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与社会交往

2005中国社会发展研究报告3：

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与社会交往

郑杭生 李路路 主编

一、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

生活方式是与生产方式相对应的范畴。如果说社会生产是创造产品与服务的过程，社会生活则是消费社会生产出的成果的过程，因此，在对生活方式的定义上，有的学者从狭义上将其理解为消费方式。但是，单从消费方式上来理解生活方式，有过于狭窄之嫌疑。

总的来说，人类的生产在人的日常活动中表现为工作与学习，在此之外则属于日常生活的范畴。日常生活是一个广义的消费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消费了自然资源、社会生产所创造的产品与服务以及人们的闲暇时间等等。

从内容上说，生活方式包括人们的家庭生活方式、消费方式、闲暇方式和社会交往方式四个方面[i]。如同生产方式包括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两个方面一样，生活方式也基本上可以分成两个方面：家庭生活方式、消费方式和闲暇方式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内容，是从本体的层面上对生活的描述；而社会交往方式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形式，是从关系的层面上对生活的把握。人们在物质资料生产过程中所结成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生产关系，而人们在日常生活的社会交往中所形成的人与人之间关系是人际关系。

因此，对生活方式的描述，要从内容和形式两个方面着眼。而从生活方式的角度来描述社会，不仅仅具有分类学或者是思辩的意义，更是对社会具体的、实证的感性的描述。社会的变化与发展，表现在生产方式上并能被人们所认识到，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而社会的发展与变迁，最直接的反映在日常生活方式的变迁上，并每时每刻地被生活于其中的人们所感受到。

在2003年城市调查中，居民生活方式的调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本报告力图从家庭生活、消费、闲暇等生活方式的内容以及生活方式的形式——社会交往这两个方面来描述城市居民的社会生活。 中国自从全面推行改革开放以来，改革与社会发展的效果直接体现在生活方式的各项内容上，学者们从各个角度上追踪了生活方式的变化。例如，有学者的出了“七个转化”即：“温饱型向小康型转化，自给型向商品型转化，物质型向文化型转化，标准型向多样型转化，耐久型向更新型转化，封闭型向开放型转化，室内型向室外型转化”。[ii]也有学者提出了生活方式的转型说，即认为中国社会人民的生活方式正经历着从传统型到现代型的转化，具体表现为“从依附型转变为自主型，从封闭型转变为开放型，从僵固型转变为不断改革型”。

以上学者的研究，探索了中国社会生活方式变化的方向，总结了生活方式变化的特点。但是，这些观点多是从理论的和概括的层面上着眼的，缺乏实证的和感性的内容；另外，由于中国社会是一个城乡二元社会，城市与农村的生活方式有着显著的差异，体现在社会发展上也表现为不同的方向和重点，很难将二者统一起来进行概括。

本报告依据2003年城市调查资料，着重分析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 （一）家庭生活方式。

无论是在生产或是生活中，家庭既是一个重要的分析单位，也是一个重要的功能单位。日常生活的主要内容，例如人们通常所说的“衣、食、住、行”，其基本的行动功能单位是家庭而非个体，而且家庭也是人们日常生活中最主要、最稳定的活动场所，因此，家庭生活的方式是考察人们生活方式的一个重要方面。 1．家庭的人口及结构。

数据分析表明，2003年，中国城市家庭的平均人口为3.36人。而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中国2002年城市的家庭的平均人口为3.04人，2003年全国的家庭平均人口为3.41人。

若将中国的各省区分成东部、中部和西部3个区域来进行比较，可以看出东部地区城市的家庭规模平均为3.34人，中部地区城市的家庭规模平均为3.40人，而西部地区城市的家庭规模平均为3.70人。由此可以看出，地区的城市家庭人口规模同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之间有着一定的相关关系，其基本的趋势是：一个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越高，其城市的平均家庭人口规模也越小。 脱离家庭结构单独谈家庭人口规模是非常不全面的。家庭结构可以根据一个家庭中人口的世代数进行划分，分为一代户、二代户、三代户、四代户以及五代及以上户，但是这种按世代区分家庭结构的方法会丢失掉许多重要的信息。人口社会学则是根据家庭结构的特点提出了几种家庭结构的类型。其主要有： （1）核心家庭。指由一对夫妇和未成年子女组成的家庭。

