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的功能.价值和体育学科的目标

作者：毛振明

体育学刊 2002年02期

　　1 问题的提出

　　近20年来，关于体育的功能、价值和体育学科目标的讨论和论述都很多，由此也产生过非 常热烈的讨论。在当前学校体育要贯彻“健康第一”的指导思想的提出和体育学科更名为“ 体育与健康”的形势下又一次触发了这个讨论，并势必深化这种讨论。

　　关于体育的功能和体育的价值与体育教学目标的关系问题，有许多不同的认识，体育学者 们依然还处在各持己见的状态，连权威的课程研究者们也对此缺乏明确的认识和判断，如人 民教育出版社的王占春曾就体育学科的功能和目标有以下的论述：“教材建设和体育教学改 革，究竟根据什么目标？其中最难解决的是多功能和‘为主’论（以哪一目标为主）之间的争 论。而且各方面都可以从不同的角度，无限扩大体育教学的功能，都认为自己提出的功能是 主要的。因此课程教材问题有人主张：应根据学校体育和体育教学的多方面的功能或其中主 要的功能选编教材。这些‘功能’或主要目标都是什么呢？”

　　仅上面论述，我们就可以看出对这些问题的模糊观点：首先把功能的研究直接理解为是对 体育教学目标的研究；其次是把客观的功能直接理解为主观的目标；第三是把归纳出多功能 和提炼出主要功能这两件事相混淆；第四是将功能和主要目标混淆起来。应该说，像这样的 模糊认识还是具有相当普遍性的。这种模糊观点会使我们对于体育学科功能和价值的讨论陷 入误区。

　　为了将这个问题加以明确，笔者在此对体育功能、价值和体育学科目标的问题进行讨论。

　　2 体育与体育学科的功能

　　功能取决于事物的性质和特点。同理，体育学科的功能来自于体育自身所具有的性质和特 点。由于体育的内容产生于不同的文化现象，因此具有了这些文化母体各有的多样性特征， 正是这些多样的特性又使得体育学科具有了多方面的功能。我们可以通过表1可看到体育学 科功能与起源的母体功能之间的关系。

　　由于上述的体育基本功能的相互交织和相互作用，体育学科还具有了许多其他的功能。

　　2.1 对于个人的功能

　　(1)提高身体基本素质的功能；

　　(2)提高身体基本活动能力的功能；

　　(3)通过室外活动提高对自然的适应能力的功能；

　　(4)进行娱乐的功能；

　　(5)提高常见运动项目技能的功能；

　　(6)对情感的陶冶功能；

　　(7)对意志品质的锻炼功能；

　　(8)对行为进行规范的功能；

　　(9)某种程度的益智功能；

　　(10)某方面的美感形成的功能；

　　(11)野外活动能力培养的功能；

　　(12)提高安全认识和自我保护能力的功能；

　　(13)提高人际交往能力的功能。

　　2.2 对于社会集团的功能

　　(1)继承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功能；

　　(2)为提高竞技水平打基础的功能；

　　(30通过运动进行教育的功能；

　　(4)为提高战斗力和生产力打基础的功能；

　　(5)形成地区文化和校风校貌的功能；

　　(6)宣传和表演的功能；

　　(7)作为提高民众素质的某些功能。

　　可能除此之外还能概括出更多的功能。体育学科具有如此众多的功能可能是体育学科最大 的特点，也是其他学科所不能比拟的。

　　

　　3 体育学科的价值

　　由于体育学科具有上述多样的功能，因此体育具有多样的价值取向。

　　功能与价值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但是二者又是不同的。功能是某一事物固有的能力范畴 。而价值则是利用者在面对这个事物时的态度和选择，即我们所说的价值取向。虽然在任何 时候体育的功能都是差不多的，但在不同的历史背景下和国度中，体育的某个功能被重视， 被强调，也就是被赋予各种各样的价值，如在体育教育的发展史中就存在有以下的各种体育 价值观，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体育教育指导思想：

　　(1)军国民式体育价值观：极端重视体育对形成民族精神和继承民族性体育文化的功能。

　　(2)军国主义体育价值观：极端重视体育提高对爱国精神和士气的功能。

　　(3)国粹体育的价值观：重视体育形成民族精神和继承民族体育文化的功能。

　　(4)体质教育的价值观：重视体育对人体的生物性改造功能。

　　(5)技能教育的价值观：重视体育提高人的运动技能，发展人的基本活动能力的功能。

　　(6)竞技体育的价值观：重视体育为高水平运动竞技能力打基础的功能。

　　(7)体育教育的价值观：重视体育的教育功能。

　　(8)终身体育的价值观：重视体育对大众体育发展和个人进行体育实践能力培养的功能。

　　(9)快乐体育的价值观：重视体育愉悦身心的功能。

　　(10)保健体育的价值观：重视体育的养生养性，矫正身体的功能。

　　当然，某个体育价值观也不是只重视某个体育功能而完全忽视其他的功能，在大多数情况 下，是几个体育的功能都被承认，而更强调其中的某个功能而形成独特的体育教育指导思想 和特有的体育教育形态。

