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拜物教概念考辨

JOURNAL OF NANJING UNIVERSITY （Philosophy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ɴ1 ，2012

·马克思主义与当代思潮·

马克思的拜物教概念考辨

刘召峰

（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克思主义研究院，北京100732）

摘要：马克思著作中拜物教概念的内涵有过重要变迁：在早年著作中，马克思曾在崇拜物、

《资本论》对物顶礼膜拜的意义上使用它；在及其手稿中，拜物教则与崇拜含义无关，它一方面指的“错认”，是一种理论上的即把物所获得的社会关系规定性看作物的自然属性，另一方面指的是一种社会存在，即商品、货币、资本作为人们自己一定的社会关系，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关系的“拜物教性质”。辨析拜物教与马克思的异化、因而具有物化和剥削等概念的区别和联虚幻形式，

“社会存在”系，可以使我们对作为的拜物教有更加清晰、准确的理解。

关键词：拜物教；异化；物化；剥削

基金项目：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1**********]）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逐渐走上了大力发展商品经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道路。在此背景下，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理论受到了我国学者的关注。但是，马克思著作中的拜物教“社会意识”“社会存在”，概念究竟有何具体所指？它是指称一种还是一种抑或是二者兼而有本文对马克思著作中的拜物教概念进行考辨，以就之？对此我国学界存在重大分歧。鉴于此，教于学界。

一、崇拜意义上的拜物教

作为原始宗教信仰形式之一，拜物教是指在神灵观念尚未产生以前，一些原始部族把某些特定的物体当作具有超自然能力的活物而加以崇拜。拜物教一词源于葡萄牙文feitio ，原义为葡萄牙人到达非洲西部时，用这个词指当地原始部族所崇拜的具手工制品。15世纪下半叶，

有魔力的符咒或护符。通常认为，法国历史学家、语言学家德布罗斯（Charles De Brosses ）于1760年在《论物神崇拜》（Ueber den Dienst der Fetischeng tter）中首次将拜物教一词用于比较宗教学研究。

马克思著作中拜物教的德文原词Fetischismus 来源于德布罗斯，在“波恩笔记”中有对德

①在写于1842《论物神崇拜》一书的摘录，其中包含了有关拜物教概念的详细摘录。布罗斯的

《〈科隆日报〉“社论的作者”年的第179号的社论》中，针对认为拜物教作为“宗教的最原始形“在一定程度上使人超脱感性欲望”：“拜物教（Fetischismus ）式”具有之功能的观点，马克思说。欲望引起的幻想诱惑了偶像崇远不能使人超脱感性欲望，相反，它倒是‘感性欲望的宗教’

①

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Karl Marx /FriedrichEngels Gesamtausgahbe ，Berlin ：Dietz Verlag ，1976，S．320－334．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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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生命的东西’拜者（Fetischdieners ），使他以为为了满足偶像崇拜者的贪欲可以改变自己的当偶像不再是偶像崇拜者的最忠顺的奴仆时，偶像崇拜者的粗野欲望就会砸自然特性。因此，

①在同年的”《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中，马克思也使用了拜物教及其相关碎偶像（Fetisch ）。

“崇拜的偶像”（Fetisch ）。马克思说：“古巴野人认为，词黄金是西班牙人崇拜的偶像（Fetisch ）。他们庆祝黄金节，围绕着黄金歌唱，然后把它扔进大海。如果古巴野人出席莱茵省等级会议的话，难道他们不会认为林木是莱茵省人崇拜的偶像（Fetisch ）吗？然而，下一次会议将会向他们表明，人们是把动物崇拜同拜物教（Fetischismus ）联系在一起的。那时，为了

②此时马克思是在”“把物作为崇拜的偶像”拯救人，古巴野人将把兔子扔进大海里去。的意义

上使用拜物教一词的。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在中，马克思使用了拜物教（Fetischismus ）和拜物教徒（Fetischdie-ner ）这两个概念：“那些仍然被贵金属的感性光辉照得眼花缭乱，因而仍然是金属货币的拜物教还不是完全的货币民族……从拜物教（Fetischismus ）就可看出，理论之徒（Fetischdiener ）的民族，

