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版牡丹亭讲座

〒世間只有情難訴〓

湯顯祖與《牡丹亭》

華瑋

香港中文大學 中國語言及文學系教授、明清研究中心主任

情

•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為誰去 ？……

──（金）元好問（1190-1257）【摸魚兒】

【序】泰和五年乙丑(1205)歲，赴試并州，道逢捕雁者云： 「今日獲一雁，殺之矣。其脱網者悲鳴不能去，竟自投於 地而死。」予因買得之，葬之汾水之上，累石而識，號曰 「雁丘」。

《牡丹亭》（1598）

• 情的頌歌 • 中國古典文學、古典戲曲的經典 • 崑曲／崑劇表演藝術的經典

英 譯 本 「 牡 丹 亭 」 封 面

大綱

一、 引言：具有時代精神的改編 二、《牡丹亭》的創作背景︰〒情〓與女教 三、《牡丹亭》的言情藝術 四、 總結：從明清到當代的影響

一、引言：具有時代精神的改編

湯顯祖生平與作品

•字義仍，號海若，又號若士，別 署清遠道人，晚年號繭翁。江西 臨川人。明嘉靖二十九年(1550) 生，萬曆四十四年 (1616)卒。 •先後創作了《紫簫記》、《紫釵 記》、《牡丹亭》、《南柯記》 和《邯鄲記》，後四部作品合稱 〒臨川四夢〓或〒玉茗堂四夢〓。

清人摹湯顯祖畫像

湯顯祖(1550-1616)

•1583 進士及第 •1588 改官南京詹事府主簿 •1589 遷南京禮部祠祭司主事。正六品 •1590 初會達觀（紫柏）禪師於南京鄒元標家 •1591 上『論輔臣科臣疏』，斥執政。帝怒， 謫廣東徐聞典史。在徐聞建貴生書院 •1592 自徐聞歸臨川 •1593 量移浙江遂昌知縣。建相圃書院 •1594 女詹秀七歲卒

湯顯祖(1550-1616)

•1595 達觀禪師來訪 •1596 各地開礦 •1597 第五子呂兒生。作『明德羅先生 〔羅汝芳〕詩集序』。作『感宦籍 賦』，為礦稅作『感事』詩 •1598 向吏部告歸。呂兒兩歲，殤於離遂 昌前。三月歸臨川。七月移家沙井， 居玉茗堂、清遠樓自此始。西兒八 歲殤。秋，傳奇《牡丹亭還魂記》 題詞成。十二月達觀來訪

《牡丹亭》劇情、人物及主要腳色

•宋朝南安太守之女杜麗娘，於春日遊園後感傷成夢， 夢中與一俊雅書生在牡丹亭歡會，夢後相思，一病 而亡。死後三年，杜女之魂得與夢裡書生柳夢梅相 見，在其協助下還魂復生，二人成婚並與父母團圓。

• 柳夢梅（生） 杜麗娘（旦)

杜寶（外）

春香（貼）

杜母（老旦）

石道姑、李全、胡判官（淨）

陳最良（末）

楊婆（丑）

《牡丹亭》的藍本︰明代話本小說 『杜麗娘慕色還魂』

《牡丹亭》承襲原話本之處︰ 1.故事梗概 驚夢、尋夢、寫真、離魂、拾畫、玩真、

幽媾、 冥誓、回生（回生之後有重大差別） 2.部分文字

明話本『杜麗娘慕色還魂』

閑向書齋覽古今，罕聞杜女再還魂。 聊將昔日風流事，編作新文厲後人。

話說南宋光宗朝間，有個官陞授廣東南雄府尹，姓杜 名寶，字光輝，進士出身。祖貫山西太原府人，年五十歲。 夫人甄氏，年四十二歲。生一男一女，其女年一十六歲， 小字麗娘；男年一十二歲，名喚興文。姊弟二人俱生得美 貌清秀。杜府尹到任半載，請個教讀，於府中書院內教姊 弟二人讀書學禮。不過半年，這小姐聰明伶俐，無書不覽， 無史不通。琴棋書畫，嘲風詠月，女工針指，靡不精曉。 府中人皆稱為女秀才。 忽一日，正值季春三月中，景色融和，乍雨乍晴天氣， 不寒不冷時光。這小姐帶一侍婢名喚春香，年十歲，同往 本府後花園中游賞。……

