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评与金圣叹关系新辨
摘要:毛评《三国演义》中,《前出师表》、《咏蜀先主》、《蜀相》、《咏诸葛孔明》评点,均袭用金圣叹的有关文字。从毛纶、毛宗岗与金圣叹的交往看,当是毛宗岗师承金圣叹。进一步说,毛本《三国》的诗文评点主要应由毛宗岗完成,而不是毛纶。 关键词:《三国演义》;金圣叹;毛宗岗;诗文评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608(2012)02-0136-05 收稿日期:2011-06-08 作者简介:李正学,博士,洛阳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471022 所谓“毛评”,指学界对清朝初年毛纶、毛宗岗评点《三国志演义》的简称。批评史上,曾因毛氏父子学金圣叹而批书,从而长期把毛评与金圣叹扯上关系,以《第一才子书序》为金人瑞所题,“恍惚误以《三国志演义》亦谓圣叹所批”。然而,现代学者已经戳破了这种“赵七爷”式的学问,确认如上关系不存在,毛评确是毛氏父子的批评成果。但是,煌煌十万言中,也并不是完全看不到金圣叹的评点文字。最近,笔者小有发现,因学毛纶“不揣愚陋”,条析如下。 一、《前出师表》评出自金圣叹 继《水浒》、《西厢》评点之后,金圣叹选评出版了《才子必读书》,再次在文学批评界引起轰动。西泠陈枚誉曰:“独圣叹才子书出,而慧心浚发,彩笔澜翻,如尘鉴之复朗,画龙之点睛,别开古人生面,孰不钦其神识,快其高论,诚千古不易之选,后贤必读之书也。”影响所及,同为苏州才子的毛氏父子便把《才子必读书》中的《前出师表》评点移到了他们的《第一才子书》中。 《前出师表》,见《三国演义》第91回。金批全为毛评引用,而稍见不同。金批的文前评变为小说的回评。金圣叹以“此文,自来读者皆叹其矢死伐魏,以为精忠,殊不知此便是了没交涉也”一句,引出讨论:先生“临表涕泣”,非但为汉贼不两立,固自有甚难于嗣主者也。毛评中间论证过程一准金批,而以“武侯北伐,而无南顾之忧,此武侯之所乐也。武侯外伐,而不免终于内顾之忧,此则武侯之所惧也。何也?平蛮之后,忧不在于南人,而忧乃在于后主也”一句引起,肯定金批的观点;又以“今人但知此表为讨贼之义,而不知其为恋主之忠,安得为知武侯者耶”一句收束,指出武侯北伐之举仍是“忠”字当头,“忧”一庸主,故“恋”一明主,甚难于嗣主,故感激于先主,非“忠”而何?是又对金批有所驳正。 正文评点,毛评作了四处增补,既有对金批的承继,又有自己的新论。“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夹批:“此又说宜。○恐其昵于宫中,已预知有宠黄皓之事。”这是第一处。“陟罚臧否,不宜异同。”夹批:“此又说不宜。”这是第二处。按,金批此前有“宜”、“不宜”,且云:“宜不宜二语,发起一篇。”毛评承续此意,是对金批的补足。但黄皓之事金批未指出。“未尝不叹息痛恨于桓灵也。”夹批多了一句“桓灵之宠十常侍,正与后主之宠黄皓同。”这是第三处。反复指言黄皓,表明有特殊用意。末旬“临表涕泣,不知所云。”夹批:“非为伐魏而涕泣,为后主而涕泣也。”这是第四处。又一次阐明“恋主之忠”。 