谜的解答在何种程度上是实践的任务并以实践为中介……拜物教徒（Fetischdiener ）的感性意识

③在这里，”不同于希腊人的感性意识，因为他的感性存在还是不同于希腊人的感性存在。马克思

把崇拜金属货币的观念称为拜物教，把被贵金属的感性光辉照得眼花缭乱、因而对其产生崇拜心“拜物教徒”。上面考察表明，理的人（群体）称为马克思在其早年曾在崇拜物、对物顶礼膜拜的意“社会意识”义上使用拜物教及其相关概念。这种意义上的拜物教是属于的范畴。

二、错认意义上的拜物教

《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经济学家们”在中，在谈到根据某物的自然属性来确定它是固：“经济学家们把人们的社会生产关系和受这些关系支配定资本还是流动资本时，马克思评论说的物所获得的规定性看作物的自然属性，这种粗俗的唯物主义，是一种同样粗俗的唯心主义，甚

④”至是一种拜物教（Fetischismus ），它把社会关系作为物的内在规定归之于物，从而使物神秘化。

“错认”“错认”这里的拜物教一词是在的意义上使用的，即把物在社会关系中获得的规定性为物《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的自然属性。在1859年出版的中，马克思用拜物教一词来描述和

⑤这与“思想家们”“物质”《1857－嘲笑德国把和半打杂物凑在一起说成是价值的元素的做法。

1858年经济学手稿》“错认”。中拜物教一词的用法一样，都是用来指称一种理论上的

《剩余价值理论》在中，马克思多次使用拜物教及其相关概念，这里的用法是这样的：把物在（Fetischdiener ，Fetisch-社会关系中获得的社会规定性归之于物的自然属性的人是“拜物教徒”

ist ），“拜物教徒”“拜物教观念”（fetischistische Vorstellung ）。对于这种“拜物的这种认识是一种，教观念”马克思分析了其产生的原因，他说，为资本主义生产代理人的观念所束缚的政治经济学家们，陷入了双重的、但是互为条件的概念的混淆：一方面，他们把资本从一种关系变成一种物，“商品储备”，变成这些商品由于被用作新劳动的生产条件而被称为资本，并按其再生产方式被称为流动资本；另一方面，他们又把物变成资本，即把表现在物上并通过物表现的社会关系，看成物

当

代研究系列

①②③④⑤

：《〈科隆日报〉》，《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95年，马克思第179号的社论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212页。：《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95年，马克思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290页。：《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2002年，马克思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346－347页。：《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98年，马克思第3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85页。：《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98年，马克思第3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427页。

①本身只要作为要素加入劳动过程或工艺过程就具有的属性。

《资本论》在第一卷中，马克思在批判“现代经济学”时使用了拜物教及其相关词，他写道：“因为商品形式是资产阶级生产的最一般的和最不发达的形式……，所以，它的拜物教性质（Fe-tischcharakter ）显得还比较容易看穿。但是在比较具体的形式中，连这种简单性的外观也消失了。货币主义的幻觉是从哪里来的呢？是由于货币主义没有看出：金银作为货币代表一种社会生产不过这种关系采取了一种具有奇特的社会属性的自然物的形式。而蔑视货币主义的现代关系，

经济学，当它考察资本时，它的拜物教不是也很明显吗？认为地租是由土地而不是由社会产生的

②这里的拜物教一词意在指明：与货币主义把金银作为货币所重农主义幻觉，又破灭了多久呢？”

◇

刘召峰马克思的拜物教概念考辨

具有的社会形式和社会功能归结为金银作为自然物的物理性质、重农主义把地租归结为作为自，“现代经济学”把资本因雇佣劳动者创造剩余价值而产生的增殖归结为然物的土地的产物一样

《资本论》“把资本作为物所固有的属性。在第二卷中，马克思说：资产阶级经济学特有的拜物教变为一种自然的、由这些物的物质本性产生的性物在社会生产过程中获得的社会的经济的性质，

③在此，。马克思意在指明，作为一种拜物教学说的资产阶级经济学无法揭示商品、货币、资质”

《资本论》本的拜物教性质。在第三卷中马克思系统地批判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拜物教观念。“资本—利润、“三位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拜物教观念集中体现在土地—地租、劳动—工资”这一一体的公式”中，马克思对这一公式进行了深入细致的剖析，指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的根本错误生产资料（物质内容）与资本（社会形在于：混淆劳动一般与雇佣劳动（劳动的资本主义形式）、

“物”土地（自然物）与土地所有权（土地占有的社会形式，土地财产），因而，把作为的生产资式）、

④“收入源泉”。料和土地，与雇佣劳动一起，都看作

《资本论》“拜物教”“错认”，上面的考察表明，在及其手稿中的指的是一种即人们把物所获“错认”“把物作为偶像来崇拜”虽同属“社会意与得的社会关系规定性看作物的自然属性；这种识”范畴，但它们是两个不同层面的问题，不能混同。