（2）主干家庭。指父母（或一方）与一对已婚子女（或者再加其他亲属）共同居住和生活的家庭。

（3）联合家庭。指父母（或一方）与多对已婚子女（或再加其他亲属）共同居住和生活的家庭。

（4）独居家庭。指由于未婚、丧偶或离异而一个人居住的家庭。

（5）单亲家庭。指由于丧偶或离异父母中的一人同其未成年子女构成的家庭。

（6）夫妇家庭，也叫“丁克家庭”（DINK，是double income, no kids的首字线缩写），指只有一对夫妻，没有子女的家庭。 （7）其他家庭类型。隔代家庭，孤儿家庭等。

由于联合家庭这种中国传统的家庭结构类型在当今中国的城市中已不多见，所以在分析中我们将主干家庭、联合家庭及其他家庭类型归并成一类。从表5-1的数据可以看出，核心家庭是我国城市最主要家庭结构类型，占了44.80%，主干家庭、联合家庭及其他的一些传统的家庭结构类型紧随其后，占了35.30%，而丁克家庭也占了较大了份额，达到了15.40%，同时独居家庭和单亲家庭也分别占了3.10%和1.40%。同样，可以看出地区的经济水平和家庭结构的类型之间也存在着一定的相关关系，从表5-1可以看出这种关系来：经济最发达的东部地区核心家庭的比例在三个区域中是最高的，而传统的主干家庭、联合家庭及其他家庭类型的比例则是最低的，并且独居家庭、丁克家庭和单亲家庭的比例题也是最高的。而经济最不发达的西部地区则基本上相反。

表5-1：全国及分区域城市家庭结构比较

东部 中部 西部 全国

独居家庭 3.80% 2.30% 2.50% 3.10%

丁克家庭15.80% 15.60% 13.10% 15.40%

核心家庭45.80% 44.10% 41.80% 44.80%

主干家庭、联合家庭及其他家庭形式

33.10% 37.00% 41.20% 35.30%

单亲家庭 1.60% 1.00% 1.30% 1.40%

2．家庭的居住情况。

（1）家庭所处的社区环境。

社区环境或者说是住所周围环境是一个家庭所处的人文与地理环境，它直接影响着生活在其中的家庭成员的生活方式。

从表5-2的数据可以看出，大部分的中国城市居民还居住在单位社区之中，占42.3%。这表明，单位制的影响还在中国的城市中留下了巨大的影响；占第二位的是未经改造的老城区（街坊型社区），占23%；这两部分合计达65.3%，说明大部分中国城市的居民还生活在旧的社区环境中。有34.7%的居民生活在一些新的社区环境中，依次为居住在普通商品化小区的占13.9%,居住在集镇社会的占9.9%,新近由农村社区转变过来的城市社区占8.5%，别墅或高级住宅区占1.3%，移民社区占0.8%。

同时，东部、中部和西部在居住的社区环境上也存在着一定的差异，三个区域在单位社区和未经改造的老城区（街坊型社区）这两者合计起来的份额基本都在65%左右，但在新兴的社区形式上，则各有特色，东部地区在普通商品房小区、别墅或高级住宅区、移民社区所占的份额上都是三大区域中最高的；而在西部地区在新近由农村社区转变过来的城市社区和集镇社区占的份额上在三大区域中为最高的，这说明东部地区住房商品化发展得最快，而西部地区近几年来则经历着一次较为强烈的城市化的过程。

表5-2：全国及分区域城市家庭居住社区环境比较

东部 中部 西部 全国

未改造老城区（街坊型社区） 26.20% 22.10% 9.80% 23.00%

普通商单一或别墅区

移民

品房小混合单或高级

社区

区 位社区 住宅区40.10% 41.30% 55.70% 42.30%

1.70%1.20%0 1.30%

0.90%0.80%0 0.80%

18.70%9.80%2.50%13.90%

集镇

社区 3.70%16.40%21.90%9.90%

新近由农村社区转变过来的城市社区

8.40% 8.10% 10.20% 8.50%

其他0.20%0.20% 0.20%

（2）家庭的住房条件。

调查表明，2003年中国城市家庭的住房情况为：家庭总居住面积（建筑面积）平均为74.94平方米，家庭人均居住面积平均为23.92平方米,有20.7%的城市家庭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有12.8%的城市家庭有不止一处住房。在城市家庭的住房中，有4.6%是1949年以前建造的，有3.7%是1949-1965年建造的,有13.3%是1966-1979年建造的,有57.1%是1980-1995年建造的,有21.3%是1995年以后建造的。

