人“折柳送别”的习俗，因此，“杨柳”的意象便带有了“离别”“留恋”、的意味。在古典诗词中，“柳”是渲染离愁别绪不可或缺的“道具”。如“秦楼月，年年柳色，（李白《忆秦娥》），“柳荫直，烟里丝丝弄霸陵伤别”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棉送行色？”（周邦彦《兰陵王》）“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柳永《雨霖铃》），等等。这首《娘子》，以现代语言塑造了一个痴痴等待、静静守望心上人的古代女子。在词的第一句就使用了古典诗词中的常用意象———“杨柳”来暗示离别，真正地将古典的浪漫情怀融入了现代的歌词写作，使人感觉迎面扑来的是一股穿越时空的

的手法，在方文山的词中，得到了恰如其分换骨”的运用。再以《娘子》为例，“塞北的客栈人多，牧草有没有，我马儿有些瘦”，“瘦马”的意象将马致远《天净沙·秋思》中的“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进行了巧妙的“夺胎换骨”；“天涯尽头满脸风霜落寞，近乡情怯的我，相思寄红豆”，则化用了宋之问的《渡汉江》：“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切，不敢问来人。”

在另一首作品《发如雪》中，“纵然青史已经成灰，我爱不灭。繁华如三千东流水，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只恋你化身的蝶”化用了“任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的著名诗句；“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我焚香感动了谁？”化用了李白的《秋浦歌》“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凝结成“发如雪”的意象；“邀明月，让回忆皎洁，爱在月光下完美”，化用了李白《月下独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和苏轼《少年游》中的“对酒卷帘邀明月，风露透窗纱”，用“邀明月”这一意象渲染了凄美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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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于歌坛还是诗坛，面对当今浮躁的“快餐文化”，古典浪漫主义的气息都是一股清新的风。这种从古诗词中采撷精华，融会古今的创作方式，不仅拓展了方文山歌词的表现空间，而且深化其文化底蕴，使得欣赏者在其时尚动感的R＆B音乐形式和充满着西方音乐元素的曲调之外，感受到歌词内在的古典优雅的韵致。

（二）“离形得似”的意境

在中国古代传统的文艺理论中，意境是指作者的主观情意与客观物境互相交融而形成的艺术《诗格》中所说：“诗有三境：一曰物境。境界。正如

欲为山水诗，则张泉石云峰之境极丽艳秀者，神之于心，处身于境，视境于心，莹然掌中，然后用思，了然境象，故得形似。二曰情境。娱乐愁怨皆张于三曰意境。亦张意而处于身，然后驰思，深得其情。之于意而思之于心，则得其真矣。”一词来自司空图，他在《诗品》中“离形得似”

提到具有“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诗歌意境在艺术创作方法上有自己的特点，而“离形得似”就是其中一点。所谓“离形”，即不受“形”的束缚，不拘泥于形似；“得似”即要传神，得神似而非形似。通俗的说就是重在传神，这是对诗歌意境来说的。在这里我们用它来形容方文山歌词对古典诗词神韵的提取。

以方词中的爱情词为例。无论是在古代诗词还是当代歌词中，爱情都是一个永恒的、百唱不厌的话题。古代诗词中爱情总是流露着细腻的柔情或者是浓浓的感伤，意境也总是空灵唯美的。方文山也写爱情，但他的爱情词却不同于当代其他歌词的一味抒情和肤浅庸俗，他笔下的爱情，恰如一首古代的婉约词，娓娓道来，情景交融，柔婉飘逸，深得古典诗词的神韵。如有名的《千里之外》：

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

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声黑白沉默年代或许不该太遥远的相爱我送你离开天涯之外，你是否还在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一身琉璃白透明着尘埃，你无瑕的爱你从雨中来，诗化了悲哀，我淋湿现在……