　　4 体育学科的目标

　　不同的体育价值观和不同时代的体育形态都有各自的目标体系，这些目标是该体育的价值 取向的具体化，也是该价值体系对各种其他体育功能与主要功能的关系的认识，参见表2。

　　 表2 各国体育教学目标的内容

　　 一、具有代表性的目标

　　 1.全体学生的健康成长和体力的增强

　　 2.发展基本的身体技能；发展个人和集体项目以及其他身体运动相关的特殊身体技能

　　 3.对可以用于未来余暇利用的那些身体活动抱有兴趣

　　 4.懂得对维护健康的原则、知识，形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加拿大）

　　 二、其他各种目标

　　 1.劳动卫国的准备（前苏联、前东德、前捷克）

　　 2.劳动能力的提高（挪威、以色列、埃及）

　　 3.善度余暇和终生体育的目标（挪威、瑞典、丹麦、荷兰、捷克、新西兰、南非、英国

　　、美国）

　　 4.使学生在理解多样的体育和身体运动的同时，理解运动对个人生活和社区生活的意义

　　（日本）

　　 5.理解运动中的物理学和力学原理（匈牙利）

　　 6.获得运动的理论（挪威、瑞典）

　　 7.培养良好的市民（英国）

　　 8.体育的道德教育和市民教育的结合（意大利）

　　 9.通过体育的竞争和协同，培养良好的社会态度和公正的精神

　　 10.预防疾病和事故（泰国）

　　 11.追求体育在促进国家间友谊的作用（前苏联）

　　 12.培养遵守规则的态度

　　 13.促进学生的协调的生长发育（丹麦、前苏联、挪威）

　　 14.身心两健的全人的发展（澳大利亚、比利时）

　　 15.不论其智能的高低，发展全体学生的潜在能力（新西兰）

　　 16.通过身体的培养，形成完整的人格（原西德、美国）

　　 17.培养冒险的感觉（英国）

　　 18.遵守秩序、有独创性、自信心（丹麦）

　　 19.生活的喜悦和对生活的热情（西班牙）

　　摘编于Bruce.Lbennett著《Comparative Physical Education and Sport》

　　从表2中可以看出，人们对体育的期待是相当宽广的，它包括了对个体人的形成的各个方面 ，还包括了通过体育进行国家建设和政治改革的某些方面。我们在这里可以大致地归纳出以 下几种比较明确的体育目标体系的类型：

　　(1)军国民式体育的目标体系：重视体育的国民精神培养和战斗力的间接培养的功能。

　　(2)军国主义体育的目标体系：极端重视体育对军国主义士气和对军事战斗力的直接功能。

　　(3)国粹体育的目标体系：极端重视体育对民族精神形成和继承民族体育的功能。

　　(4)体质的目标体系：重视体育的生物性改造的功能。

　　(5)技能的目标体系：重视体育提高人的运动技能的功能。

　　(6)竞技体育的目标体系：重视体育为特定的项目竞争能力打基础的功能。

　　(7)体育教育的目标体系：重视通过体育实现教育目的的价值观。

　　(8)终生体育的目标体系：重视体育对大众体育发展和个人进行体育实践能力培养的功能。

　　(9)快乐体育的目标体系：重视体育对愉悦参加人身心的功能。

　　(10)保健体育的目标体系：重视体育对养生养性，矫正身体的功能。

　　通常，体育的目标也不只是一个。一般来说，从第一目标可以大致看出该体育形态主要价 值取向，但是也有目标顺序与价值取向轻重不完全吻合的时候，这时要结合内容、评价等进 行 综合的分析判断。

　　5 体育学科的功能、价值和目标的关系

　　功能，价值和目标的意义各不相同。功能可以理解成是一个事物固有的、客观的属性，而 价值则可理解成是外赋的、主观的属性，目标是根据功能进行价值向后的行为指向。其三者 的关系见图1。

　　