衡量居民的住房条件，家庭人均居住面积是一个重要的指标。在这个指标上，东部地区的城市家庭人均居住面积最低，为22.73平方米；中部地区的城市家庭人均居住面积最高，为25.71平方米；西部地区的城市家庭人均居住面积则为24.79平方米。而将住房作为财产来考虑，则东部地区的城市家庭住房的市值平均为153412元，中部地区为77028元，西部地区为75992元，东部地区的城市家庭住房的市值平均值为中部和西部地区的一倍以上。 2．家庭的收入、支出与生活水平的层次。

家庭的收入与支出情况作为经济基础，直接影响家庭生活的质量。2003年，中国城市家庭的收支情况是：全年家庭总收入平均为24254元，全年家庭人均收入平均为8099元；全年家庭基本生活费支出平均为10864元，家庭基本生活费支出占家庭总收入的比例平均为44.79%，而全年家庭医疗费支出平均为2590元。 在家庭的收支情况上，中部和西部的情况基本一致，而东部与中西部则差异明显：东部全年家庭人均收入为10400元，中部和西部分别为5253元和5019元，东部基本为中部和西部的两倍；东部的全年家庭基本生活费为12865元，分别为中部1.59倍和西部的1.38倍；东部的全年家庭基本医疗费为2822元，分别为中部1.25倍和西部的1.09倍。

由此可以看出东部与中部、西部的家庭收入差异明显，而生活费支出的差异则相对缩少，从而说明东部地区城市家庭的富裕程度要强于中部和西部，基本生活费支出占家庭收入比例这个指标也能从种程度上说明这个问题，东部地区的城市家庭的基本生活费支出占家庭收入比例为42.05%,而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则分别升高至49.86%和56.83%。

表5-3：全国及分区域城市家庭收入及支出比较

东部 中部 西部 全国

全年家庭 总收入 30597 16233 16365 24254

全年家庭 人均收入10400 5253 5019 8099

全年家庭基本生活费支出

12865 8094 9300 10864

基本生活费支出全年医疗 占家庭收入比例 费支出

42.05% 49.86% 56.83% 44.79%

2822 2255 2585 2590

家庭的收入与支出的情况对比可以反映出一个家庭的生活水平，但是，很难以一个客观的指标来划定一个家庭的生活水平在其居住地的层次。在研究中，一般来说，是让被调查者主观认定其家庭的生活水平在当地的层次。就2003年城市调查来看，中国城市家庭中有0.2%的认为自己处于上层，有4.5%的认为自己处于中上层，有34.4%的认为自己处于中层，有32.7%的认为自己处于中下层，有28.3%的认为自己处于下层。将数据合并，则有71.5%的家庭认为自己处于中层，并且在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表现出较强的一致性。 （二）消费方式与闲暇方式。 在这一部分，我们通过把居民的消费方式和闲暇方式结合起来分析中国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的内容。实际上，消费方式和闲暇方式有着密切的联系，消费消耗的是物质资料及服务，而闲暇所消耗的是人们的可自由支配时间。同时，进行消费也是人们闲暇时间的重要活动。而且消费和闲暇都一方面在满足人们基本需要的基础上说明了人们生活方式的质量，另一方面消费和闲暇都具有一定的符号意义，成为生活方式阶层化的一个重要指标。

1．消费方式。

消费方式在生活方式研究中的意义在于：第一，消费的基本目的是满足人们生活的基本需要，通过消费人们的基本需要和其他的各种需要是否得到了满足，以及以何种形式来满足，直接说明了生活质量；第二，消费在满足人们基本需要的前提下，将会具有一种符号性和象征性的意义。凡勃伦在其《有闲阶级论》中，首先提出了“炫耀性消费”的概念，指出社会上的有闲阶级，在基本需要得到了满足的前提下，进一步追求消费的质量以及寻找新的消费内容，以此作为财富和社会地位的象征。[v]例如吸烟，最初在欧洲被认为是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人们学抽烟，并不是人们有这种基本需要，而是这一方面可以表示他有能力消费这种奢侈品，另一方面也借此表示自身属于上流社会的一员。

总的来说，消费可分为基本性消费和表现性消费两种。在人们日常生活的消费构成中，表现性消费所占的比例越高，说明人们生活质量也越高；另一方面，表现性消费的内容，也体现出是否出现了消费方式的阶层化的倾向。表现性消费中，消费所需的金钱和财富并不是唯一的因素，消费的内容和形式所代表的格调很重要。例如，对两个都足够富裕的人，一个人把金钱消费在赌博上，一个人把金钱消费在收集古董上，对于他们所属的社会阶层，社会上会有不同的认定。 （1）消费的质量。