《牡丹亭》與原話本的差別： 具有時代意識的創造性改編

表現在人物、時代、思想、語言等方面 1. 塑造了活生生的各式人物；〒傳神〓 2. 反映了晚明的思想、政治、社會

《牡丹亭》與原話本的差別

3.突出了主題思想：

•原話本中，〒情〓沒有對立面，沒有阻礙它實現 的政治、社會、思想、文化、家庭等環境，也未 從人心深處刻寫〒情〓之力量。而湯顯祖的劇作 牽涉〒情如何與道德倫理及社會政治秩序相整合 的問題〓

《牡丹亭》與原話本的差別

4.展現了語言之〒意趣神色〓：

•湯顯祖：〒凡文以意趣神色為主〓 •曲文、念白之雅俗融合； •lyrical (抒情) and comical (詼諧)

–生旦曲文中梅、柳、牡丹、月的意象 –『道覡』中的千字文；『詰病』的插科打諢；『冥判』 的數花名；『圍釋』的外國語等

「明 牡萬 丹曆 亭間 還金 魂陵 記文 」林 書閣 影刻 本

二、《牡丹亭》的創作背景︰ 〒情〓與女教

晚明對〒情〓的重視

• 〒情〓︰發自內心的自然情感

見 王陽明（1472-1529）：〒喜怒哀懼愛惡欲，謂之七

情。……七情順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不可分別善 惡，但不可有所著；七情有著，俱謂之欲，俱為良知之蔽。〓 （《傳習錄下》）

• 李贄(1527-1602)︰稱卓文君為〒善擇佳偶〓

晚明對〒情〓的重視

• 湯顯祖（1550-1616）︰尚〒情〓

– 〒世總為情，情生詩歌，而行於神。天下之聲音笑貌大小生死，不出 乎是。〓『耳伯麻姑游詩序』 – 〒歲之與我甲寅者再矣。吾猶在此為情作使，劬於伎劇。〓『續棲賢

蓮社求友文』

– 〒人生而有情。思歡怒愁，感於幽微，流乎嘯歌，形諸動搖。… (戲 劇)以人情之大竇，為名教之至樂。〓『宜黃縣戲神清源師廟記』 – 《牡丹亭》︰正視內心至情的天下至文。

• 袁

宏道(1568-1610)︰〒大概情至之語，自能感人，是謂真詩，可傳

也。〓『敍小修詩』(1596)

晚明對女性德行的關注︰〒女教〓

明代〒女四書〓︰ •(東漢)班昭《女誡》 •(唐)宋若莘、宋若昭 《女論語》 •(明)成祖仁孝文皇后 《內訓》 •(明)王相母劉氏《女 範捷錄》 《牡丹亭》第五齣『延 師』︰ (末)敢問小姐所讀何書? (外) 男女《四書》他都 成誦了，則看些經旨 罷。

《女論語》摘錄

• 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 貞。 清則身潔，貞則身榮。行莫回頭，語 莫掀唇。 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 ，怒莫高聲。 內外各處，男女異群。莫窺 外壁，莫出外庭。 男非眷屬，莫與通名。 女非善淑，莫與相親。 立身端正，方可為 人 。（『立身』第一）

晚明通行的女教書︰《閨範》

•作者︰呂坤(1538-1618) 晚明哲學家，1590作《閨 範》。10年內已有4種刻本、流傳甚廣。

–（清）陳宏謀(1696-1771)《教女遺規•呂新吾閨範》 〒當時士林，樂誦其書，摹印本不下數萬本，直至流布 宮禁。其中由感生愧，由愧生奮，巾幗之內，相與勸於 善，而遠於不善者，蓋不知凡幾也。〓