　　当前，关于体育的功能、价值和目标的关系有两个需要讨论的问题。一个是将体育的功能 、价值和目标混淆的问题，另一个是主要功能和次要功能的问题。

　　5.1 将体育的功能、价值和目标混淆的问题

　　一个时期以来，对体育学科（有时是对学校体育）的功能有了很活跃的讨论。通过这个讨论 ，人们对体育学科的功能有了更加深入的认识。人们从体育的生理、心理、社会功能的研究 导致了“多功能体育论”的出现，代表了人们对体育的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但是伴随着多功 能 体育论的出现，体育的“多目标论”也出现了。这种多目标的理论一度使人们的思想也产生 一定的困惑：体育是否真的要完成这么多的目标吗？体育能否完成这么多的目标吗？

　　这里的问题出在将功能、价值和目标3个不同的概念混在一起理解上，即把“功能=价值=目 标”的错误理解上。

　　如前所述，功能是一个事物固有的客观的属性，而价值是外赋的主观的属性，也就是说， 一 个事物即使具有这个功能，面对这个事物的人也未必对这个功能进行价值取向，更未必把这 个功能的实现作为目标。举例来说，吃饭除了充饥以外的功能，还有庆典、社交（如各种宴 会）、养病治病（如药膳）等功能，但未必每个人吃饭时都要将这些吃饭的功能都作为吃饭的 价值取向，如工人上班吃午饭不考虑治病、庆典和社交的功能；参加宴会的人吃饭在很多场 合下也不是为充饥和治病。人们更不能为不同的价值实现而进行错误的目标定位，如工 人吃午饭决不能以实现庆典和社交为目的，否则就会大吃大喝豪华酒菜；要达到举办宴会的 目的也决不能为像养病治病而没酒没肉，光吃豆腐和素菜；工人吃饭决没必要使用象牙筷子 和细磁碗吃饭，而参加宴会的人即使是吃饱了喝足了也还要奉陪吃喝。这就是功能和目标的 关系。

　　因此，我们不能将“功能=价值=目标”。回到体育的现实问题就是：不能因为我们认识到 了体育的多种功能，就将这多功能统统作为体育学科的价值所在，并建立相应的目标群体去 盲目地追求，这是我们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在考虑体育目标时要加以注意的问题。

　　5.2 不同的社会和不同的历史阶段有不同的体育价值取向

　　近代学校体育教育虽然只有200余年的短暂历史，但由于社会的激烈变化和社会形态的多样 并存，以及国家制度的多样化原因，体育也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被赋予不同的价值（体育的某 些方面的功能被当时的时代所强调和突出）。如富国强兵时期的军国民主义体育形态、战争 时期的军国主义体育形态、国家重建期的健康修养的体育形态和增强体质的体育形态、高速 经济发展时期的技能主义形态和竞技体育化形态、后工业期的娱乐体育形态、终身体育化形 态、还有与爱国精神培养相联系的体育形态、国粹体育形态、绅士体育形态等等。这些体育 形态将自身的目标与社会的要求紧密相联，在内容上和教学方法上也有明显的不同，而这种 征象在其他学科中则没有体育这么明显，这既说明了体育学科的多功能的特征，也说明了社 会对体育各功能的多价值取向的特征。这是我们在认识体育功能和制定体育目标时不可忽视 的现象。

　　5.3 体育的主要功能和次要功能的转化

　　在我国近期的体育学科的功能和目标设定的讨论中，有一种反对“多功能和多目标”的观 点，即“体育学科的主要功能是培强体质，‘多功能和多目标’的观点是将次要的功能和主 要的功能相混淆，是要将主要的功能淹没在多功能之中”的观点。

　　除了体育学科在增强体质的可能性方面需要讨论外，就这种观点的逻辑性方面也有可讨论 之处。的确，一个事物在具有这样那样的功能的同时，有些功能是强的，有些功能是弱的， 也 可以说是有主要功能和次要功能之分的，如我们可以说充饥是吃饭的主要功能，而社交和治 病是次要功能。但是，主次功能也是随着条件的变化而转变的。如宴会时吃饭充饥已不是主 要的功能，此时经常是吃饱了也要吃，不愿喝也得喝；对于一些糖尿病人来说，医院的饭菜 与社交毫无关系，其主要的功能是配合治病。

　　依此道理，体育学科的功能虽有主有次、有强有弱，但却不是固定的。增强体质可能是体 育的很主要的功能之一，但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在相同历史阶段的不同社会形态和政治背景 下，在不同的学段、不同的教学、不同课上，就很有可能不是主要功能，甚至不成为目标。 因此，我们不能用固定的主次功能论来解释体育的功能，更不能用固定的主次功能论来为 现在体育教学目标的某些不当进行辩护。