按表现性消费在消费总量中所占比例的原理来测量消费质量的方法，最常用的是计算恩格尔系数。恩格尔系数指的是家庭的食物消费支出在全部生活消费支出中所占的比例。据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我国城市家庭的恩格尔系数已从1978年的57.5%下降到了2002年的37.7%，以此说明中国城市生活消费已经实现了从温饱向小康的转型。但在2003年城市调查中，家庭基本生活费支出占了家庭总收入的44.79%。当然，这里的家庭基本生活费支出不完全等于食品支出。 另外，2003年城市调查中也通过家庭拥有耐用消费品的占有情况来考察居民生活质量。耐用消费品并不是满足人们基本生活所必需的，在很大程度上是财富和社会地位的反映，因而属于表现性消费的内容。

耐用消费品在我国居民的生活中表现为被称为“老三件”的“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新三件”的“冰箱、彩电、洗衣机”和“新新三件”的“电脑、空调和小汽车”。在耐用费品的变迁中，社会的富裕化并不是唯一的因素。例如，当前的居民生活富裕了，但老三件中的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的拥有量都大大的下降了，手表在很大程度上被手机和其他的一些报时工具所替代了；自行车一方面被小汽车取代了代步的功能，另一方面从代步的工具向体育锻炼的工具演变；而由于人们已很少自己做衣服，缝纫机由于丧失了功能已基本从城市家庭里消失了。这些都从生活形态上说明了生活方式的演化。

因此，选择耐用消费品作为衡量消费质量的指标，一方面所选的消费品要切合当前社会生活的形态，另一方面要有鉴别力，拥有量太高以至几乎每家都有或拥有量太低几乎没有家庭拥有（如私人飞机）都是不行的。目前，中国国家统计局选取的耐用消费品为“摩托车、洗衣机、电冰箱、彩色电视机、录放像机、组合音响、照相机、空调、淋浴热水器、排油烟机、影碟机、家用电脑、摄像机、微波炉、健身器材、移动电话、家用汽车”共17种。而在2003年城市调查调查中则选取了“彩电、空调、摄像机、家用电脑、家用轿车、钢琴”共6种耐用消费品来衡量消费的质量。

从表5-4的情况可以看出，由于彩电已经普及，全国城市每百户家庭平均拥有量已达122台，在很大程度上丧失了其鉴别力。而摄像机、家用轿车、钢琴的

拥有量太小，全国城市每百户家庭平均拥有量分别为4、2、1，其鉴别力也有问题。空调和家用电脑的鉴别力最好，全国城市每百户家庭平均拥有量分别为61、27，且地区差异显著。东部、中部和西部地区在这6种耐用消费品的拥有量上有较明显的差异，基本上都保持了东部地区最高，中部次之，西部最低的趋势。这也说明了各个地区生活消费质量的差异。

表5-4：全国及分区域每百户城市家庭耐用消费品拥有量比较

东部 中部 西部 全国

彩电 129 112 116 122

空调 83 45 3 61

摄像机 6 3 2 4

家用电脑37 15 14 27

家用轿车

3 1 1 2

钢琴 2 1

（2）消费方式的阶层化。

在2003年城市调查问卷中，为了测量生活消费方式的阶层化倾向给出了一个生活方式量表，其中有6个功能句是测量消费方式的分层倾向的（见表5-5）。各个功能语按“很符合，较符合，不太符合，很不符合”4段计分，将6个功能句累加起来计算综合得分，共取值范围在6－24之间，以12和18作为分位点，将消费分层为低中高三层，可以看出属于低层的占80.3%,中层占18.7%，高层占1%。由此可见中国城市家庭的消费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出现了阶层化的倾向，低消费层为主流，占80%以上。东部地区的情况与中部和西部有所不同，从表5-6可以看出，东部地区消费的中间阶层较为强大，上层、中层和下层的区分较明显，而不像中部和西部地区以下层为主体。