“三、社会存在”意义上的拜物教

《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社会生产关系的物化表现”“社会存在中，马克思分析了这一《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Fetisch ”（物领域的现象⑤，但并未用拜物教来指称它。在中在”

：“Da die bürgerlicheProduktion aber den Reichtum als Fetisch in der 神）一词有了一种新的用法

Form eines einzelnen Dings kristallisieren mu β，sind Gold und Silber seine entsprechende Inkarna-。这句话中译本翻译为：“但是，tion ”由于资产阶级生产必须把财富在一种唯一的物的形式上作

⑥物神（Fetisch ）在这里是用来指称作为”金银就成了这种财富的相应的化身。为物神结晶起来，

货币的金银，也就是说，马克思开始用拜物教（Fetisch ）指称作为“社会存在”的客观现象了。在

①②③④⑤

：《剩余价值理论》1975年，139、159、302、304、300页。马克思第3册，北京：人民出版社，第138、

：《资本论》2004年，马克思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100－101页。：《资本论》2004年，马克思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251页。：《资本论》2004年，马克思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922－936页。

《货币章》：“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单个人的生存条件，比如，马克思在中写道这种普遍交换，他们的相互联系，表现为对他们本身来说是异己的、独立的东西，表现为一种物。在交换价值上，人的社会关系转化为物的社会关系；人（马克思：《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95年，的能力转化为物的能力”第3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107页）。

⑥

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Werke ，Band 13，Berlin ：Dietz Verlag ，1961，S．130－131．中译文参：《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见马克思第31卷，第55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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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品的拜物这里，马克思对商品和货币的拜物教性质进行了较为系统的分析（虽然他还未使用“货币的拜物教性质”，“人和人之和这样的词汇）。马克思认为，在商品生产者的社会中教性质”

，间的社会关系可以说是颠倒地表现出来的，就是说，表现为物和物之间的社会关系”也就是说，“一种社会生产关系采取了一种物的形式，以致人和人在他们的劳动中的关系颠倒地表现为物与

①马克思还揭示了货币产生的秘密，。“神秘面纱”：物彼此之间的和物与人的关系”揭开了它的

“商品所有者相互把他们的劳动作为一般社会劳动来对待的关系，就表现为他们把他们的商品作为交换价值来对待的关系，而商品在交换过程中彼此作为交换价值相互对待的关系，就表现为它们把一种特殊商品作为它们交换价值的最适当的表现的全面关系，这反过来又表现为这种特殊

②”商品同一切其他商品的特定关系，因而表现为一个物品的一定的仿佛是天生的社会性质。

《剩余价值理论》“附录”“社会存在的中，马克思较多地使用拜物教及其相关词来指称作为：“收入的形式和收入的源泉以最富有在”的现象并系统分析了资本的拜物教性质。马克思写道。”“土地，拜物教性质的形式（fetischartigsten Form ）表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或者说自然，是地———这具有充分的拜物教性质（fetischartig genug ）。”“在生息资本上，租即土地所有权的源泉，这，个自动的物神（automatische Fetisch ），自行增殖的价值，创造货币的货币，达到了完善的程度”

③在“变体和拜物教（Fetischismus ）在这里彻底完成了。”《资本论》《商品的第一卷第一章第四节

“比喻”：“商品形式和它借以得到表现的拜物教性质及其秘密》中，拜物教是作为一个被引入的劳动产品的价值关系，是同劳动产品的物理性质以及由此产生的物的关系完全无关的。这只是但它在人们面前采取了物与物的关系的虚幻的形式。因此，要找一人们自己的一定的社会关系，

个比喻，我们就得逃到宗教世界的幻境中去。在那里，人脑的产物表现为赋有生命的、彼此发生关系并同人发生关系的独立存在的东西。在商品世界里，人手的产物也是这样。我把这叫做拜物教。劳动产品一旦作为商品来生产，就带上拜物教性质，因此拜物教是同商品生产分不开

