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布鞋
老人和布鞋
根柱老人打开了一个紧锁的小柜，小心翼翼拿出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有一双破旧的布鞋。
双手抚摸着布鞋，他眼里的泪水不由得涌了出来。
鞋在他心里是最珍贵的，因为这双布鞋的后面，隐藏着一个欲说还休的秘密。 五十多年前，在老家农村，他和最漂亮的姑娘菊花在村南面小河边林子里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有一天的欢乐，是做了大半辈子布鞋，吃了很多苦的王婶的话题引起的。
她说：“婚姻如鞋。我的三个儿子，今后找媳妇，我别的不要求，会做鞋子就行；我的三个女儿，找婆家，能买起鞋料的人家就中！”话还没等她说完，就有人抢过了她的话头，再接着就像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着有关鞋的事情。
很多人说有关鞋的事情，就像他们两个月才盼到看一次电影时的心情一样开心。而他心里却一直在想，要是菊花能给我做一双鞋子该多好啊！
实在忍不住了，他就偷偷地看菊花，看着看着，心里就翻腾起来了：菊花长得真漂亮！像勾了魂似的他，觉得菊花柔柔的眼波荡漾着爱的涟漪，还有甜言蜜语的表白，还有缠缠绵绵的倾诉。想着想着，他又觉得自己太自作多情了，就凭自己的条件怎么能和菊花连在一起呢？
过了半个多月，还是在那个树林里，田间劳作后的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连他做梦都没想到菊花竟宛若天上的仙女悄悄地飘到了他的身边，令他受宠不已。
他傻愣愣地站在菊花面前，不知所措。菊花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红着脸塞给他一个布包。他打开一看是一双鞋，就双手捧着鞋有些不自然地说：“是……送给我的？还是……让我转交给谁？”菊花低着头，那张漂亮的脸蛋已羞得像熟透了的西边晚霞，说：“你猜呢。”
过了很久，他才愣过神来，知道那双鞋的确是菊花送给自己的。可菊花早就扭过头向远处跑去了……
这是一双千层底布鞋。鞋底是那种用白布滚口了的，一层层叠起来，然后千针万线地纳在一起；鞋面是黑色尼布料鞋面；鞋底上面的针脚非常细腻，每个针脚的大小几乎完全一样大。一看这双鞋就是非常用心做出来的。
他穿上试了试，不大不小端端正正，而且非常舒适自己。他端详着脚上的鞋出神，也明白菊花对他的心思，眼里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他们的爱情就是从这双鞋开始的，怕别人知道了，只能背着人偷偷的约会。
一天夜里，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他们在小河边林子里，菊花拐弯抹角地给他说了一件事：
一位姑娘在电影院瞅上了一个小伙子，就故意在看完电影后踩小伙子露脚拇指的鞋使他不能穿，她是想激起小伙子的恼怒引起人们的注意，而后达到自己的目的。
果真奏效了。小伙子气得脸煞白，非要让姑娘赔鞋，而姑娘的脸也气得变了色，坚持着不赔，各说各理俩人争执不下，四周围了很多的人看热闹。其中有人猛然大声起哄说，怪般配的，吵什么吵，干脆娶家专门给你做鞋子穿得了，接着有很多人随和着那个人喊，那声音响彻云霄。
姑娘的脸变得绯红了，当众认了错，还说，三天后我赔你一双鞋，绝不食言。
三天后，姑娘真的托人捎来了一双新布鞋，同时还捎来了两双鞋垫。那小伙子一试，鞋子很合脚，乐的心里美兹兹的。
其实，他的母亲比他更激动不已，说“这姑娘手真巧啊！儿子，我得张罗请人给你提亲去了！”
儿子以为母亲想儿媳妇想迷了，说，“我都把人家得罪了，还提哪门子亲？”
“姑娘比你机灵一百倍，你真是个傻小子哟！你看这鞋垫，绣的是鸳鸯戏水，对对成双……”母亲说。
生姜还是老的辣，母亲托村中一个与姑娘住同村的长辈，带着儿子去姑娘家提亲，果然，两家人欢天喜地，成全了一对美满的姻缘。
他听了后，激动地把一块石子抛到了河心，平静的河面上荡起了层层的涟漪，而菊花却在自己的心里荡起了涟漪。
过了好多天，菊花约他到小河边林子里。见了面，菊花有点哭的味道说：“今天又有人来我家提亲了。”
“你答应了吗？”他的心快要提到嗓子眼了。
菊花低着头说：“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你……”说完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他本想和菊花说他家里很穷，粮食都见缸底了，没有钱给他提亲的事。可他憋了很久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菊花看他一直不说话，顿时泪流满面，生气的跺跺脚走了，可他哪里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啊！
菊花嫁到远处城里去了，他知道后，后悔的在小河边林子里使劲地拽自己的头发，还用菊花给他做的鞋的鞋底扇自己的脸，哭得昏天黑地，可是这种情绪他只能永久地埋藏在自己的心里。
两年后，他也结婚了。结婚那天他不穿媳妇给他买的新鞋，而是穿上了菊花送他的那一双布鞋，觉得菊花送他的布鞋是用爱情不离不弃的坚贞纳进了每一个针脚。为此，母亲责怪地说他不懂事。
可他却说：“这鞋穿着合脚。”说完，他的眼圈红红的，眼框里闪着晶莹的泪花。 结婚以后，在那充满了风雨泥泞的人生道路上，从良心上来说，默默无闻的他对得起妻子、孩子、孙子，还有家庭，但却有人嘲笑过他脚上布鞋的土气与落伍，甚至有时为鞋的事，有人像锥子一样戳他的心，而他们哪里知道他是特别珍惜送鞋人菊花那份真情。直到这双鞋穿的破旧不堪了，他才非常不舍的刷干净，用布包起来放在柜子里。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不管这双鞋破成什么样，而在他的心里依然崭新如初，他在里面深深地沉醉着，他要让一种爱继续酿造一种让自己闻而入醉的醇香，要在一双布鞋里，朴素着最真实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