•寫作緣起︰〒先王重陰教。故婦人有女師講明古語、 稱引昔賢，令之謹守三從，克遵四德，以為夫子之 光，不貽父母之辱。自世教衰，而閨門中人竟棄之 禮法之外矣。…〓

「 閨 範 」 書 影 及 版 畫

《閨範》的內容大意

•分〒嘉言〓、〒善行〓兩部份，為綜合性女教讀物。 選錄 《四書》、《易經》、《書經》、《詩經》、 《禮記•內則》、《列女傳》等章句，並配以編者 評論及插圖。

•是對女性生命週期的角色規範。 〒善行〓部份包 括：女子之道、夫婦之道、婦人之道、母道、姐妹 之道、姒娣之道、姑嫂之道、嫡妾之道、婢子之道。

【「 訓牡 女丹 】亭 版」 畫第 三 齣

「 【牡 閨丹 塾亭 】」 版第 畫七 齣

《閨範》vs.《牡丹亭》(女子之道)

《閨範》猶重〒女子之道〓 • 第三齣『訓女』︰(外) 女 工一事，女孩兒精巧過人。 –雖不禁止女子識字讀書， 看來古今賢淑，多曉詩書。 他日嫁一書生，不枉了談 闢有〒文學之婦〓章， 吐相稱。… (外) 假如刺 但強調〒大節有虧，則 繡餘閑，有架上圖書可以 眾長難掩〓。 寓目。他日到人家，知書 –〒家人之道，利於女正。 知禮，父母光輝。 正家之道，先於正女。 • 第五齣『延師』︰(外) 男 女正而家無不正矣。〓 女《四書》他都成誦了， –德重於才︰〒四德亡， 則看些經旨罷。…則《詩 雖奇能異慧，貴女芳姿， 經》開首便是后妃之德， 不能掩其惡。〓 四箇字兒順口，且是學生 家傳，習《詩》

罷。

• 呂坤：「今人養女多不教讀書認字，蓋亦 防微杜漸之意，然女子貞淫，卻不在此。 果教以正道，令知道理，如《孝經》、 《列女傳》、《女訓》、《女誡》之類， 不可不熟讀講明，使他心上開朗，亦閫教 之不可少也。」

• 麗娘生活的世界是如此地以理滅情，刻板 不自由，所以湯顯祖才要在杜父與陳師之 外，以象徵春天的柳生（表字「春卿」） 為她創造出重活的生機。 • 湯顯祖通過《牡丹亭》為女性發聲，對晚 明女性真情受到壓抑，表示同情

影片賞析

青春版《牡丹亭•訓女》

《牡丹一百》上篇 00:11:33-00:14:33

影片賞析

青春版《牡丹亭•閨塾》

《牡丹一百》上篇 00:19:56-00:25:33

•杜麗娘開始時的性格與教育大致遵循《閨範》的教 訓，但她遊園後〒情〓的覺醒和其後的〒自媒自婚〓 則大大踰越了傳統女教的樊籬。

–第十齣『驚夢』︰ (旦) 【山坡羊】沒亂裡春情難遣， 驀地裡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一例、一例 裡神以眷。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俺的睡情誰見？則 索因循靦腆。想幽夢誰邊，和春光暗流轉？遷延，這衷 懷那處言！淹煎，潑殘生，除問天！ –第十一齣『慈戒』︰(老旦)女孩兒只合香閨坐，拈花剪 朵。問繡窗鍼指如何?逗工夫一線多。更晝長閑不過，琴 書外自有好騰那。去花園怎麼? –第十六齣『詰病』︰(外)一箇哇兒甚七情?則不過往來潮 熱，大小傷寒，急慢風驚。

《閨範》vs.《牡丹亭》(夫婦之道)

•夫婦之道

–呂榮公夫人曾言，他們 夫婦〒相處六十年，未 嘗一日有面赤。自少至 老，雖衽席之上，未嘗 戲笑。〓 –〒呂氏曰︰夫婦之間， 以狎昵始，未有不以怨 怒終者。榮公夫婦，惟 其衽席無嬉戲，是以終 身無面赤。吾錄以為夫 婦居室之法云。〓