④在这里，”的。马克思对拜物教的借用，意在表明“人手的产物”与“人脑的产物”的相似性：在

，“人脑的产物”———已被神化的特定物体，原始初民那里成为独立于人而存在的神秘物；而在“人手的产物”———商品的世界里，劳动产品的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由此，作为商品的物也就被“神秘（der mys-化”了。这里的拜物教（Fetischismus ）就是马克思在他处所说的“商品的神秘性质”tische Charakter der Ware ）、“商品世界具有的拜物教性质”（der Warenwelt anklebenden Fetis-⑤按马克思的社会结构理论，chismus ）。“社会存在”“社会意识”它是一个指代而非的范畴。

《资本论》：“在生息资本上，在第三卷中，马克思频繁地使用与拜物教相关的概念资本关）”，“在生息资本上，最富有拜物教性质的形式（fetischartigste Form 这个自动系取得了最表面、

的物神（Fetisch ），即自行增殖的价值，会生出货币的货币，就纯粹地表现出来了，并且在这个，“在这里，形式上再也看不到它的起源的任何痕迹了”资本的物神形态（die Fetischgestalt des

当

代研究系列

①②③④⑤

：《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427页。马克思第31卷，第426、：《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442页。马克思第31卷，第550、

：《剩余价值理论》500、503、548页。马克思第3册，第499、：《资本论》《资本论》马克思第1卷，第89－90页。新版这段译文与人民出版社1953年出版的郭大力、王亚南译本以及1963年“社会存在”改译本中的译文有诸多差别。郭、王译本把马克思指认一种的拜物教概念错误地理解为称谓人们主观认识的概念。：《资本论》100页。马克思第1卷，第88、

①在这里，Kapitals ）和资本物神的观念（die Vorstellung vom Kapitalfetisch ）已经完成”。与拜物

（中译本曾译为都是用于指称“客观现象”的，其中的“资本物神的观念”教相关的几个概念，

“资本拜物教的观念”）的德文原词是来自“资本物神”（Kapitalfetisch ）和“观念”（Vorstellung ），“资本物神”（Kapitalfetisch ）本身，而则是个指称“客观现象”的词汇。在《资本论》第三卷第四《三位一体的公式》中，马克思系统回顾和总结了资本的拜物教性质，指出：在直接生产十八章

过程中，资本变成了一种非常神秘的东西，因为劳动的一切社会生产力，都好象是从资本自身，生长出来的力量。商品的流通过程造成了一种“假象”即生产上预付的价值，特别是商品中包含的剩余价值似乎不是在流通中实现，而是从流通中产生出来的。现实的生产过程作为直又产生出种种新的形态，在这些形态中，内部联系的线索越来接生产过程和流通过程的统一，

各种生产关系越来越互相独立，各种价值组成部分越来越硬化为互相独立的形式：剩越消失，

余价值转化为利润、利润率对剩余价值率的偏离使剩余价值的真正性质越来越隐蔽，从而也使价值转化为生产价格，使得商品的平资本实际的驱动机制越来越隐蔽；利润转化为平均利润，

均价格不同于商品的价值，特殊资本的平均利润不同于这个资本从它所雇用的工人身上榨取它们好象完全是从流通中产出来的剩余价值；商业利润和货币经营业利润都是以流通为基础，

而不是从生产过程本身中产生的；在生息资本的形式上，利息好象来自作为其本身的独生的，

立源泉的资本，企业主收入好象来自资本家本身从事的劳动；作为剩余价值的一部分，地租直——此时，剩余价值的不同部分互相异化和硬化的形式就接和土地这一自然要素联系在一起—

内部联系就最终割断了，剩余价值的源泉就完全被掩盖起来了，和生产过程的不同物完成了，

质要素结合在一起的生产关系的互相独立化也就最终完成了。于是，在“资本—利润、土地—“经济三位一体”地租、劳动—工资”这个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神秘化、社会关系的物化、物这是一个着了魔的、颠倒质生产关系和它的历史社会规定性直接融合在一起的现象完成了，

②在此，倒立着的世界。马克思的分析给我们揭示了剩余价值真正来源被掩盖的过程就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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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召峰马克思的拜物教概念考辨

也就是社会关系物化的加深并最终完成的过程。资本的拜物教性质逐步加深的过程，

《资本论》上述考察表明，马克思在及其手稿中，既考察了作为“社会存在”的商品、货币、资本的拜物教性质，又考察了作为“社会意识”的拜物教观念，这二者必须明晰区分开来。更，“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为重要的是，马克思认为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

③，“社会意识”“拜物教观念”们的意识”因而，与批判作为的相比，分析商品、货币、资本的“拜

是更加重要的理论任务。因此，马克思的拜物教批判理论首先是揭示社会关系物物教性质”