整首词中，有两个词的运用，为烘托意境起到

了重要作用。一个是“无声黑白”的“无声”，将“无声”这个状态形容词转变为动词。黑白的基调已经让听者感叹，而“无声”在无限沉默中更显悲凉，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有着相似的意境。另一个是“诗化了悲哀”的“诗化”，无形中勾勒出“雨中来”的虚幻，让“淋湿现在”更显得凄决动人。方文山的歌词大量采用古代诗词中的意象，并且使这一系列意象有很强的流动感，而且他善于使用冷色调烘托意境，创造一种浓厚的悲剧的意蕴。如“黑白”“天青色”、“惨白”、。冷色的基调为全词的意境渲染了淡淡的哀愁，这种哀愁来自于爱情的缺憾。可以说，方文山的每一首爱情词，都有一种缺憾美。《发如雪》因等待而缺憾，因此凄美《东风破》因年华流逝而缺憾，因而感慨悲悲凉；壮；《千里之外》因“遥远的相爱”而缺憾，因而诗意《菊花台》因无力改变命运而缺憾，因而含蓄沧桑；哀伤；而《青花瓷》因时空相隔而缺憾，因而如诗如画。然而，这种缺憾并不令人绝望，它似乎意在让人在这种缺憾里沉醉，找到温馨，找到美。因此，这种缺憾是“哀而不伤，动中法度”的，是深得古韵的另一种美好。这也是方词的动人之处和过人之处。

（三）优美诗化的韵律

方文山自诩为民族主义者，他对中国的民族文化有着强烈的认同感，正如他在北大的演讲———《一个没有质感的民族》中所说：“一个民族一定要对自己的文化有很强的认同感，才会塑造出自己的风格，形成自己的美学观”，“在现今强调物种多元、文化多元的国际社会，相异于基督教文明与回教传统的东方文化，其地位显得很特别。维护中华文化中独一无二与无可被取代的特性，更

[9]

显其意义。”因此，他的文字常回到五胡乱华的时代，取材于对民族历史上的苦难与辉煌的回忆。他还从中国传统诗词中汲取养料，创造了一种新的诗歌风格，并命名为“素颜韵脚诗”。

根据他自己的定义，所谓“素颜”，就是一张素面朝天的纯粹中文的脸，不使用标点符号、外国文字、阿拉伯数字、图象等化妆品。“韵脚”是指每一行均须押韵，读来朗朗上口，如同歌谣。“素颜韵脚诗”虽然使用的是现代白话文，但过滤了标点符号等非传统因素，着重于韵脚等语言的音乐性，最重要的是恢复了传统诗歌的含蓄空灵。这种“素颜”、“韵脚”，是对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一种认同，也是对古典诗词传统的传承。

方文山曾经很自豪地说：“东南亚地区的很多华人歌迷告诉我，因为听了周杰伦的歌感觉汉语的韵律很美，他们才开始学汉语的。”翻开方文山的词，几乎每一首都押韵，他善于用押韵创造歌词的音乐美，加强歌词的诗化气质。如《龙拳》：

以敦煌为圆心的东北东这民族的海岸线像一支弓

那长城像五千年来待射的梦我用手臂拉开这整个土地的重……

整齐的“ong”韵，在听觉上给人以历史沉淀的《青花瓷》：厚重之感。再如

素眉勾勒秋千画笔锋浓转淡屏神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出妆

黯然檀香透过窗走笔只字搁一半

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

素重新注入流行歌词的文字里。“在这个英语文化大规模入侵的华人世界，许多小孩忘却了汉语之美，而方文山浓烈的文字恰恰震撼了这个平庸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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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的人们”———这是方文山歌词的重要开拓价值之一。

（四）含蓄古雅的辞藻

当代词作家吴善翎主张：“歌词不能写得太

满，没有空间就会窒息”。[13]这对歌词的语言提出了一点要求，即含蓄为美。应忆航在《面对一种比较被动的写作》一文中呼吁：“歌词应该是恰到好处的一种写作，有节制而不放纵，有精巧构思而天歌词的作自然，有凝结的情感含量而不空泛浮华。简洁不是简单，也不是简陋，而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简洁；它以深刻鲜明的思想、巧妙的题材选择角度‘完整的世及精彩抓人的语言，构建起一个独立的界’”。[14]这又对歌词的语言提出了另一点要求，即歌词是“不足百简洁优雅。用乔羽先生的话来说，字却要创造一个完整的世界”。方文山的歌词是含蓄、古雅的，在他的很多歌词中都借鉴或模仿古典诗词的语言风格或形式。

如广为传唱的《东风破》，“东风破”这个题目

就当我为

可以理解为词牌名的借用。词牌里有“东风第一枝”。“东风第一枝”是大曲，从音乐上讲大曲有“破”，也就是曲的后半部节奏加快，繁弦急促。这里是借古曲来抒发忧伤的爱情。晏殊有描写曲破的词句：“重头歌韵响铮琮，入破舞腰红乱旋。”（《木兰花玉楼春》）形容乐曲入破之后，随着音乐的急速，舞娘的腰肢越翻越快，身上的红衣也随身体翻转而旋飞。古诗词中还常用“东风吹花落”来喻示青春的逝去，暗含感情不能圆满。比如“东风飘兮神灵雨……思公子兮徒离忧。”（屈原《山鬼》），因此“东风破”是有多重涵义的。在这里用“东风破”为题，带给人不尽的余味。

