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罗玉凤生在美国,也许就没有"凤姐"的故事

我是网络红人，我是社会大众捧出来的，是一个个网民顶帖顶出来的，所以这并不是我个人的低俗，而是社会。

世界华人周刊专栏作者：辛上邪

这几天，罗玉凤的《求祝福求鼓励》一文爆火，大家讨论得热闹，有人称赞，有人否定。从2009年上海地铁陆家嘴站散发征婚传单开始，凤姐进入公众视野。2010年12月她赴美，打黑工、参加激进政治社团，四年辗转挣扎，境遇有了大转折，开始筹划美容创业项目、被凤凰新闻客户端聘为主笔、投资APP。如果说这段“传奇”尚有缺憾，那就是她还没得到美国绿卡。由此，罗玉凤写下文章回顾一路走来的艰辛，为绿卡早日到来祈福。

凤姐为何如此执著于她的美国梦和绿卡？

01.

在2016年3月23日接受美国媒体访谈时，罗玉凤说，“（网络红人）是中国人自己的一个定义，不是我的定义，我其实也搞不清楚。但是那时候刚出名的时候，每一个网站都能找到关于我的信息，当然全部都是负面的新闻。中国人认为我是一个丑陋的反面的形象。”

在北美，个体的容貌、身高、残疾等绝不会受到公开的嘲弄，甚至不会被公开讨论。比如加拿大的求职履历上面不必写年龄、性别、籍贯、民族，更不必写身高、体重、肤色、头发颜色等等细节。面试时，这类问题不应当被提出，倘若被问，面试者可以拒绝回答。这些因素也绝不可作为不录用或者被解雇的理由。而残疾更不会被笑话，反而能加分。求职时，如果残疾人与健康人竞争，往往残疾人被选中的概率更高，在政府部门体现得尤为明显。

不仅职业方面如此，在任何公共场合、社会活动中，如果涉及此类问题，受损害者可以立即发声抗议、甚至诉诸公堂打官司。社会舆论、相关法律对此的约束力较大，因此，今年的金球奖典礼中，梅丽尔·斯特里普的发言才能那样强烈地引起公众的共鸣。她说“当一位即将坐上整个国家最受尊敬的位置的人嘲讽模仿一位残疾记者时……让我心碎不已，而且始终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是指特朗普在反击新闻界时对残障记者科瓦列斯基动作的模仿。梅姨对特朗普的批评并非出于党派斗争或纠缠政治正确不正确的问题，而是在指责特朗普的个人修养堪忧。正是普遍相同的价值判断为她的讨伐迎来满场掌声。

不对别人的外貌作任何不良评价也是从小的教育要求。北美的家庭、学校教育，对孩子的品德养成、行为培养超对对学习的重视。一般来说，学习不好老师不一定叫家长，但行为举止不妥当，如学生被发现嘲弄他人，家长肯定会被校长约请谈话。先天患病、体表零脂肪的美国姑娘利兹的外表看起来确实很不寻常，可她的成长却比较顺利——虽然很多人觉得她看起来有些奇怪，他们表达的方式也只是给予“侧目”、对她“行注目礼”，她不会因为长得丑在学校招来打骂、被扔鸡蛋。、

利兹在学校受到的霸凌是不熟悉她的同学被她的相貌吓走、躲避她，她接受到的谩骂也是无声的、来自于不说话的网络。而当她站出来为自己发言时，观众为她欢呼、喝彩。

02.

有人说，罗玉凤在国内被骂不是由于“相貌丑，而是由于样子丑”，是由于她“卖丑”、故意发布征婚七条以引起大众注意。凤姐在访谈中说的情形也大致如此。采访中，凤姐说，“（被网友评论）应该是从江苏卫视《人间》栏目。这个节目是真人秀，电视台找了两个群众演员冒充我的男朋友，但这个节目对我的身高、外貌、职业、出身都进行贬损。在节目当中，它就反复强调我长得很难看、长得很丑，思想怪异，还请了心理学专家，专家证明我精神不正常。中国人就以此来讨论，作为负面形象、反面形象。后面每个网站上都会有这样的东西。”