货币和资本拜物教性质的理论；其次才是剖析拜物教观念的认识化现象形成机理即揭示商品、

“错认”错误、特别是剖析导致这一之思想方法的理论。

“四、社会存在”意义上的拜物教与异化、物化、剥削的区别和联系

1．拜物教与异化

、“隔阂”。在黑格尔哲学中，异化（die Entfremdung ）在德语中最一般的涵义是“疏远”异化指的是，主体成为他物，即主体的自我丧失。马克思著作中的异化，通常还带有否定性意——异化是非本真状态，《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异化劳蕴—是需要消灭的状况。比如在中

①②③

：《资本论》441、442页。马克思第3卷，第440、

：《资本论》马克思第3卷，第937－940页。：《〈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分册〉》，《马克思恩格斯全集》马克思序言第31卷，第4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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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e Entfremdete Arbeit ）概念就有否定性涵义。就异化的这种涵义而言，动”它包括拜物教现但又不仅限于它。比如，奴隶主对于奴隶的剥削，属于一种异化状况，一种需要消灭的状象，

况，但这与拜物教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这样说来，拜物教只是异化现象的一种类型，一种“人与人的社会关系”“物与物的关系”异化为的现象。

《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关于马克思的异化理论，有学者认为中的异化劳动理论是马克思在费尔巴哈人本主义的影响下而进行的理论建构，其理论根基本质上是一种唯心史观；而当马克思创立历史唯物主义之后，其异化理论发生了根本性的转折。比如，俞吾金先生认为，在马克思异化概念的发展中，存在着一个根本性的视角转换，即从青年马克思的“道德评价优

①其实，“历史评价优先”。、先”转向成熟时期的当马克思设定“人的类特性”并把“自由的有②与异化劳动相区别时，意识的活动”他的理论思路的确是一种理想主义③，但未必就是一种唯

——胸怀理想性的价值目标，心主义—并据此批判现实，与哲学派别意义上的唯心主义无关。

“转换”“从抽象到具体”与上述用描述马克思异化理论演进历程的做法有别，我倾向于用来说明这一进程。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初，特别是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对。因政治经济学的批判主要是通过与“事实”的对照来进行，还谈不上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市民社会”“资产阶级社会”他对这一即的正面见解，还不得不借助于异化这一哲学范畴，而，

并以之为核心构建了异化理论。而在1847年《哲学的贫困》以后，特别是50年代以后，由于“解剖”，已经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进行了深入的有了自己更加精确的具有经济学性质的语，“异所以就不需要、也不应该继续让异化概念来发挥先前那样的重要作用了。也就是说言，

化理论”作为马克思的早期理论不可避免地是抽象的、模糊的，后来，马克思使用了更加具体、内容更加丰富、因而能够更加清晰地描述和批判现实的“概念体系”来分析早期异化理论所指“成熟马克思”“青年马克思”称的问题域。这是对于的发展（而不是简单的抛弃）。在此意义，《资本论》上中的拜物教批判理论是对异化理论的重要发展。

2．拜物教与物化

物化在我国学术界是个被泛化、一般化了的重要概念，比如劳动产品就被视为人的劳动物化的产物。这种被泛化的物化现象，是贯穿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的。作为“社会存在”的拜物“物化一般”，教也是一种物化，不过不是而只是存在于人类社会一定发展阶段（即存有商品和——社会关系物化。物化概念的被泛化，商品生产的社会阶段）的特定物化—可能与《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对于德文词“vergegenst ndlichung”和“vergegenst ndlicht”的翻译有——它们被译为物化。在新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比如，中，它们则被改译为“对象化”关—

《资本论》第一卷德文原文中的“Sie ist vergegenst ndlichung，und der Gegenstand ist verarbei-④在第一版中被译为⑤，“劳动物化了，tet ”而对象被加工了”新版译文则修改为“劳动对象化⑥。了，而对象被加工了”

。在论述货币作为流通手段其实，与拜物教概念直接相关的是德文词“Versachlichung ”

当

代研究系列

①②③④⑤⑥

：《从“道德评价优先”“历史评价优先”：马克思异化理论发展中的视角转换》，《中国社会科学》2003年第2期。俞吾金到：《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马克思第3卷，第273页。：《探求马克思———〈德意志意对于德文词Idealismus ，我们可以有三种理解：唯心主义、观念论和理想主义（参见魏小萍

，2010年，识形态〉原文文本的解读与分析》北京：人民出版社，第316页）。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Werke ，Band 23，S．195．