又如《菊花台》：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是谁在阁楼上冰冷地绝望

雨轻轻叹朱红色的窗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香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菊花残满地伤

你的笑容已泛黄

釉色渲染侍女图韵味被私藏而你嫣然的一笑如含苞开放

你的美一缕飘散去到我去不了的地方

天青色等烟雨炊烟袅袅升起

而我在等你隔江千万里

在瓶底书汉隶仿前朝的飘逸遇见你伏笔

……

温馨而古朴的画面，清新而飘逸的语言，加上“i”韵、“an”韵与“ang”韵的反复咏唱，读来古雅含蓄，既有独特的内涵与韵味，又易于传唱，这就是方词能够雅俗共赏的重要原因之一。

臧克家曾有这样的论述：“押韵确是加强节奏的一种手段，有如鼓点，它可以使诗的音强更加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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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增加读者听觉上的美感。”鲁迅先生也曾对诗入乐有精妙的评述：“诗歌虽有眼看和嘴唱的两种，也究以后一种为好。没有节调，没有韵，它唱不来；唱不来就记不住……我以为内容且不说，新诗先要有节调，押大致相近的韵，给大家容易记，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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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种文学作品的语言都顺口，唱得出来。”应当具有节奏性，歌词更应如此。歌词将有声语言与音乐曲调相结合构成了歌曲，因此我们要求歌

词明快、响亮、朗朗上口，这才具备丰富的音乐性。歌词要求音乐性强，就韵律和谐来说，押韵是其中一个重要方面。而押韵，则是古典诗词讲求韵律美、节奏美、音乐美的传统。在这一点上，方文山承传了古典诗词的传统，不仅每首词都押韵，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做到了通篇每句都押韵，将古诗词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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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躺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徒留我孤单在湖面

成双

……以山、水、花、草、风、月等自然之物为喻体来写物图貌，抒情言志，是中国古典诗词在修辞上的一大特色。正如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说：“花鸟缠绵，云雷奋发，弦泉幽咽，雪夜空明。诗不出此四境。”钱穆也曾说：“三千年来之中国文学，无不涉

[15]及鸟兽草木。”而方文山的词很多都承传了古典诗词的修辞传统，善于用自然之物来抒发情怀。在

仙人掌怕羞蜥蝪横著走

……这首《印地安老斑鸠》最能代表方文山的歌词的一个极为显著的风格———电影感、画面感，他借用了从电影蒙太奇到中国古典诗词的艺术手段，使歌词摆脱了一直以情绪为主的单调的写法。他的歌词就如同一部电影，充满了跳跃的词句，强烈的画面感，紧凑的节奏和天马行空的文字，极富创造力和想象力，让人有一种强烈的立体的震撼。在他的《威廉古堡》、《东风破》、《双刀》等作品中，我们也能找到同样的感觉。方文山自己也表示这完“电影是剪接的艺术，比如说今天全得意于电影：有个人被杀了，一般人会直接写出来，而我就会运用电影的分镜头来写：‘月黑风高，一张不坏好意我的歌词的脸，一把刀，一个黑影跳过墙，一滩血’

不那么平铺直叙，一句句地连结不是那么理所当然，我可以跳接，就像‘印第安老斑鸠，学会开人口，仙人掌怕羞，蜥蜴横着走’没有必然性的联系，

[16]却有一种气氛在里面。”

这首《菊花台》中，“菊花”在古代不但有表示离别之意，更有思念哀伤之感。此句运用通感的修辞手“菊花的黄”与“笑容的黄”相融，触碰着读者法，将

柔软的心灵，更深刻地感受到歌词中流露的哀伤动人的感情。而弯弯的“月儿”、吹乱一生的“风”、映照着孤单的“湖面”、使人断肠的“落花”更寄托着含蓄的伤感和深深的思念。

二、“流行风”

———现代潮流的元素

无论从意象、意境、韵律、辞藻上来说，方文山的词都深得中国古典诗词的神韵。可以说，方词正致力于成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言”。但他的词却