　　6 确定体育教学目标的视角

　　以往我们在思考和确定体育教学目标时，常常有些争论。最有代表性的是“是以增强体质 为主，还是以发展运动技能为主”的讨论。这个讨论延续了几十年，至今仍然是个未解决的 问题。从这个讨论中我们也能发现一些思维方法上的缺陷：就是我们未能以辩证的观点和视 角去看待问题。本文认为我们在考虑体育教学目标和进行体育教学目标的讨论时，应该具有 以下的视角：

　　(1)把体育学科和学校体育工作相区别。这是体育的另一个特性，在现代的学校中实际上存 在着两个体育，一个是作为学科的体育，即体育课，与其他学科一样，学科体育的主要任务 应该是“授业”；还有一个是校园生活的体育，有课间操、代表队训练、体育比赛、运动会 和班级课外体育活动等，校园生活的体育应该以“娱乐”、“锻炼”和“陶冶”为主。两种 体育的性质不同，目标自然也不同（表4），在进行目标的讨论和确定时要严格地将其分开。

　　 表4 体育学科与其他学校体育的区别

　　 内容体育课其他学校体育

　　（作为学科的体育） （作为校园生活的体育）

　　目的 学习锻炼，娱乐，陶冶，健康管理

　　 工作性质 学科 学校管理工作

　　时间 固定，每周2h 半固定，目标每天1h

　　内容 有具体规定 无具体规定

　　形式 课的形式 多样的形式

　　考核

　　有考核 无考核，有评估

　　(2)根据不同的学段和年龄特征来考虑体育教学目标。我们在考虑和确定体育教学目标时， 应该是“某某学段的教学目标是什么”，而不是泛泛的“体育教学目标是什么”。因为不同 年龄段的身体发展的任务是不同的，目标也当然不一样。

　　(3)根据体育的多功能特性来辩证地考虑体育教学目标。体育具有一个运动项目可以多功能 、多指向、多效果的特点。如练习跳远即可增强从事者的身体基本活动能力，也可以形成一 种特殊的运动技能，也可以使从事者学会一种竞技比赛的方法，还可以在学习和练习过程中 起到娱乐的作用等等，因此我们很难绝对地说该运动项目在客观上的第一效果是什么。当然 我们可以人为地确定运动的目标，但其运动效果的多样性却是客观存在的。

　　(4)根据“应该”和“可能”的观点来双向考虑体育教学目标。应该说，至今提出的很多体 育教学目标都是“应该”的。但是，我们所谈论的却是每周只有两个学时的体育教学的目标 ，因我们赋予它的目标的“可能性”也是一个我们必须考虑的问题。

　　比如“增强体质”的目标，恐怕没有谁会说体育教学不“应该”完成这个任务，不“应该 ”实现这个目标。但是，恐怕谁都会对在每周只有90min的体育课（除去讲解、示范和技能学 习 ，时间就更少了），在当前学生的课业负担重、营养不科学、生活环境受到污染和精神压力 大的情况下，能否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感到疑问。如果我们把“增强体质”仅仅作为一个“ 尽量努力去完成的任务”可能还可以，如果是一个“必须达到的目标”则是不合适的。

　　(5)应用“现在”和“将来”的观点来考虑体育教学目标的视。由于中小学生处在生长发育 的时期，而体育又是众多学科中与学生的成长发育关系最为密切的学科，因此促进学生在校 期间的身体发展就成为体育学科的责无旁贷的使命之一，这是体育学科“现在”的任务，这 个任务由于具有现实性和紧迫性，又与当前的工作评价有直接的关系，往往会引起我们的高 度重视，的确也是非常重要。但是我们也同样地面临着“将来”的任务。这就是为学生将来 一生的体育实践和健康的维护打下知识、有意识、爱好和行为习惯的基础，这些也是维护现 在锻炼效果的需要。但由于后者的任务没有前者那么明显的现实性和紧迫性，也与当前的工 作评价没有直接的联系，往往容易被我们所忽视。

　　鉴于教育的前瞻性和效果滞后性，我们对后一方面的责任也是不可忽视的，因此在制定目 标时要有“现在”和“将来”两个视角，要把现实的紧迫与

　　未来的期待紧密地结合起来。

作者介绍：首都体育学院，北京 100088/Capital Institute of Physical Education,Beijing 100 088,China 毛振明(1957-)，男，江苏常州人，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体育教学理论与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