综合这些增改可知,毛评与金批的差异,并不是引用时的技术层面处理问题,而是因评点对象性质的变化带来的意图不一。金批所批只是一篇古文,仅就古文之意下批即可。而毛评所评乃是插入在小说中的,由小说人物撰写出的,与整部小说融为一体的一段文字。因此,虽慕金批借用之、仿效之,但亦应与全书结构立意呼应。毛评点出“恋主之忠”,反复提及黄皓之事,正是着眼于这个目的。为此,回评还有一段申论:“《周礼》阉人领之大宰,则外庭有制内庭之体,而内庭无侵外庭之权。武侯之教后主者,止在‘宫中府中’一语。使宫中亲而府中疏,遂至小人近而贤人远,此桓、灵之所以失也。于六出祁山之前,早知有后主宠黄皓之事;在七擒孟获之后,犹回顾桓、灵宠常侍之文。后事于此伏焉,前文又于此照焉。”是此回书为全书之大关键,此文评亦为全书评之一总钥。 二、杜诗评出自金圣叹 《三国演义》第85回插入杜甫《咏怀古迹》其四《咏蜀先主》。且评云:前解:首句如疾雷破山,何等声势;次句如落日掩照,何等苍凉;三虚写当年;四实叹今日也。山外安觅翠华,意中却有;寺中旧为玉殿,目下却无。是无是有,是有是无,二语闪烁不定。翠华玉殿,又极声势,空山野寺,又极苍凉。只一句中,上下忽变,真是异样笔墨。 后解:翠华玉殿,既不可见,所见惟古庙存焉。而昭烈故天子也,以天子而有庙,必也玄堂太室。所谓振鹭来宾,和鸾至止者也,而今乃巢水鹤耳。以天子之庙而有祭,必也八佾九献,所谓群公执爵,髦士奉璋者也,而今乃走村翁耳。祠屋近是一样水鹤杉松,祭祀同是一样村翁伏腊,非幸其君臣一体,正荡其君臣无别也。○少陵为依严武而入蜀,蜀主为伐孙权而窥吴。后人所经,前人亦经焉;后人所止,前人亦止焉。后人吊前人,后人复吊后人。不独玉殿翠华,徒劳想象;抑且空山野寺,亦属虚无。蜀主与武侯同尽,千载莫辨君臣;村翁与水鹤俱湮,一时何分人物。昔年白帝托孤,已作英雄往事;今日蜀中怀古,岂非文士空花。吾于此诗得禅理矣。这段评语,文采斐然,浸透哲思。附着在小说本文评点中,读者可能会不假思索地以为出自毛氏父子之手。其实不然。把它拿来和金圣叹《杜诗解》对照一下,发现二者一字一句,几乎完全一样。显然,毛评乃是袭用了金批。只将“后解”第二段“矍斋云”略去,末句“先生此诗”改为“吾于此诗”。如此,遂使读毛评者以为,“得禅理”者不是杜少陵,而是评者本人了。 第105回插入杜甫《蜀相》、《咏诸葛孔明》两首诗,且有评点。也是完全袭用金批,而稍多改动。不妨对比一下。 先看《蜀相》诗。毛评:前解咏祠堂,后解咏丞相。至城外然后有丞相祠堂,然至城外而见祠堂,是无心于见祠堂者也;先言祠堂而后至城外,是有心于吊祠堂者也。有一丞相于胸中,而至其地,寻其庙,则在锦官城外,森森柏树之中也。三、四两句.是但见祠堂而无丞相也。碧草春色,黄鹂好音,入一“自”字、“空”字,便凄清之极。黄鸟所以求友,旷百世而相感,君子有尚友古人之思,而无如古人终不可见,如隔叶也。 金批:前解咏祠堂,后解咏丞相。 城外有丞相祠堂,然至城外而寻祠堂,是无心于丞相者也。先寻祠堂,后至城外,妙,是有一丞相于胸中;而至其地寻其庙,则在锦官城外森森柏树之中也。三、四,碧草春色,黄鹂好音,入一“自”字、“空”字,便凄清之极。二语是但见祠堂而无丞相也。黄鸟所以求友,君子旷百世相感,有尚友古人之情,而无如古人终不可见,如“隔叶”也。毛评带下划线者为与金批相区别处。或一字之异,或一句之别,或前后顺序有差,袭用金批痕迹十分清楚,不容质疑。