•第28齣『幽媾』：

(旦)奴年二八，沒 包彈風藏葉裏花。 為春歸惹動嗟呀， 瞥見你風神俊雅。 無他，待和你剪 燭臨風，西窗閒 話。

影片賞析

青春版《牡丹亭•幽媾》

《牡丹一百》中篇 01:39:04-01:42:07

三、《牡丹亭》的言情藝術

塑造〒有情人〓杜麗娘以表現〒情至〓思想

天下女子有情，寧有如杜麗娘者乎！夢其人即病， 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 復能溟莫中求得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 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 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 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 人耶！必因薦枕而成親，待掛冠而為密者，皆形骸 之論也。…第云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湯顯祖《牡丹亭•題詞》)

杜為情而死（1-20齣）；

為情而生（21-35齣）；情的社 會承認（36-55齣）（夢中情、人鬼情、世間情）

《牡丹亭》vs. (元)王實甫《西厢記》

•同為中國古代才子佳人愛情劇的經典。 •《牡》正面細緻地刻繪女性懷春慕色之情， 不同於《西》主要以男性作為慾望主體的 描寫。

–杜麗娘︰〒我一生愛好是天然〓（驚夢）、 〒沒亂裏春情難遣〓（驚夢）、〒世間何物似 情濃〓（鬧殤）、〒生生死死為情多〓（魂 遊）、〒一點色情難壞〓（如杭）

•麗娘〒忽慕春情〓，〒情不知所起〓其實意謂起 於〒天機〓。〒不知〓也者，即在指出此一衷情 之觸發，未有近溪所謂〒用智〓與〒自私〓的干 擾，〒源頭清潔〓，純然出於天性。 (戴璉璋， 『湯顯祖與羅汝芳』) •〒情至〓超越生死、形骸、時空

–第十二齣『尋夢』︰〒似這般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 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併香魂一片， 陰雨梅天，守的箇梅根相見。〓

「情至」的表現

• • • • 1. 情 vs. 時間 2. 夢魂之真 3. 死與還魂 4. 能癡、能尋、 能信、能守 • 5. 花園之象徵

情vs.時間

•夏志清曾從〒如何處理人在時間壓力下的 處境〓這一視角，評論湯顯祖〒四夢〓。 他認為湯對時間極感焦慮，且在處理時間 的主題上特別見長。《牡丹亭》是他向時 間挑戰的唯一作品。此劇的特色涉及人 〒在時間的世界〓與〒沒有時間限制的世 界〓二者的糾結互動；愛情讓人從時間的 枷鎖中暫時解脫。

–『驚夢』：（旦）〒甚良緣，把青春拋的遠！ 俺的睡情誰見？〓 （生）〒則為你如花美眷， 似水流年〓 ；青春流逝的緊迫感

夢魂之真

•因情成夢（愛情劇的男女主角第一次見面在夢中）

–以夢寫情的原因：禮教的禁錮：第七齣『閨塾』︰(貼) 昔氏賢文，把人禁殺。（情 vs.禮） –夢是情的外現，願望的實現 。（旦）俺的睡情誰見?

•湯顯祖︰〒夢中之情，何必非真?〓（以幻境寫真 境）

–〒情能超越生死，脫略形骸，實導源於內在的絕對主體 性。這股神秘力量，不假外求，正因無待現實世界的證 成和引動，所以才別具激越和震撼。〓 〒（在中國哲 學中)〒真〓自始即關聯幻化離形，成以得道，即以精 神境界超越現實世界。〓(李惠儀，『說真』，收於 《崑曲•春三二月天》)

「青 牡春 丹版 亭 驚 夢 」 劇 照 •

「青 牡春 丹版 亭 尋 夢 」 劇 照 •

死與還魂

•杜麗娘對情的渴望一旦覺醒，即感自己的 存在雖生猶死 •對人生的扣問：『尋夢』︰ (旦)你說為人 在世，怎生叫做喫飯?(貼)一日三餐。(旦) 咳，甚甌兒氣力與擎拳！生生的了前件。 •杜死前的寫真，宛如離魂的前奏。畫與夢 皆是情

