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刘姥姥在_红楼梦_中的特殊作用
析刘姥姥在《红楼梦》中的特殊作用
李
叔平:析刘姥姥在《红楼梦》中的特殊作用
李叔平
(福建工程学院人文社科系,福建福州
350007)
摘要:刘姥姥这个小人物在《红楼梦》这个大部头作品中有着典型形象在典型环境中的特殊作用,这可以提醒人们在赏读名篇名著时别忘记作者对小人物的刻意安排和精心刻画。
关键词《红楼梦》:;典型形象;典型环境;刘姥姥;特殊作用
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红楼梦》被称作女性的颂歌。不仅塑造了一大群宛若天仙的美女,而且还把这群美女放在一个相对独立的女儿国里去塑造。这小小的女儿国在短短的几年中,处处充满了“花招绣带,柳佛香风”之美,充满了青春的笑与泪、爱与怨、酒与诗。我们对作品中塑造的这些娇美意象一定会过目不忘。但是,这个芳香美丽的女儿国只是庞大贾府中的一部分。大小人物形象。象,。
在“温柔富贵”的荣国府中,出现这么一个特殊的村姥姥,从艺术构思上看,着实可见作者的创作意图。作者设置这么个形象有其特殊的作用:一是作为引子,也是作为线索;二是以她为镜子来映衬荣国府的真实世界。这可以从作者对刘姥姥几次进荣国府的描写中得到体现。请看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有这么一句话“正寻思从哪一件事自哪一个人写起方妙,恰好,忽从千里之外,芥豆之微,小小一个人家,因与荣国府略有些瓜葛,这日正往荣府中来,因此便就此一家说来,倒还是头绪”。这是一个由小到大,由近及远的章法。类似的写法在作品中还有两处,一处是从写姑苏甄士隐(真事隐)引入,另一处即冷子兴说荣国府一节。要表现偌大一个荣国府,头绪这么繁多,没有一个恰当的叙事方法,确实很难。当然,我们这里所说的刘姥姥作引子的说法,只是就作者的叙事方法而说的,它只是作者高超的表现艺术手法中的一部分而已。
《红楼梦》里写了刘姥姥三进荣国府,“一进”时书中故事刚刚拉开序幕;“二进”时,故事情节已经全部展开;“三进”时荣府已经彻底衰败,戏剧已经接近尾声。从这些迹象看来,刘姥姥确实在书中担当着“线索”的作用,只是看起来不那么起眼罢了。笔者认为这是作者给整部作品安排的一双眼睛,这双眼睛亲眼目睹了荣府的兴盛衰败史。
这个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鲜明地映衬出荣国府的人物和事迹,应该说这才是作者的真实用意所在。“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一回主要是借写刘姥姥来写凤姐,初见凤姐时,只见“那凤姐儿家常带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围着攒珠勒子,穿着桃红撒
花袄,石青刻灰鼠披风,大红洋绉银鼠皮裙,粉光脂艳,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从刘姥姥眼中写出凤姐奢侈华贵的外貌形象。此时凤姐已得知刘姥姥正在屋外,当平儿捧着一个小小的填漆茶盘(盘内一个小盖钟)“,凤姐也不接茶,,:“怎么还不请进”神韵,只见周瑞家的已带了两个人在地下站着了,这才忙欲起身,还未起身时,满面春风的问好,又嗔怪周瑞家的不早说”一副八面玲珑的作派,似乎热得很,而实际上,此前她对刘姥姥是“连影儿也不知道”。也是在这一回里的另一个场面是写贾容来借屏风的,凤姐说:“说迟了一日,昨儿已经给人了。”贾容听了,嘻嘻笑着,在炕下半跪道:“婶子若不借,又说我不会说话了,又挨一顿好打呢,婶子只当可怜侄儿吧!”。