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飞:堂堂蒙古汉,翩翩一小生

　　站在第25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的舞台上，包飞出奇地平静，这份自信来自30余年对京剧的执着与付出。宽亮圆润的嗓音、帅气优美的一招一式、真挚丰沛的情感……包飞尽情地演绎着每一个人物，眼角眉梢皆是戏。 　　中国戏剧奖・梅花表演奖是中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被誉为“中国戏剧的奥斯卡奖”。当他手揽梅花奖收获祝福的时候，与京剧有关的记忆愈发清澈，每一个细节、每一段成长都弥足珍贵。这个唯一活跃在一线舞台上的蒙古族京剧演员，深知“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意味。 　　 　　从懵懂无知到爱上京剧 　　来自内蒙古通辽的包飞，蒙古名叫作“聂萨夫”，正是“飞翔”之意。1981年，在北京市戏曲学校的招生中，10岁的包飞凭借出色的嗓音条件考入。当时，他即兴演唱了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一首插曲，“小小竹排江中游, 巍巍青山两岸走……”主考老师眼前一亮，当即说：“这孩子嗓子真好，看形象斯斯文文，唱小生吧。” 　　儿时的包飞并不明白“小生”的含义，甚至以为是歌舞的一种，心中欢喜，期待着崭新的校园生活。开学后，包飞满以为要开始练习唱歌跳舞了，没想到练功厅尽是咿咿呀呀吊嗓子的声音。巨大的心理落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而京剧，这条未知的道路不知将通往哪里。 　　语言是个大问题。在家乡，蒙古语和普通话混杂着说，即便是普通话，也饱含着浓郁的东北味。老师让学生反复练习一首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纠正平舌音和卷舌音，对包飞来说是头号障碍，“差不多一年时间才扳过来”。 　　时间无言，却总是有着神奇的力量。三四年后，从懵懂无知到一点点了解并爱上京剧，包飞争强好胜的性格开始显山露水。天然的好嗓子，后天的勤奋与努力，包飞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 　　然而，15岁时，痛苦的“倒仓”却令包飞差点放弃京剧。“当年变声期很惨，老冒喉，观众都快把我轰下去了。这孩子都这样了，不出音了，怎么还让他演出呢？”包飞回忆。开蒙老师李文智为包飞介绍了一位声乐老师，他认为小生应该有科学的发声位置。当时，京剧界流传练习声乐发声会造成混乱，“会把嗓子弄没了”。包飞按照老师的方法坚持不懈地训练，2年多后，即将毕业时，包飞平稳地度过了倒仓期，声音也愈发高亮、成熟。 　　1988年，8年中专戏校生涯告一段落，包飞被分配到内蒙古京剧团当演员。 　　 　　为生存奔忙的日子 　　从北京来到呼和浩特，生活翻开新的一页。内蒙古京剧团特别重视这批新演员，演出频繁，热火朝天。然而，第二年便现出颓势，冷冷清清。“那个年代是霹雳舞、通俗歌曲的天下”，京剧的市场越来越小。 　　到后来，“撑死了，一个月能有两三场演出。”这种状况让人始料未及，迫于生计，包飞开始琢磨着做些兼职。当年在北京市戏曲学校上学的时候，包飞就特别会吹头发。这个小小的特长让他动了心思，何不开个美发店？包飞来到呼和浩特最好的阿强发廊，希望跟着师傅学两手。当时，包飞已经在内蒙古小有名气，理发师诧异不已，没想到他竟然要改行。最终，包飞的诚意感动了老板，他踏踏实实地在阿强发廊实习了一个星期。第三周，包飞的发廊便开业了，取名飞飞发廊。晚上闲暇时，包飞又游走于各大夜总会，做歌手、主持人，到处跑场。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3年。 　　 　　重回北京，继续深造 　　1992年，包飞无意中在《戏剧电影报》上看到了中国戏曲学院进修班的招生信息。