但是,毛评的这些改动也展示出了智慧。阅读毛评感觉比金批意义更完整、更豁朗。全批旨在通过“祠堂”之形具实见与“丞相”之神存心念之辩,表达千古清空“之思”、凄苦“之情”。整个思维过程,以得出“有一丞相于胸中”为前提。但在如何得出这一前提中,毛评却与金批不同。金批只是从“祠堂”、“城外”的用语先后上讲,毛评则从“无心于见祠堂”而“有心于吊祠堂”的心灵辩证中得出,显得更严谨深入,也就更具说服力。 金批“后解”云:“后解承三、四来。丞相不可见于今日矣,然当时若非三顾草庐,丞相并不可得见于昔日也。天下妙计,在混一,不在偏安。丞相受眷于先,并效忠于后,虽不能混一天下,成开济之功,然老臣之计、老臣之心,则如是也。‘死而后已’者,老臣所自矢于我;捷而后死者,老臣必仰望于天。天不可必,老臣之志则可必。第七句‘未’字、‘先’字妙,竞似后曾恢复,而老臣未及身见之者,体其心而为言也。当日有未了之事,在今日遂长留一未了之计、未了之心。嗟乎,后世英雄,有其计与心,而不获见诸事者,可胜道哉!在昔日为英雄之计、英雄之心,在今日皆成英雄之?目矣!”毛评一准金批,独加入几个“也”字,使“也”字句一贯到底,增强了语气。如“在混一不在偏安也”、“老臣所自矢于我者也”、“老臣所仰望于天者也”、“老臣之志则可必也”。 再看《咏诸葛孔明》诗。金批:前解。史迁疑子房以为“魁梧奇伟”,而状貌乃如“妇人好女”一语,正与此一、二语相似。向闻其名,但震其大,今睹其像,又叹其清高。“清高”从“遗像”写出,加一“肃”字,又有气定神闲、不动声色之意。三分割据,英才辈出,持筹挟策,比肩皆是,如孔明者,万古一人。三是泛指众人,四是独指诸葛--也。“鸿渐于逵,其羽可用为仪”;“凤翱翔于千仞兮,揽德辉而下之”。“羽毛”状其“清”,“云霄”状其“高’也。毛评除改动极个别字外,主要在“清高从遗像写出”后面,挥笔增添了一个长句:“入相则紫袍象简,出将则黄钺白旄,而今其遗像,羽扇纶巾,一何清高之至也。”解释何谓诸葛孔明之“清高”,读来真正必要“之至”。 后解,毛评全用金批。仅在“其伊吕乎”前置“庶几”二字,强调诸葛之大名、大功,甚至连伊吕都不能堪比。其云:后解:万古罕有其匹矣!古人中可与为伯仲者,庶几其伊吕乎?若萧曹辈,不足数耳。然耕莘钓渭,与伊吕同其清高,而荡秦灭楚,不得与萧曹同其功烈,何耶?此缘汉祚之已改,非军务之或疏也。运虽移而志则决。“身”即所云“鞠躬”,“劳”即所云“尽瘁”,“歼”即所云“死而后已”,“终难复”即所云“成败利钝,非臣逆睹”也。“终”字妙,包得前后拜表、六出祁山无数心力在内。前解慕其大名不朽,后解惜其大功不成。慕是十分慕,惜是十分惜。 三、毛纶、毛宗岗与金圣叹 如上所述,毛评与金圣叹确有渊源。问题是,这种带有“抄袭”嫌疑的渊源关系是因谁而获得的?也就是说,毛纶与毛宗岗,是谁把金圣叹选批的古文、杜诗堂而皇之带进了《三国演义》评点中? 从现有资料看,作为同一辈的文人,毛纶从事文学评点活动是受金圣叹影响。但他的文学观念与金圣叹差别较大,并不怎么尊重金圣叹,与金圣叹也没有直接的文字交往。他的《第七才子书自序》,虽然学金圣叹《西厢记读法》,以“国风”比《西厢》起首,并以“小雅”比《琵琶》,但他却认为“雅视风而加醇焉”,故扬《琵琶》而抑《西厢》。又说:“予尝谓《西厢记》题目不及《琵琶记》,因思《水浒传》题目不及《三国志》。”