表5-5：消费分层测试功能名及其得分

功能句

1)除非必要，我和我的家人从不轻易购买生活必需之外的物品 2)我和我的家人过生日或遇上重要节日时，总是到餐馆去聚餐

3)我总是到较有名气的商店去购物 4)我出门总是坐出租车或私家小汽车 5)我家的耐用消费品大都是名牌、高档 6)我家用了好些艺术品、艺术画来装饰家庭气氛

表5-6：全国及分区域城市家庭消费分层比较

东部 中部 西部 全国

76.70% 85.10% 84.90% 80.30%

22.20% 14.30% 14.10% 18.70%

1.10% 0.70% 1.00% 1.00% 得分 1.87 1.73 1.65 1.41 1.51 1.44

2．闲暇方式。

闲暇是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个人在生活时间分配上，可分成（1）用于工作（上学）及上下班（学）交通的时间；（2）个人生活必须时间，指用于满

足个人新陈代谢、睡眠、卫生及其他基本的生理需要的时间；（3）家务劳动时间；（4）其他可自由支配时间。可自由支配时间指的就是闲暇时间。

从闲暇方式来描述生活方式，一方面是看闲暇在生活时间分配中所占的比例。有研究指出，在现代工业社会中，高收入家庭会选择少劳动，多闲暇的生活方式。一般而言，家庭的消费水平同闲暇时间的多少呈强正相关。[vii]据王琪延的研究，中国城市居民周平均每日工作（或上学）时间为5小时1分、个人生活必需时间10小时42分、家务劳动时间2小时21分、闲暇时间6小时6分钟。四类活动时间分别占总时间的21%、44%、10%、25%[viii]。另一方面是看闲暇活动的内容和结构，指的是人们的闲暇时间都从事什么活动，各项活动在闲暇时间中各占多大的比例。

2003年城市调查则是从节日闲暇和闲暇活动的内容两个方面来考察中国城市居民日常生活的闲暇方式的。 （1）节日闲暇。

节日闲暇是以一年为整体来考察生活时间的分配结构的。在调查问卷中，我们共列举了14个节日。在这些节日中，春节和元旦是法定节日；中秋节、正月十五、二月二、小年、端午节、清明节、重阳节是传统节日；圣诞节、愚人节、情人节、父亲节、母亲节则是西方节日。考察节日闲暇，不仅可以反映闲暇时间在生活时间中的比例，而且由于节日有传统节日和西方节日之分，具有的某种取向性的含义，从而可在一定程度上说明闲暇方式的内容和取向。

调查表明，城市居民在14个节日中平均过5.86个；两个法定节日平均过1.64个，7个传统节日平均过3.7个，5个西方节日中平均过0.51个；且东部地区传统节日上平均过得最少，在西方节日上平均过得最多（见表5-7）。

表5-7：全国及分区域城市居民节日闲暇对比

东部 中部 西部 全国

全部 5.7544 6.1402 5.6309 5.8656

法定节日 1.6369 1.6789 1.6116 1.6478

传统节日 3.5603 3.9767 3.6373 3.7026

西方节日 0.5589 0.4838 0.3820 0.5160

（2）闲暇活动的内容。

在2003年城市调查问卷中设计了生活方式量表，有4个功能句是测量闲暇活动的内容的，给出了听歌欣赏音乐、看电视、棋牌活动和体育健身4种闲暇活动。

从表5-8可以看出，在这4种活动中，城市居民从事得最多的是看电视，其次是听歌欣赏音乐，再次是棋牌活动，从事得最少的是体育健身。而且这种闲暇活动的内容结构在全国范围内基本一致，东部、中部、西部各区间并没有明显的差异。

表5-8：全国及分区域城市居民闲暇活动的内容对比

东部 中部 西部 全国

听歌欣赏音乐

2.24 2.05 2.29 2.18

看电视 2.82 2.95 2.95 2.88

棋牌活动 1.73 1.66 1.76 1.71

体育健身 1.56 1.41 1.34 1.49

以上，我们分别从家庭生活方式、消费方式、闲暇方式等方面探讨了城市居民社会生活的主要内容。接下来，我们将通过社会交往方式从结构和形式上研究城市居民的社会生活。

二、城市居民的社会交住

居民的社会交往方式也是生活方式的一个重要方面，但是与家庭生活方式、消费方式和闲暇方式从内容上描述居民的日常生活不同，社会交往探讨的是生活方式的结构与形式，是从关系层面上来描述生活方式的。

作为生活方式的一个方面，中国社会中人们的交往方式也出现了一些变化。有的学者提到中国城市居民社会交往的变化主要有：市民社会交往的空间逐渐扩大，市民的业缘、趣缘交往增多，市民社会交往手段日益间接化，市民社会交往呈现高速度与高流动性特点，市民社会交往的功利性趋强，市民社会交往日趋理性化。