当贾容起身出去时,凤姐忽又想起一件事来,便向窗外叫“容儿回来”贾容回来,一旁垂手侍立,那凤姐只管慢慢的吃茶,出了半日神方笑道“罢了,你且去罢,晚饭后你再来说罢!这会子有人,我也没精神了。”对此纸砚斋有眉批在上曰“:其中包含东西不少,令阅者自会。”作者悟得此法,则耐人咀嚼“,无意乎语直之病矣”。究竟包藏了什么,其实以上描写是作者匠心之笔,它含蓄地揭示了凤姐与贾容的暧昧关系。这里所使用的是典型的白描笔法,只着意表现,不加以主观评说,另外,应该看到的是,作者对凤姐虽然多有微词,但他对凤姐的感情十分复杂,从纸砚斋的批评中仍然可以看出。生活中的凤姐与作者关系情同手足,因此,在批评中包含了作者对她的爱,这正象征着作者对待书中其他许多人物是带着哀其不幸的感情来表现的。从中我们可以进一步理解“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真正含义。
刘姥姥这个人物,在大观园里是受耍弄的对象,出了许多洋相。但实际上,究竟是谁耍弄了谁还很难说,四十四回写道,凤姐将一盘子菊花“横三竖四”的插在刘姥姥的头上,众人笑得不得了,刘姥姥笑道“:我这头也不知修了什么福,今儿这样体面起来。”众人说“:把你打扮成了个老妖精了。”刘姥姥笑道“:我虽老了,年轻时也风流,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老了风流才好。”难道她看不出别人在笑她?其实她是在逗这些人开
福
建教育学院学报二○○二年第七期
心。饭桌上,凤姐鸳鸯等要摆布她,特拿一双象牙镶金的筷子给刘姥姥,刘姥姥见了说道“:这叉爬子比俺那里的铁锨还沉,哪里犟得过它。”她故意把筷子说成叉爬子,这分明是一句幽默的话,开始吃饭时,贾母说了声“请”刘姥姥便站起身来,高声说道“: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了一个老母猪不抬头。”众人都哈哈大笑,一个个笑得穷形尽相,而她自己却鼓着腮不语。试想,能有几个人有这么大的感染力,说明这刘姥姥是一个很有活力的老婆子,她与荣国府的悲剧性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再如刘姥姥在贾母居室时,见众人喜欢,“又收寻些话来说”,“头一个见贾母高兴,第二见这些哥儿姐儿们都爱听,便没了说的也编出些话来讲”。一时编出了大雪天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抽柴的故事。正说到这里,南院起火了,众人看着火救下去,再走进来,却已丢开这个“抽柴”的故事。独有宝玉忙着问刘姥姥“那女孩儿大雪地作什么抽柴草?倘或冻出病来呢?”后来众人散了,宝玉又背地里拉了刘姥姥,细问那女孩儿的端详。刘姥姥只得编了告诉他,说是什么小祠堂里供的“茗玉小姐的像”,年深月久成了精。为刘姥姥编的这个故事,还特地使小厮茗烟去找寻“。宝玉多情公子的本质。
借刘姥姥这面镜子,———妙玉。作品中是这样写的:贾母等带了刘姥姥至狨翠庵来,妙玉在禅堂招待众人茶水,又独拉了宝钗、黛玉到边房内,另泡一壶茶款待。当黛玉误以为泡茶的水是旧年茶水时“,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而对外边众人吃过的茶盏,妙玉是说“搁在外头去罢”她是认为刘姥姥吃过的,嫌脏不要了。由这两个细节可以看出妙玉自命清高,自认为超尘脱俗,但是,实际上这一段文字是作者对妙玉的委婉的讽刺。这在第五回“金陵十二钗正册”的妙玉批语中可以得到证明———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借助刘姥姥作者除了刻画荣国府的这些人物之外,还描绘了他们的生活的排场,比如借贾母引刘姥姥逛大观园,带领读者一起登堂入室,见识了黛玉、宝钗、探春等居室的豪华陈设,又如当周瑞家人与平儿提起吃螃蟹的事时,刘姥姥掐指一算叹道“:阿弥陀佛!这一顿的钱够我们庄稼人过一年了。”在吃茄子的时候,刘姥姥奇怪道“:茄子跑出这个味道来了,我们也不用种粮食,只种茄子了。”听了凤姐的解释她说道“:我的佛祖!倒得十来只鸡来配它。”……这些都显示了荣国府奢靡无度的生活,同时也反衬出农民生活的贫困,其实此时的贾府已进入没落,但他们仍然如此挥霍,作者写到此处,一定感到痛心。
