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车管理缺乏责任主体

校车管理缺乏责任主体。校车究竟隶属哪个部门管，在公安、教育和交通等部门之间，并无明确的职权分工。有关部门必须承担起主导责任，才能推动校车工程。

近日，甘肃省庆阳市正宁县榆林子镇发生一起幼儿园校车与货车相撞事故，车上幼儿伤亡惨重，以生命和血的代价再次敲响校车安全警钟，引发了全社会的关注。随即，全国各地掀起了一股校车整顿之风，教育部门联合公安部门纷纷开展中小学校、幼儿园校车交通安全检查，认真排查安全隐患，整改存在的问题。

事实上，校车安全问题由来已久，却迟迟得不到根治。一些学校和家长尽管早就意识到安全隐患的存在，但迫于现实的种种无奈，仍不得不把孩子送上“疯狂的”校车。

事故频发原因何在“其实发生事故的并不是‘校车’，而是普通车辆，校车在我们的标准里面是有明确定义的。”国家客车检测中心碰撞试验室主任李弢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指出，出事的校车连非专用校车的标准都达不到，里面的座椅布置不对，没有安装安全带，根本就是非法改装的车辆。

据郑州宇通汽车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宇通集团）的调查显示，尽管2010年7月1日国家正式实施的《专用小学生校车安全技术条件》明确了专用小学生校车的安全要求，但是直到现在，仍有大量接送学生的车辆不符合这一被称为“校车国标”的标准。这一现象尤其在偏远乡村非常普遍，有的“校车”是农用三轮车，有的是面包车，有的甚至是报废的普通客车。 这些车辆本身都不是为专门接送学生而设计，从安全性能上来说，远远不能保护自我防护能力较弱的学生。

针对目前我国校车运输服务市场的现状，宇通集团品牌管理部负责人王瑞表示，我国校车市场存在着各种问题，诸如目前投入使用的校车车型凌乱复杂，大量地使用报废及翻新车辆，安全隐患很高；校车超员严重，没有安全保障，缺乏管理；发展校车意识淡薄，校车标准难以执行。虽然校车标准已经实施，但是从目前来看，还缺少落实校车标准的配套制度等，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得到及时妥善的解决，事故频发的现状就不可能改变，悲剧仍无法避免。

专用校车缺口巨大

大量引进专用校车，实现专车专用，是解决学生安全问题的第一步。2009年3月，国务院副总理张德江在河南视察时曾表示，“今后为了学生安全，我们将进一步规范城市及农村配备的校车，让更多专用校车走进校园。”

从全国范围来看，目前我国约有9000万学生需要乘坐安全规范的校车，专用校车的市场容量超过100万辆。而当前我国符合标准的专用校车保有量仅为一万辆左右。但一辆专用校车的价格区间在20至45万之间，价格不菲。相对于庞大的需求缺口来说，目前投入使用的专用校车只是杯水车薪。

此外，专用校车运营过程中产生的费用也是地方政府和学校不得不面对的一道难题。校车存在的意义在于保证学生上下学交通安全，专车专用是保证学生安全的前提。这一前提决定了校车的利用率很低，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学生家长或学校没有较高的支付能力，校车的运营就是亏损的。

我国一些较发达地区（如广东、浙江等地）的公立学校，喷涂成统一的黄颜色、被人们称之为“大黄蜂”的长鼻子专用校车并不罕见。在相对落后的中西部地区，“大黄蜂”显然有些遥远，而事实证明，近年来的校车安全事故，往往就发生在乡镇、农村、城市外来人口聚集区、城乡结合部等欠发达地区。

巨大的需求要依靠大量的资金投入，从现实层面看来，所有学校都配备校车显然不能一蹴而就。

民办学校的安全探索

“民办幼儿园其实是在艰难中求生，为了保障学校的正常运转，不得不压缩办学成本。”21世纪教育学院副院长熊丙奇指出。

让这些举步维艰的民办学校购置价格昂贵的校车，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是校车安全问题又亟待解决，对此，江西省瑞昌市教体局幼教科科长陈新娅向本刊记者讲述了他们的探索之路。这座位于江西省北部的三线城市，似乎代表了一批同类城市的现状。