潜藏在内心深处对京剧的不舍瞬间弥漫开来，包飞清楚，他仍然放不下京剧。经过团里的同意，包飞自己承担2500元的学费，再一次来到北京。 　　开学后，包飞“傻了”，这里的任课老师都是全国著名的表演艺术家。江世玉老师的点拨让包飞大开眼界――原来京剧小生是这么奥妙、这么美啊。张春孝老师很看好包飞，认为他基础扎实，有灵性，犹如一块璞玉。“这一年进修班我收获很大，真正了解到小生艺术是什么，小生如何发声，如何大小嗓结合，如何衔接，如何让人感受到美，身段怎么漂亮、规矩、飘逸，如何刻画人物性格……”包飞的水平突飞猛进，整个人仿佛打开了，对小生艺术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一年，包飞近乎狂热地学习着，他深知，“京剧是我终身拼搏的事业，再也离不开了。” 　　一年转瞬即逝。1993年，中国戏曲学院招收为期4年的表演系本科生。一心想提升自己的包飞留下来继续深造，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如鱼得水地上了4年”。期间，包飞师从江世玉、张春孝、叶少兰、晓艇、茹绍荃、萧润德、沈世华、李金鸿等诸多名家。 　　当年，江世玉老师已经70多岁，身体也不太好，仍不忘教学。每天，他的孩子用三轮车接送老先生，江世玉老师拄着拐杖授课，极为用心。他常常对包飞说：“你的条件真的挺好的，个头、扮相，嗓子……就是唱腔和表演不够细腻。好好练练这些，你的道路会很宽广。” 　　8年的戏校生涯给包飞打下了扎实的基础，穷生、扇子生、武小生、纱帽生、翎子生……他演起来得心应手、出出生色。张春孝老师这样评价包飞：“像你这样文武双全的小生太少了，能打能翻能唱能念，非常全面。” 　　在各位名师的指点下，包飞的阅历不断增加，表演也愈加成熟。小生艺术的博大精深令包飞流连忘返，在继承的基础上，他逐渐有了创新意识。塑造人物时，包飞往往加入自己独到的理解，丰富了角色的性格和内涵。 　　 　　传承创新，捧得梅花归 　　大学毕业后，27岁的包飞来到了北京京剧院新成立的青年团。1999年，包飞正式拜张春孝为师。“张老师既是叶派创始人叶盛兰的徒弟，又是茹富兰的弟子，得到了这两位大师的真传。他的念白字正腔圆，身手漂亮，有小生的‘脆帅美’。”言语间，包飞充满了对这位老前辈的敬重。 　　2004年，经过严格的选拔，包飞进入第4届中国优秀青年演员研究生班，继续深造3年。“通过这3年的学习，在塑造人物上和原先的头脑又不一样了，茅塞顿开。”包飞深有感触。 　　当时，北京京剧院排演了一部新戏《阎惜姣》，包飞饰演张文远。传统京剧中，张文远一般由丑角演员扮演，将角色处理得比较诙谐。导演认为包飞能够胜任这个角色，但需要一些必要的调整。“惜姣为什么能那么爱张文远？不惜一切，甚至可以为他付出生命。是因为他年轻、潇洒、风流倜傥。”经过一番思考，包飞决定塑造一个和以往不同的张文远。当时，丑角演员塑造的张文远已经很经典了，包飞结合研究生班习得的知识，借鉴丑角经典的动作和造型，同时糅入小生的特色――“靴子功夫的美，水袖的飘逸，人物情感的念白……”包飞凭借精彩的演出，获得了第8届戏剧节一等奖，作品的新意和美感征服了观众。 　　2011年6月，包飞一举摘得许多演员梦寐以求的中国戏剧梅花奖后，他的压力反而更大了。“越来越觉得京剧永远都学不够。心态跟原先不一样了，对自己的要求更高。想方设法珍惜每一次演出机会，保证每一次演出的质量。我把梅花奖当一个尺度，一定要成熟、完美，才敢上台。” 　　包飞对艺术的追求从未停止，现在仍在中国戏曲学院开办的首届京剧流派班学习。“将叶派的经典剧目继续加工、整理，再挖掘一些不经常唱的戏。”对未来，包飞有着明确的计划。“在京剧的道路上，我不单要唱戏，也要带一些青年演员，希望把自己的经验和感悟传授给他们。” 　　 　　“堂堂蒙古汉，翩翩一小生。”用这句话概括包飞再适合不过。小生艺术的美妙要用一生去体悟，忙碌着、付出着、收获着，包飞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