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文件"岂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红头文件”岂能凌驾于法律之上！
特约评论员 邓海建 2014年04月17日 19:36
近日，有人在湖南红网发帖称，湖南省双峰县县委、县政府以红头文件的形式，“请求”将涉嫌收购25根象牙的犯罪嫌疑人取保候审。这份名为《中共双峰县县委双峰县人民政府关于请求对李定胜涉嫌非法经营刑事拘留取保候审的请示》的文件显示，娄底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根据举报，从双峰县国藩工矿、中电机械、湘中农科董事长李定胜家中起获象牙25根，共计172公斤，随后以涉嫌非法经营罪对其实施了刑事拘留。双峰县县委、县政府则表示，李是县里多家企业的董事长，其中有一家还是省重点企业，“如果对李定胜进行长期羁押，势必影响该项目的正常投产，进而影响全县„„”
企业老板被抓，红头文件“救驾”，地方权力如此明目张胆地公然PK 司法公平，这在法治社会，令人有恍若隔世的错愕感。
西方法谚有云，程序是法治和恣意人治的分水岭。嫌疑人被刑拘，行政要伸手“捞人”，还毫无愧色地大方发文，这种知法犯法、僭越程序的姿态，究竟是情非得已还是权力惯性使然？事实上，李定胜一案本就离奇蹊跷：正如媒体所言，遍查类似案例，涉及非法收购象牙或象牙制品的行为，最后都是按照“非法收购、运输、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定罪，偏偏李案却以“涉嫌非法经营罪”将其刑拘。个中道理，究竟何在？ 看看法条，一目了然。我国《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规定，“非法经营罪”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五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五倍以下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刑法》第三百四十一条规定，“非法收购、运输、出售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珍贵、濒危野生动物制品罪”情节严重的，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情节特别严重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其间的“落差”，大抵比得上嫖宿幼女罪与强奸罪的区别。
172公斤象牙，按黑市价，价超百万，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破坏野生动物资源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收购价值二十万元以上的就属于“情节特别严重”。那么，有证据证明犯罪嫌疑人有犯罪事实，且可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案件，公安机关怎可对犯罪嫌疑人取保候审？即便公安机关有所差池，检察机关监督职能何在？诡异的是，据说，2013年李定胜被取保候审，如今一年多过去了，案件已经移交检察院起诉，但
至今仍未开庭。
司法独立，方有正义。遗憾的是，这些年来，行政干预司法的现象已经成为一种流行的顽疾，似乎迟迟找不到“解药”。此前，重庆涪陵区工业园区管委会曾经发公函警告法院不要“一意孤行”；四川资阳市雁江区司法局以“红头文件”的形式，要求其所管辖的各律师事务所禁接沱江特大污染事故索赔案件；陕西省高院在审理一起矿权纠纷官司时，陕西省政府办公厅发函称“如最高院不维持原判，将对陕西稳定造成消极影响”„„动不动就要求“慎重量刑”，动不动就大谈“关系稳定”，结果，司法的准绳就莫名其妙地偏向地方利益。
“红头文件”知法违法，本质还是行政干预司法。这需要从两个层面来理解：一是为什么要干预？无非是畸形政绩观或人情因素在作祟。这些年，少数地方招商引资无底线、无下限的闹剧并不鲜见，官商勾结而无视公序良俗说到底并非真正的“稳定”，还是一时半刻的政绩。就像此事中红头文件暗示的，若不能取保候审，“将对双峰甚至娄底的经济发展、财政税收和社会稳定造成重大影响”。嫌疑人逃脱法外、法律千疮百孔，这究竟是怎样的“发展”与“稳定”？二是为什么能干预？学者邓聿文曾分析称，“政府领导不是不清楚不能干预司法，但从实际看，由于法院的人财物受制于地方，再加之政府的工作千头万绪、无所不包，需要各方面配合，政府也就有理由要求法院‘服从’自己的工作，这就为政府干预司法提供了机会。”正是因为司法独立在操作中存在难以独立的现实问题，“红头文件”这样的公函才得以顺畅地吓唬判决。
为了让地方政府懂法知法，制度设计可谓殚精竭虑。譬如，数日前，有消息说河北省将推动律师担任省政府、省人大常委会领导的法律顾问工作，并建立健全省政府主要职能部门、市级政府的法律顾问制度。只是，从各地行政干预司法的病症来看，诸多乱象并非在于不知不懂，而恰恰在于肆无忌惮。
法律若不能得以执行，又哪来稳固的信仰？好在今年初，中央政法工作会议提出，要“建立健全违反法定程序干预司法的登记备案通报制度和责任追究制度”。这样的表述很罕见，实际上还是意在排除不当干预、捍卫司法机关依法独立行使司法权。只是，从“红头文件”动辄就能凌驾于司法之上的现实来看，迫在眉睫的还是两件事：一是从根子上推进司法独立，二是严肃追究并惩戒干预司法独立的各种失范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