并不使人感觉古板、落伍、陈旧，并未令我们感觉到过去时代的过于浓厚的陈腐气息，相反，他的歌词在中国歌坛刮起了一股“流行风”，无论是古典怀旧的人还是前卫时尚的人，都能够从他的歌词中找到心灵的共鸣和情感的归依。这正是方文山歌词的独到之处，即对古代诗词传统的现代转化。

（一）诗词与电影的嫁接

沙漠之中怎么会有泥鳅

话说完飞过一只海鸥大峡谷的风呼啸而过是谁说没有

有一条热昏头的响尾蛇无力的躺在干枯的河在等待雨季来临变沼泽灰狼啃食著水鹿的骨头在一处被废弃的白蛦丘站着一只饿昏的老斑鸠……

印地安斑鸠会学人开口

美国作家艾迪生说：“我们一切感觉里最完美、最愉快的是视觉。”蒙太奇在歌词创作中的使用，不仅使歌词利用画面进行叙事成为可能，而且也可以通过剪辑和重组画面打破时空界限，在时空的大幅度跳跃中扩大表现生活的容量，产生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和现代气息。

（二）“以旧换新”的题材

方文山喜欢采用、也善于采用旧题材，如古朴唯美的爱情、远古的战场、消失的古文明、古老的传说等等。而方文山的高明之处在于他能够用全新的笔法和视角将旧的题材“翻新”，让它们重焕生机、重见光辉，让人感觉这些古老的画面与我们现代的生活与思维融合得是多么完美适宜。如《乱舞春秋》以三国历史为题材，以全新的视角评价乱世枭雄；《止战之殇》讲述战争带给孩子们的伤害，有着非同寻常的现实意义；《印第安老斑鸠》、《威廉古堡》讲述的是奇诡荒诞的故事，给人新奇之感；《本草纲目》、《龙拳》、《双节棍》、《双刀》，表达的是对中华民族古文明发自肺腑的骄傲。在方文山的笔下，你永远看不到单调和重复，他正“透过镜头重新剪接历史给人以想象”。

而同样是以爱情为题材，他的构思和视角也是完全地颠覆了人们的想象，深深刻上了方文山的烙印。方文山对现代社会年轻人情感的把握有着独到的眼光。如果说李宗盛的词是一个老男人

的心碎回忆，那么方文山的词关注的却是此时。就当下的情感纠葛、爱恋、失恋、移情别恋，较之李词更多了一分时代感，所以更容易被年轻人所接受和欣赏。而另一方面，从某种意义上说，方文山把流行音乐从靡靡之音带回了古典与历史的音乐融合，让我们感觉流行音乐可以不再是一味的、庸俗的“你情我爱”和没完没了的自我宣泄。如《爱在西元前》，以一个虚构的西方的古老爱情故事来表达爱的深刻，《上海一九四三》讲述老上海的唯美爱情，仿佛是一张温馨的老照片。用现代的语言讲述古老的爱情，并使古老的爱情重焕生机，这是方词带给歌坛和诗坛的巨大震撼，也是开拓性的价值。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方文山足以成为一个值得研究的文化现象。

（三）现代口语化的叙述

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

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

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歌词《东风破》是一首有古典韵味的作品，无论是取材还是题目，都能让我们找到古典诗词的浪漫感觉。然而这首词却又让我们不会完全沉溺于陈旧的过去而找不到现在的自己，恰恰相反，它让我们能够找到现在的气息，仿佛词中的主人公就是我们自己。而这就是方文山语言的魅力。他跳出了华语情歌惯常“听到上句就可以知道下一句要唱什么”的框框，将古代辞藻与现代口语结合起来，既做出了不太突兀的搭配，又遵循了流行歌曲歌词要求口语化的原则。因此他的词做到了既不少古风雅致，又不少现代气息。

综上所述，方文山的歌词在意象、意境、韵律和辞藻上继承了古典诗词的传统，又通过蒙太奇的艺术手法、“以旧换新”的题材、现代口语的叙述和鲜明张扬的个性对古典诗词传统进行了新的改造和现代转化。他的歌词在本质意义上是诗的延伸，它拓展了传统歌词的领域，运用了创新的艺术手法，将电影艺术运用于歌词创作，将古典诗词元素注入现代歌词，同时用现代的手法和思维意识对古典诗词传统进行了现代转化。无论对于歌坛还是诗坛，他的歌词都具有着不可替代的开拓性价值。正如方文山自己所说：“我的词会成为一个

[17]

时代的共同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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