的外現。

–〒 (淚介)堪愁夭，精神出現留與後人標。〓 徐朔方︰〒杜麗娘死於對愛情的徒然渴望。〓

「青 牡春 丹版 亭 寫 真 」 劇 照 •

「青 牡春 丹版 亭 離 魂 」 劇 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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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於杜麗娘猶如一條通道。面對現實的無力， 死亡使本無轉圜餘地的現況得到重新調整的機會。 （冥判） •柳夢梅也不以死亡為實現真情的阻礙。他得知杜 麗娘的鬼魂身份，依然不離不棄，甘犯〒開棺見 屍，不分首從皆斬〓的律條，助麗娘還魂。（冥 誓、回生） •〒生生死死為情多〓（魂遊）；〒生而不可與死， 死而不可復生者，皆非情之至也。〓（牡丹亭題 詞）

「青 牡春 丹版 亭 冥 判 」 劇 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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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牡春 丹版 亭 回 生 」 劇 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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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以夢與魂表現杜的至情（明代中後期文 壇風尚強調創作不必拘泥於現實）（以虛 寫實）

–『驚夢』『尋夢』『寫真』『離魂』『魂遊』 『幽媾』『冥誓』『回生』 •若士（湯顯祖）以為情不可以論理，死不足以盡 情，百千情事，一死而止，則情莫有深於阿麗者 矣。 （〔明〕王思任『批點玉茗堂牡丹亭敘』）

能癡、能尋、能信、能守

• 『回生』以後情節湯顯祖自創 • 亟力鋪寫柳、杜為「情的社會承認」全力以赴的 堅持，如柳為杜「喫盡桃條而不悔」（硬拷）； 杜為柳必須面聖，自我辯解（圓駕）

• 《牡丹亭》的情在愛慕繾綣之外，還包含了承諾 、責任、犧牲、受苦與無怨無悔 • 至此，始顯發出湯氏在小說家的浪漫奇想之外， 難能可貴的現實主義精神

青春版《牡丹亭•硬拷》劇照

青春版《牡丹亭•圓駕》劇照

花園之象徵

• 花園不再只是才子佳人戲曲小說中常見的談情說 愛場所。啟示人可以怎樣自由自主、美好地活著 • 『驚夢』：〒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 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從今後把牡丹亭夢影雙描畫〓 • 花園是杜麗娘生存狀態的外在投影；是她發現生 命意義，尋夢以及〒還魂〓的所在 • 內外之間、自然與人為之間 • 為何叫《牡丹亭還魂記》？〒牡丹亭〓富有象徵 意義︰（旦)〒牡丹雖好，他春歸怎占得先?〓 • 具有自然轉化的生機，蘊含著作者文化再造的憧 憬

四、總結：從明清到當代的影響

對明清文化的衝擊與社會影響

•〒湯義仍《牡丹亭夢》一出，家傳戶誦，幾令《西 廂》減價。〓 •《牡》的晚明改本層出不窮，如沈璟《同夢記》、 馮夢龍《風流夢》等。 –為以崑曲的聲腔、刪簡的方式搬演於舞台，實 未能領會湯氏對〒情〓之深意。

•讚賞者眾，惟亦受到衛道人士攻擊，視為傷風敗 俗之作。 –(清) 黃正元 《

慾海慈航》︰〒昔有人入冥府， 見一囚身荷重枷，肢體零落，因問何人。…… 獄卒曰︰此即(作)《還魂記》者也。此詞一出， 使天下多少閨女失節，上帝震怒，罰入此獄 中。〓…直待此世界中更無一人歌此曲者，彼 乃得解脫耳。〓 –《遠色編》︰〒邪戲，如《西廂記》、《牡丹 亭》之類，恐友人有眷屬窺視，故不點耳。〓