：《资本论》，《马克思恩格斯全集》1972年，马克思第1卷第2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206页。

：《资本论》2004年，马克思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211页。

（Personifizierung der Sache und Versachlichung 时，马克思谈到了“物的人格化和人格的物化”der Personen ）

①。马克思所说的“物的人格化和人格的物化”是指“社会存在”的拜物教现象，

，“物的人格化”“人格”，其中是现象或表现，是说这些物好象被赋予了变得像人那样可以彼此“社会关系”“社会关系”；“人格的物化”之间发生并且与人发生是原因和实质，是说商品生产（“人格”）把自己赋予到商品、“物”货币和资本这些中去了。这种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本身

，日本著名哲学家广松涉把Versachlichung 译为“物象化”以区别于Verdinglichung （物化）

②。我赞同这种用“物象化”“社会关系物化”指称以便与“物化”相区别的做法。其实，如

◇

刘召峰马克思的拜物教概念考辨

“物化”“物化—对象果将分成如下三个层次会使问题更加明确：（1）贯穿人类发展历程始终的；（2）发生于一切存在着商品生产与交换的社会的“社会关系物化（一般）”；（3）资化（一般）”

“社会关系物化（特殊）”，本主义社会的此时处于统治地位的生产关系本身被物化了。

3．拜物教与剥削

剥削（der Ausbeutung ）是指占有生产资料的那部分人（那个阶级）对于不占有生产资料的以人们对于生产资料的占有那部分人（那个阶级）的剩余劳动的无偿占有。剥削现象的出现，

而拜物教现象与商品（生产与交换）密不可分，它们的出现有着不同的出现社会分化为前提，

剥削的实现与商品生产的关系是“外在”的：虽然在奴隶社社会机理。在资本主义社会以前，

会和封建社会，业已出现商品生产和商品交换，但是，奴隶主与奴隶之间、地主与农民之间的关“商品交换”系并非建立在之上。虽然此时商人资本和高利贷资本已经出现，它们借助于商品但它们本身并不构成一种独立的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和货币关系同时剥削生产者和消费者，

“交融”：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只是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剥削与拜物教才实现了劳动力成为“等价交换”商品，资本家对雇佣工人的剥削是建立在他们之间的基础之上的；不仅如此，拜物正因为如此，只有揭示了资本的拜物教性质，才能发现资本主义教还发挥着掩盖剥削的功效，“独特实现方式”。剥削的

“工资的形式”在论述时，马克思曾拿徭役劳动和奴隶劳动与雇佣劳动作对比，以凸显资“独特实现方式”：“在徭役劳动下，本主义剥削的服徭役者为自己的劳动和为地主的强制劳动在空间上和时间上都是明显地分开的。在奴隶劳动下，连奴隶只是用来补偿他本身的生活资料的价值的工作日部分，即他实际上为自己劳动的工作日部分，也表现为为主人的劳动。他的在雇佣劳动下，甚至剩余劳动或无酬劳动也表现为有酬全部劳动都表现为无酬劳动。相反地，

劳动。在奴隶劳动下，所有权关系掩盖了奴隶为自己的劳动，而在雇佣劳动下，货币关系掩盖

③人与人之间的剥削与被剥削关系，”了雇佣工人的无代价劳动。与商品生产，从而与拜物教

（社会关系物化）并没有必然联系。因而，对于产生剥削的社会生产关系的否定，并不是要同时伴随着对商品生产与交换关系的排除；也就是说，社会主义在其一定的发展阶段（尤其是初来发展自己的生产力，从而为向共产主义社级阶段）仍然可以利用商品经济这种“社会形式”

会的过渡准备物质条件。这是我们剖析拜物教与剥削的差别得到的重要启示。

（责任编辑

①②③

王浩斌）

：《资本论》2004年，Friedrich Engels ，Karl Marx /马克思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135页。德文原文参见Karl Marx ，Friedrich Engels -Werke ，Band 23，S．128．：《物象化论的构图》，2002年。广松涉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

：《资本论》2004年，，“无代价劳动”“das Um-马克思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第619页。需要说明的是的德文原文是sonstarbeiten ”，“无酬劳动”。《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无偿劳动”。我以为，应译为中文第一版的译文是第一版的译文准“剩余劳动”，“代价”，“代价”。确，新版译文不确切：对于资本家的确没有付出什么但雇佣工人则必须为之付出

马

克思主义与当代思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