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我选择禁欲,而是性好像在选择避开我

并非是我选择禁欲，而是性好像在选择避开我

上个月，当我给诊所打电话，想补点 10 年来一直用的避孕药，我接通了一位医生——不是我平常那个妇科医生——于是那个人问了我几个健康方面的问题。

“你的表格上写着，你对男人和女人都感兴趣，但除了避孕药，你没有采取其他避孕手段，”他说。

“没错，”我说。为防止他给我讲一堂性安全的课，我告诉他我已经两年没有性生活了，所以这无关紧要。

“就是说你在次级禁欲中了，”他说，很确定地在我的诊疗记录上做着笔记。

“这个，我觉得说‘偶尔禁欲’可能更贴切，”我开玩笑地说，试图在对话挽回些尊严，我可能永远不会和他见面，但是他好像把我当做某个需要道德改造或严重心理异常的20 多岁女人。

挂断电话以后，我 Google 了“次级禁欲”这个词，知道了它指的是：一个人有过性经历，但是选择不再进行性行为，通常是出于宗教信仰、意外怀孕、或是性传染病等原因。

从任何角度看，我都完全没有信仰，我没怀过孕，没有任何性病。我从没有停止对性的渴望，而且没人认为我是性冷淡。实际上，我频繁想要与人发生性关系，我只是没有这么做。

如今我在很多方面都属于“次级”：次级素食、次级戒酒、次级非烟民。不过我的次级禁欲与其他的次级情况有所不同，我解释一下。

我不吃肉，因为我对环境问题有了更深的关切。我不抽烟，因为抽烟对别人不好。我不喝酒，因为我有酒精依赖。但我从来没放弃过性生活。性只是在我生活里不再发生

了。

我最近一次性经历是两年前肯塔基的一个谷仓里，我与在俄亥俄八天前遇到的一个摄影师在一起。那天他驾车从哥伦布来与我共度一个下午，我正暂住在 Independence 市的农场里。

我前一天晚上买了瓶 Larceny 波本酒做准备，他没到之前我就喝掉了半瓶。我从来没在不喝酒的情况下与新搭档做爱，对这个我基本不认识的人我也没有清醒的必要。我知道很多人对睡陌生人这事儿很擅长。我不知道怎么能做到。我就是不知道，怎么从“嗯，你叫什么名字？”发展到和你躺在一张床上，或是把车停在 Target 停车场一起挤在车后座。

我和这个摄影师一个晚上做了两次。是那种电视电影里教给我的那种性爱：顺其自然，毫不犹豫。都是在外面发生的。

一次在谷仓后的小树林里，河边的秋千椅上。之后在谷仓里，在夏日的温热潮湿中。然后，我们手牵着手，沿着大马路朝镇子方向走，说笑着看烟火在我们周围绽放，然后消失在渐渐隐去的白昼里。这一切浪漫且令人眩晕，紧张又无比甜蜜。

在肯塔基最后一个早晨，我早上 6 点醒来，听到轻柔的雨声，和从他手机喇叭里飘来的 Bon Iver 的歌声。

我收拾衣服的时候，他给我拍了照片，我还记得他说，机场是很浪漫的地方，因为人们在那儿才开始明白对彼此的感觉。

我并不是从那以后不想做爱的。那不是什么轰轰烈烈的夏日恋情。这段感情就这么回事，开心的、爽快的、善意的。不过我们住得距离 3000 英里远，而且我还陷在前一段情伤里没走出来。

如果让我更新下 Google 搜到的“次级禁欲”词条的定义，我会补充下面一系列导致使某人可能不再做爱的原因：失败的感情、心碎、被你终身挚爱的几乎向你求婚的男人所欺骗。

或许这才是信仰的来源。可能我的次级禁欲不是对上帝，而是对我破碎的心的忠贞，而每当我想接近一个我感兴趣的人，恐惧就仿佛制造出一种排斥磁场。

我的朋友们好像不懂我的次级禁欲。他们问我做爱了没有。

“你怎么能忍这么久？”他们问，“我简直无法想象。”

他们说：“你必须把你的标准降低。”“多去酒吧。”“加入个约会网站。”“与人进行认真的眼神交流。”“把心结解开。”“采取更开放的态度。”“别害怕。”

“不过是性而已，”他们说，“不要因为你不想马上跟他们结婚，就拒绝和他们睡。”我的次级禁欲是那种局外人的风范：在派对上，我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有让每个很尽情开心的人都感觉有点尴尬的那种气质。

在每个我去音乐会或派对的晚上，每个在附近散步的白天，我都发现次级禁欲像个伤心鬼，或是丧家犬一样如影随形。

我不是没试图从这种生活状态走出去。我加入了 Tinder（美国的一款约会网站）。我坐在我朋友的公寓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这个软件里，应该是谁给谁发信息？”还有，“为什么这么多男人都有和老虎的合影？你和老虎拍过合影吗？”

我问我朋友，如何巧妙地回复最近收到的这条 Tinder 信息，发信人叫 Dakota，是个瑜伽老师，相册里没有和老虎的合影。我还发现了一个名字大概叫 Matt 的男人页面，然后跟他说我刚开始用 Tinder，请教他一下怎么用。

“你和一堆人配上对，谁也不给谁发信息，谁也不上床，”他回复说。

听起来不适合我啊，不过他住在大老远的加州长滩，无论如何，要开车过来做爱都太远了，于是我为避免潜在的损失，就和他互相取消了配对。

当一个朋友最近问我，“你为什么觉得你再也不想要性爱了？”我又把那老一套的话翻出来。我告诉她：“我就是想暂时只关注自己一段时间。”“我怕被人伤害。”“陌生人让我恶心。”“我想要先爱上一个人。”“我没空去约会。”“在洛杉矶根本找不到人。”可其实任何一个理由都不适用于我。我这辈子都在关注我自己。我会担心伤害，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有的陌生人可性感了。爱到底是什么啊？我时间多的是。洛杉矶有各种身材、各种尺寸、各种背景的男女，那些男人女人遍布我生活中的每一家餐厅、每个瑜伽教室、每个遛狗的公园。

有个我有时很爱的女人，是个死刑调查员，刚刚和一个伤了她心的女人分手。

还有个我有时很爱的男人，是作家、硬核朋克乐队的主音，他不断宣称“我不做爱”，还有“我不谈恋爱”，同时凑近我的脸，好像在创造让我们进一步动作的机会。

我有时爱的男人告诉我，“爱就是一艘漏水的船。”我有时爱的女人告诉我，洛杉矶盛开的茉莉让她想起了青少年的时候在埃及走路去上学的场景。她的思绪离这里很远，离我们很远。我们不做爱，但是我们十分亲密。在这些状况里，并非是我选择禁欲，而是性好像在选择避开我。

在我想象中，我与每个人的性爱都是史诗一般，当我骑着自行车下班回家的时候，或者堵在高速公路上的时候，或者我自己神游的时候都会这么想。想象中周围都是黑漆漆的房间和砖墙，激烈而又温柔，那种让两人瞬间坠入爱河的性爱。

不过，其实我们从不做爱，也从不坠入爱河。我们就快爱上对方的时候，生活把我们彼此推开。没有了肌肤之亲的记忆穿越时间与距离，我们就再一次，变成了陌生人。作者 Ali Rachel Pearl 正在南加州大学攻读英语语言文学博士。

翻译 Alicia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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