明代後期《南中繁會圖》所繪 南京郊區農村「搭台唱戲」的情況

清乾隆時徐揚《姑蘇繁華圖卷》中 「遂初園」戲廳

天津廣東會館古典戲臺

（清代光緒年間創建）

• 明清女性的反應，及對才女文化的推動

– 在女性讀者中廣為流傳 – 沈宜修(1589-1648)及其女兒詩詞中的〒春情〓、〒春 思〓及〒鴛鴦〓的意象，對春情萌動的題詠。 – 俞二娘酷嗜《牡丹亭》，感同身受，鬱鬱而死。湯顯 祖作《哭婁江女子》二首。 – 陳同、談則、錢宜的《三婦評本》(康熙三十三年， 1694年刻) – 程瓊、吳震生的《才子牡丹亭》（雍正年間首次刊刻） – 〒小青〓的傳聞 – 吳藻 (約1796-約1862) 《喬影》的創作 – 〒種種有關明清女子因閱讀、觀看、聆聽或演唱《牡 丹亭》深受感動的故事，或實有其事，或敷衍傳說， 無不三復致意她們通過《牡丹亭》追求或呈現真我， 然而主觀欲求卻終無所依歸的悲哀。〓(李惠儀 『說 真』)

• 《牡丹亭》成為崑曲的經典，膾炙人口

– 折子戲 – 全本

• 影響文學與藝術創作

– – – – – 洪 昇《長生殿》 孔尚任《桃花扇》 曹雪芹《紅樓夢》 白先勇《遊園驚夢》 其他

《紅樓夢》第二十三回 西廂記妙詞通戲語 牡丹亭豔曲警芳心

……這裏林黛玉見寶玉去了，聽見眾姊妹也不在 房中，自己悶悶的。正欲回房，剛走到梨香院牆 角外， 只聽見牆內笛韻悠揚，歌聲婉轉。林黛玉 便知是那十二個女子演習戲文。雖未留心去聽， 偶然兩句吹到耳內，明明白白，一字不落，道：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林黛玉聽了，倒也十分感慨纏綿，便止步側耳細 聽，又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 家院。〓聽了這兩句，不覺點頭自歎，心下自思： 〒原來戲上也有好文章。可惜世人只知看戲，未 必 能 領 略 這 其 中 的 趣 味 。 〓 … …

白先勇『遊園驚夢』

……笛子和洞簫都鳴了起來，笛音如同流水，把靡靡下沉的

簫聲又托了起來，送進『遊園』的〔皂羅袍〕中去——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賞心樂事誰家院── 杜麗娘唱的這段〒崑腔〓便算是崑曲裏的警句了。連吳聲 豪也說：錢夫人，您這段〔皂羅袍〕便是梅蘭芳也不能過 的。

可是吳聲豪的笛子卻偏偏吹得那麼高（吳師傅，今晚 讓她們灌多了，嗓子靠不住，你換枝調門兒低一點兒的笛 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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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只有〒情〓難訴：湯顯祖與《牡丹亭》

一、 引言：具有時代精神的改編 二、《牡丹亭》的創作背景︰〒情〓與女教 三、《牡丹亭》的言情藝術 1. 塑造「有情人」杜麗娘以表現「情至」思想 2. 「情至」的表現 情 vs. 時間 夢魂之真 死與還魂 能癡、能尋、能信、能守 花園的象徵

四、 總結：從明清到當代的影響

《牡丹亭》的現代意義

• 值得大家一起來思考，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 • 中國文學的經典；崑曲的經典。情的深長之思；美的形式 • 繼續影響不同文化環境下的讀者觀眾、文學家與藝術家， 提供大家： • 對〒情〓多角度、多層次的思考

– 〒情〓之於個人心靈、個體生命以及整體文化的意義 – 至真、至美、至善之〒情〓的普世價值

• 杜麗娘個人主體性的突顯，與其對心靈自由的追求，超越 了地域和時代，觸發了不同時空下的讀者、觀眾內省的經 驗 • 文學、藝術的再創作，生生不息（如王力宏：『在梅邊』 http://www.youtube.com/watch?v=3bWjlYTQC28 ）

錯誤 /鄭愁予

我打江南走過 那等在季節裡的容顏如蓮花般開落... 東風不來，三月的柳絮不飛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響，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緊掩……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杜麗娘：〒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走進古典文學藝術的花園，您的心就不再 是一座小小的寂寞的城恰若青石的街道向 晚，在您的心眼深處，您將看見牡丹亭畔 姹紫嫣紅開遍。

謝謝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