从刘姥姥在荣国府表现来看,有人认为她是一个清客,不错,在她身上确实有清客的特征,她说了那么多好笑的话,作了那么多可笑的动作,逗得大家开心不已,而且当初她进荣国
府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来打抽丰的,她曾经对女儿女婿说:“……倒还是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一碰。果然有些好处,大家都有益。”这句话多少有些自我牺牲的悲壮情绪,而且也说明了她在大观园的行为是很自觉的。虽然打抽丰,但刘姥姥并非像一般的清客帮闲那么无聊和低级趣味,她说起笑话,编起故李
叔平
事来是那么有趣,那么引人入胜,富有幽默感,由此看来作者
:析确实在她身上花了不少的功夫啊!
刘
刘姥姥既不像一般的清客那么无聊那么下贱,也不像一姥
姥
般打抽丰的人那么样寡廉鲜耻。书中第六回写刘姥姥向凤姐在开口时,是这样写的“未语先飞红的脸,欲待不说,今日又所为《红
楼
何来?只得羞耻说道……”当贾容走进屋时,刘姥姥“此时坐不梦是,立不是,藏没处藏”,这些描写都表现出刘姥姥有廉耻之》中
的
心。甲戌本《石头记》在“忍耻”上脂砚斋眉批“老妪有忍耻之特心,故后有招大姐之事”。有的学者认为这“忍耻”与“招大姐”殊
作
的关系是指“大姐沦落风尘,刘姥姥把她救出作了自己的外孙用儿媳妇一事。把“,后又为她找了个大财,我们不得而,,作者强调的是她的仁义和知恩图报,这从第六回“虽无千金酬,嗟彼胜骨肉”两句题前诗也可以看得清楚。通过刘姥姥“救大姐”反衬出凤姐兄弟王仁(忘仁)等一干人丧尽天良。偌大一个荣国府,却要靠刘姥姥来救大姐,分明显示了这个封建大家族的无情无义。
一部《红楼梦》描绘的是贵族世家的人和事,作者作为没落贵族子弟,写起来驾轻就熟。而对刘姥姥这样的人物也能刻画的如此传神、洗练实为难得。除了语言恰当之外,作者对刘姥姥的动作描绘也多有神来之笔。如一进荣国府打抽丰时,听着凤姐说的一番话“那刘姥姥先听见告艰难,只当是没有,心里便实实的;后来又听见给她二十两,喜得浑身发痒起来……”这样的表现岂是平庸之笔所能传得出?简单的刻画却包含了多么丰富的、沉重的语言!
对刘姥姥的刻画之所以如此成功,笔者认为来源于生活素材。第一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王夫人说了一句“他们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也是她的意思……”此文旁边有脂砚斋批语:“穷亲戚来看,是好意思,余又自《石头记》中见了‘叹叹!’文上又有眉批曰“:王夫人数语令余几欲哭出”。由此可见书中重新呈现了生活的真实。“令余几欲哭出”一句包含了未曾明言的生活背景。我们从脂砚斋批语中可以想见,作者在写刘姥姥时一定是百感交集。
对经历了家族末世的作者来说,刘姥姥这个人物是他所器重的,在《红楼梦》这部大作中决非可有可无的人物。文学作品讲究典型形象和典型环境,文学作品中典型形象无不在典型环境中成长壮大起来的,我们阅读文学作品特别是大部头的名片名著更要细心揣摩作者的良苦用心,精心刻画,这样才能品出真正的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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