早在几年前，作为江西省人大代表的陈新娅曾在省“两会”上提交过《关于规范幼儿园校车接送的建议》。建议取消由幼儿园运作的校车接送模式，改由市场运作；由公安部、教育部、交通部联合下发通知，落实“就近入园”的原则，各城区幼儿园不再安排各种车辆用于接送幼儿，所有幼儿园的接送车停止自行使用。

“瑞昌市的幼儿园几乎都是民办的，自从幼教协会告知家长停止使用接送车后，几乎所有的幼儿园都表示支持。城区内小区大部分都设有幼儿园，按照就近入园的原则入学，根本不用校车。”陈新娅表示。

然而，此举遭到了一些幼儿家长的反对，有家长表示，“为了安全，加强校车监管排除安全隐患是必须的，但不能为了避免出事或者害怕事后担责就禁用校车，这不是因噎废食吗？”

由于社会上对于幼儿园校车接送“一刀切”的做法争议比较大，所以原计划以教体局名义下发的《关于停止使用幼儿园接送车的通知》也紧急叫停，新规定改为只要符合相关规定办齐手续的车辆，就可以接送学生；不符合规定的车辆，一律不得用来接送学生。

但陈新娅透露，关于校车规范，他们还在探索，“我们可以先试着在一些条件成熟的幼儿园停用校车，然后慢慢地推广到全市和农村。”陈新娅解释到，停用幼儿园校车并非故意给家长制造难题，而是为了消除校车运行中的安全隐患，“如果每个小区都建起配套幼儿园，而村小学附属幼儿园的数量也达到一定规模，每个孩子都可以就近上学，那么还需要校车干什么呢？到那时，校车安全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陈新娅呼吁，在目前的情况下，有关部门应该加大社区幼儿园建设，同时，将农村的闲置校舍改建成幼儿园，让孩子们可以就近上学，节约运营成本，保障出行安全。

校车整改何处突围 陈新娅同时呼吁：“国家对校车的准入标准应该有一个明确的规定，并通过相关部门严格贯彻实施，同时加强监管，一旦违反规定，就要受到处罚。”

“没有责任主体和法律的空白，是我们目前解决问题的一个最大困惑。”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部教授袁桂林指出，校车管理缺乏责任主体。校车究竟隶属哪个部门管，在公安、教育和交通等部门之间，并无明确的职权分工。有关部门必须承担起主导责任，才能推动校车工程。

关于如何建立合理的校车准入标准，作为“国标”起草第一人的李弢有着自己的想法，“最理想的方式是按三套标准来规范整个校车：一是专用幼儿校车标准，二是专用小学生校车标准，三是专用中学生校车标准。目前专用小学生校车标准已经正式颁布实施了，专用幼儿校车的标准也已经制订完成，估计大概在明年发布实施。”

宇通集团方面则表示，在目前政府财政无法有效满足为公立教育机构购置校车的情况下，专业的运营公司是校车运营的必由之路。“专业公司运营可以保证校车能够以福利的性质为公众提供未成年人上下学服务，公司里的专职人员也能够通过持续系统的培训，不断提升技术水平，保证校车在驾驶、维护、调度与管理方面均能达到相应的标准。”

此外，提高学生的交通安全意识（包括乘车安全意识和道路交通安全意识），也是有关部门不容忽视的一个方面，王瑞表示，可以通过学生交通安全教育等公益活动，以寓教于乐的形式，进行交通安全教育。

需要一场普及全国的“校车工程”

甘肃省庆阳市正宁县校车惨剧后，庆阳市、正宁县两级政府迅速反应，出台一系列应对措施。据悉，庆阳市将力争“三年任务两年完成”，“给每个乡镇建办一所公办幼儿园，配备标准化校车一辆”，“使公办幼儿园的比例达到幼儿园总数的80%以上，幼儿入园率达到85%以上。”