在提到金圣叹时,只是以“而今之人”、“批评《西厢》者”、“彼意中”、“序《水浒》者”指称,并不以“先生”尊称,甚至不直呼其名。这与他在《总论》中几次以亲切的口吻提到的“吾友晦庵先生”(即尤侗)形成鲜明对比。尤侗(1618-1704)是当时著名的诗人、戏曲家。与毛纶交好,曾援笔为《第七才子书序》(1665)。序中颇不满金圣叹“六才子书”的提法,以为“天地生才,不知其几也”,“曷为乎独名为六才子”。这无疑是对毛纶以“第七才子”名《琵琶记》的支持和肯定,同时在某种意义上也就成为对金圣叹才子书说的否定。可见,尤侗的文学观同于毛纶,而恰与金圣叹相反。 毛纶没有留下古诗评点的资料。不过,想来他也不可能赞成金圣叹的律诗分解说。尤侗曾与金圣叹书信来往,他就完全不同意金氏的律诗观。《艮斋杂说》(卷五)竟以诗之“腰斩”为圣叹“身首之谶”,尽管金氏曾经恳请尤侗以“三吴才子”的身份支持他的唐诗前四句“可截”说。 毛宗岗与乃父毛纶不同,他与金圣叹有交往。金氏有《与毛序始书》,为之讲解唐诗。观其语气,俨然是先贤教育后进的谆谆之情、循循之心;听其弦音,做师长辈的也是真诚地引一晚辈为知己。而毛宗岗,作为一个颇具个性的年轻批评家,他喜欢金圣叹的律诗说,真正与金圣叹文气相投,但似乎也并不愿意全盘接受,总要在“无是”与“是”的切思考辩中寻个究竟。 毛宗岗对金圣叹律诗理论的学习与领悟,特别见于他留传下来的《第七才子书参论》(1666)一文。他讨论唐诗笔法,总结出三种规律:“有一首之内,而上下迥别者”;“有即二句内而上下迥别者”;“又有即一句内而上下迥别者”。这个观点乃从金圣叹得来灵感。圣叹《选批唐才子诗序》(1660)指出,唐之律诗必欲至于八句,“其四句之前开也,情之自然成文,一二如献岁发春,而三四如孟夏滔滔也;其四句之后合也,文之终依于情,五六如凉秋转杓,而七八如玄冬肃肃也。”以四时之变、自然之气理喻诗之四联,所以才能得出上下转、句内转的看法,只不过进一步细化了。 巧合的是,《参论》亦提到《咏蜀先主》、《蜀相》两个诗例,其评语与在《三国》中的评点大体相同,只是用语略有变化而已。《参论》还提到杜甫《秋兴八首》之六、之七。“如‘回首可怜歌舞地’,‘歌舞’本是乐事,乃上着‘回首可怜’四字,便黯然销魂。又如‘露冷莲房坠粉红’,‘莲房粉红’字本极香艳,乃着一‘冷’字、‘坠’字,亦便黯然销魂。”关于“回首”句,金圣叹引《西京杂记》描写昭阳殿之盛,并批曰:“形容‘歌舞地’如此,则歌舞不言可知。”关于“露冷”句,金圣叹有批日:“当此秋深之际,菰米波漂,莲房坠粉,一时衰飒如此。”毛宗岗的“一句内而上下迥别”说,显然由金批转化而来。 除杜诗外,《参论》还提到几首与金批有关系的唐才子诗。其一,李商隐《筹笔驿》。“又如‘鱼鸟犹疑畏简书,风云应为护储胥’,二语何等声势;忽接云‘徒劳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出传车’,何等扫兴。”这里“何等声势”是对金批“何等简书、何等储胥”的化笔。其二,李商隐《隋宫》。“又如‘欲取芜城作帝家,锦帆应自到天涯’;忽接云‘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前二句何等雄壮,后二话何等惨寂。”这里“何等雄壮”“何等惨寂”是对金批“‘于今’妙,只二字便是冷水兜头蓦浇;‘终古’妙,只二字便是傀儡通身线断,直更不须‘腐草’、‘垂杨’之十字也”的化笔。