这样的情形，在北美更不会被骂。那七条标准确实不同凡响，但发布征婚条件是个人自由，内容也没有妨碍、损害他人，没有危害到社会，说什么是她的自由。所谓“我不赞成你的观点，但我誓死捍卫你说话的权利”。就算标新立异，也只能是归入“我有一个梦”，他人无权置喙，遑论当面怒斥，电视台、电台、报纸等大众媒体更不会公然贬损、当着众人的面就“证明精神不正常”。

凤姐在美国一家修脚店打工

在北美，不怕出身草根，怕的是自我放弃。无家可归者往往是放弃希望的人，只要自我不放弃，社会总是会给予救助、支持。举个极端的例子，温哥华设有免费的安全注射毒品屋。“安全小屋”不是为了鼓励民众吸毒，而是为了给予那些一时很难戒毒者更多生存机会，通过控制注射量、保证卫生来避免他们注射过量、交叉感染。吸毒者尚且未被抛弃，普通百姓就更不会随意被“踩死”，亦无人敢随意践踏他人。

凤姐在美国地铁上看故事会

凤姐将当年征婚被嘲笑归因于中国社会不平等的思想——如果她是企业主家的女儿或者政府官员的后代，征婚七条会被认为是理所当然，对她的嘲笑来源于她是农民的子弟。凤姐说，“我在美国，如果（征婚）要求一个耶鲁、哈佛的，我相信没人会嘲笑我。因为人人是平等的。不能因为身份、地位和出身，特别是父母的财富地位而变得有所不同。”她援引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对黑人、白人平等权利的斗争来说明。

“拼爹”是令凤姐不愿意留在中国的另一个无望，“虽然我读了大专，但是我的父母是农民，他们没有办法给我一个好工作，我依然只能从事收银员。也是一个社会底层。”“中国有一个词是‘拼爹’，父母的职业和财产决定了子女的职业和财产。”因此，她认为，无论多努力，农字头的户口都令她不可能在中国改换阶层。北美没有户口限制，义务教育到高中毕业。由于人力资源短缺，蓝领工人薪水不低。

这些原因也许都是凤姐的美国梦的来由——如果她生在美国，她不会遭遇那些屈辱。

罗玉凤在美国纽约的近照

尾声：

罗玉凤将自己努力目标定为获取美国永久居住权，“这张绿卡，是对我这十年的交代，就像是我的大学毕业证”。

在采访的最后，谈到过去、未来，她说：“刚到美国的时候，我雄心勃勃，甚至认为可以当上美国总统。虽然说，美国宪法规定，美国总统必须是美国出生，但是宪法不是可以改的嘛。但是五年已经过去了，我英文依然不好，虽然比一般人要强多了，但是和美国人还是没法比的。我写作和阅读很好，但是听听不懂，说也说不出去。我身份现在还没有，我也没有一个男朋友。我可能要搬到加州去，因为听说加州的男性更多，我更容易找到男朋友。”

同时，罗玉凤希望始终为中国人的幸福奋斗，让任何人都可以大胆地提出来自己的征婚理想而不会受到她曾经的屈辱，她会继续努力改善中国人民的生活。言出即行，1月14日，罗凤玉宣布将《求祝福》一文收到的赞赏款额20余万捐给四川大凉山的小朋友。

在读者讨论中，支持她的人为她的百折不挠叫好，认为她励志；批评她的人鄙视她为了达到个人目的不择手段。但有一点不容忽视，无论凤姐当初的行为是否经过运作、包装，事实是她的确因为长相、愿望受到了歧视，甚至到了纽约之后，还有留学生主动去挑衅她，这些歧视都成为她要求绿卡的理由。

正如罗玉凤在2010年7月她在一次采访中所说，“不管通俗还是低俗，这都是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我是网络红人，我是社会大众捧出来的，是一个个网民顶帖顶出来的，所以这并不是我个人的低俗，而是社会。你今天把我罗玉凤按下去了，明天就有下一个这样的人冒起来。我觉得他们应该从整个社会文化着手，而不是打压我们这些混口饭吃、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怜人。”

作者简介：辛上邪，中国古代文学博士。学者、翻译、专栏作者。关注唐代历史还原和现代教育及某些其他问题。现定居加拿大。作者公众号：辛上邪（ID: xinshangye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