单看这样的消息，无疑令人欣慰。但将其置于21条幼小生命殒于一旦的惨剧背景之下，又不能不让人担忧这种“刺激-反应”式的决策模式，或许可以解决问题于一事、一时、一地，却并非校园安全问题的正途。

分析庆阳市紧急出台的“一揽子”方案，其中隐含的逻辑是，公办意味着安全，私立则意味着危险。近年来多起校车安全事故，也确实可以印证这样的逻辑。但造成这一现实的背景，却是公共资源极少投入于学前教育，仅有的投入又过度投向极少数公办幼儿园，使其成为质优而稀缺的“特供”品，而满足更多普通民众需求的民办幼儿园，却很难得到公共财政的支持，以至于只能在低水平的自我循环中自生自灭。

减少校车安全事故的途径无非两条，一是如庆阳市此次出台的措施，以公办幼儿园全面替代民办幼儿园，另一条则是以“民办公助”的方式，帮助民办幼儿园补齐校车安全的“短板”。就长远而言，前一种途径应该得到普及，即由公共财政提供普遍的学前教育服务，民间资本则可以为少数人群提供特殊的教育需求。由此不仅可能为孩子们提供安全保障，而且可以改变目前这种由民间资本提供低水平的基本服务、公共财政满足小部分人特殊需求的“倒挂”局面。而短时间内迫切需要解决的，则是由公共财政帮助民办幼儿园补齐“短板”，对公办、私立幼儿园一视同仁地提供安全的校车服务。

有报道称，2010年出台的强制性国家标准《专用小学生校车安全技术条件》，对校车的技术标准作出了一系列详细规定，却在实际施行过程中遭遇“执行难”。出现这种窘况，显然和执行标准的责任主体不清有极大的关系。对于大多数勉力维持经营的民办幼儿园来说，购买符合标准要求的安全校车，可能确实是其不能承受之重。

为此，需要政府转变思路，即无论幼儿园的资产属性如何，为孩子们提供安全的校车服务，都是政府的当然责任。表面上看，由政府为私立幼儿园提供校车服务，是用公共财政补贴了私人资本，但实质上则是以公共财政保障了公众安全。有了这样明确的责任意识和责任归属，国家校车标准才可能切实落实，学生们的安全才可能切实得到保障。

近年来，各种或实或虚的“工程”铺天盖地，但中国最迫切需要的是一场普及全国且功在千秋的“校车工程”。

建立校车制度可分步骤进行 诚如教育部发言人所称，中国很大，各地情况不同，一个政策出来需要一个过程，但是，校车安全等不起，从我国的现实情况出发，建立校车安全制度，不妨分步骤进行。

首先，将督察工作常态化，防患于未然。其次，应率先解决校车问题突出地区的校车保障问题。客观地说，我国大中城市的市中心，学生家庭条件相对不错、上学路程较近、公交系统比较发达，校车问题还不十分突出，而我国城市的郊区，中西部农村地区，校车问题十分严重，由于撤点并校后，上学路途遥远，加之学校经费不足，校车保障不到位，不少学校校车简陋、严重超载违规经营，同时黑校车泛滥。 这些地区的校车，应该由政府牵头，解决硬件配备问题。当前出现一个现象，对于超载校车、不合格校车、黑校车，监管部门叫停之后，政府却没有跟进措施，造成那些以前乘不合格校车、黑校车上下学的孩子，只能步行上下学，这在短期尚可克服，每天如此，结果无非有二，一是辍学，二是黑校车死灰复燃。因此，政府必须和学校一起商议如何保障校车。

结合发达国家的经验，符合我国现实的选择是，对于中西部农村地区学校的校车，由中央财政统一出资购买校车，当地财政（省、市政府）负责校车日常运行经费；对于大中城市郊区学校的校车，由省财政负责出资购买校车，学校和家长分摊运行费用。在解决上述地区的校车问题之后，进一步从城市公共交通保障出发，将中小学校车纳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