其三,岑参《西掖省即事》。“又如‘千门柳色垂青锁,三殿花香入紫薇’,何等华丽;末乃云‘官拙自悲头白尽,不如岩下掩荆扉’,何等凉淡。”这里“何等华丽”“何等凉淡”是对金批“看他转笔斗写‘平明’二字”、“哀哉先生,一至是欤”的化笔。 此外,金圣叹《唐才子诗》未选批的李白《越中览古》、刘禹锡《西塞山怀古》二诗,《参论》也有论及。并且,就每一种诗笔转化规律,毛宗岗还反复申明:“诸如此类,未可枚举。”也就是说,他对唐诗作过广泛而细致的比较与研究,他深信律诗分解说,并以之作为理解赏鉴唐诗的要旨。 出于这样一种律诗理论上的授受传承关系,以及曾经共相切磋交流的经验意识,我们说毛宗岗才有正当理由把金圣叹的才子诗文评点写进《第一才子书》中。否则,他就是文抄公、学术骗子。进一步说,《前出师表》一文,《咏蜀先主》、《蜀相》、《咏诸葛孔明》三诗之评点的些许差别,也使我们分明感受到毛宗岗与金圣叹一起“取唐律诗细细看之”的情景与细节。当其“细细看”时,难免要表达不同的看法,就像毛宗岗刚开始参与《琵琶记》评点时那样,除了“从旁笔记”父亲的“口授”,他还会“稍加参校”。上述四篇诗文评大同小异,不正是毛宗岗“稍加参校”金批的典型实例吗? 四、毛宗岗对毛评的贡献 证明毛宗岗与金圣叹有师承关系,对我们理解毛评《三国》的具体情况大有帮助。据毛纶所言,毛评是在他双目失明的情况下,口授毛宗岗并听其参赞而成。但是,哪些评语属于毛纶,哪些评语属于毛宗岗,历来缺少鉴别。由上论可知,毛宗岗有诗文评经验,至少《三国》中的诗文评应该与他有关。不妨再看几个例子。 如第4回评汉献帝咏飞燕诗。“前半首咏燕,兴也,比也。”“后半首自咏,赋也。○诗好。”按,“前半首”、“后半首”同于“前解”、“后解”之分解说。一兴一赋,前咏物后咏人,颇似唐之五言律诗,故谓“诗好”。 又如,第48回评曹操《短歌行》,着重点出“乐者忧之所伏”。是此回插入此诗,乃与下一回兵败长江,构成一雄一惫,一热一冷,诚乃“二回内而上下迥别者”。值得一提的是,在此回回评中,毛宗岗还借此诗为例,提出了“善用古人之文”的观点。他说,横槊之歌,多引《风》、《雅》之句;而苏东坡《赤壁赋》一篇,亦取曹操歌中之意而用之。所以,“取古人之文以为我文,亦视其用之何如耳;苟其善用,岂必如今人之杜撰哉!”据此,前文所辨一文三诗,毛宗岗正是取金圣叹之文“以为我文”,而用在小说评点中,又确属“善用”。 再如第97回《后出师表》评点。金圣叹《才子必读古文》未见批《后出师表》,而此处评点旨意一仿《前出师表》,当是毛宗岗手痒心热,独立撰成。观所谓“‘不两立’一语,今人但见得汉一边,不曾见得贼一边,然则表中‘虑’字将何所指?是虽读过《后出师表》一篇,却是未尝读一字也”之高论,确实可与《前出师表》评点并列,堪称姊妹篇。此外,如第22回陈琳《讨曹操檄》评,第23回孔融《荐祢衡表》评,也深中肯綮,得古文评点之大体。 关于毛宗岗对毛评《三国》的贡献,笔者还曾在拙著《毛宗岗小说批评研究》中指出,小说中大量古诗、古文的插入增删也是由毛宗岗来完成的,因为这些工作与诗文评点颇有关涉。但可笑当时尚认为几首杜诗的评点是毛宗岗所作,并未查清与金圣叹的渊源关系。在这里,也算是一种补过吧。 (责任编辑: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