需要说明的是，在2003年城市调查中，我们是从社会网络的角度来研究社会交往的。社会网络分析是西方社会科学领域新兴的一种研究视角，不同于以前的研究把重点放在行动单位上，社会网络分析把研究的重点放在了行动单位之间的相互关系上。各个行动单位彼此被某种关系联结起来就构成了社会网络。 需要强调的是，将网络联结起来的关系不能是分类学意义上的关系，而必须是真实的互动关系，行动者之间必须有信息或资源的流动。不同内容的互动关系构成不同的社会网络，而这个网络是真实存在的。社会网络分析强调从关系或者是结构的角度上把握研究对象，不仅给出了一个结构性的研究视角，更进一步发展了出一套具体的测量方法和指标来描述网络的结构性特征。生活中的社会交往是社会互动的主要形式，不同的社会交往内容将人们联结起来形成不同的社会网络。

在2003年城市调查中，我们主要是从人们在讨论重要问题活动中形成的讨论网和春节中的拜年活动所形成的拜年网来研究居民社会交往的形式的。 （一）重要问题的讨论网。

所谓重要问题的讨论网，指的是在调查中询问他在过去的半年内，同哪些人讨论过重要的问题，按列名法举出这些人的名字，以被调查者为核心加上这些讨论者所组成的社会网络就是讨论网。在西方的社会网络研究中，重要问题的讨论网具有重要的地位，也是一种重要的社会交往的形式。 1．讨论网的规模和构成。

中国城市居民的讨论的规模平均为４.89人，标准差为12.25人。随着社会经济地位的提高，讨论网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按照被调查者对其家庭在当地社会经济地位的评价来划分阶层，下层的讨论网的规模为3.98人，中下层为4.87人，中层为5.64人，中上层为5.81人，上层为9.46人。 讨论网中所讨论问题的内容决定了讨论网中关系的性质，如果问题是事关具体要办的事情的，则网络关系是工具性的；如果满足情感需要的，则是情感性的；另外，还有混合性的关系。在中国城市居民的讨论网的关系性质这一点上，属于工具性的占9.55%，情感性的占45.60%，混合性的占44.85%。且在各个社会阶层上表现不出明显的差异（见表5-9）。

表5-9：分阶层讨论网的关系性质比较

上层 中上层 中层 中下层 下层 合计

工具性关系 11.43% 8.06% 10.02% 8.12% 10.95% 9.55%

情感性关系 51.43% 43.23% 45.77% 45.74% 45.54% 45.60%

混合性关系 37.14% 48.71% 44.21% 46.14% 43.51% 44.85%

在讨论网的成员中，可以分成与讨论网的核心有血缘关系的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在中国城市居民的讨论网的成员构成上，有血缘关系的占41.80%，无血缘关系的占58.20%。且在各个社会阶层上不构成明显的差异（见表5-10）。

表5-10：分阶层讨论网的构成比较 上层 中上层 中层 中下层 下层 合计

有血缘关系 45.71% 31.29% 40.71% 43.33% 43.26% 41.80%

无血缘关系 54.29% 68.71% 59.29% 56.67% 56.74% 58.20%

2．讨论网的异质性。

在这里，我们从性别、年龄和教育程度来描述讨论网的异质性。所谓网络的异质性，指的是网络成员在各个属性上的不一致程度。个人社会网络的异质性越强，也就越有可能从网络成员中获取不同类型的支持和帮助，从而拥有的社会资源也越多。

讨论网在性别上的异质性主要通过与网络核心不同性别的成员所占的比例来测量，中国城市居民的讨论网中异性成员所占比例平均为29.89%。按社会阶层来分析，上层讨论网的异性比例最低。

反映讨论网在年龄上的异质性的指标是讨论网成员的年龄跨度，即讨论网成员中最年长者和最年轻者的年龄差值。中国城市居民的讨论网中成员的年龄跨度平均为15.93,，按社会阶层来分析，阶层地位越高，其讨论网成员的年龄跨度也越大。

测量讨论网在教育程度上的异质性的指标是讨论网成员的教育差距，即讨论网成员中教育程度最高者和最低者的差值，在调查中我们把教育程度从最低的没受过正式教育到最高的研究生共划分了11个等级，以此计算中国城市居民的讨论网中成员的教育差距平均为2.22,按社会阶层来分析，社会阶层越高，其讨论网成员的教育差距也越大（见表5-11）

表5-１1：分阶层讨论网的异质性比较

上层 中上层 中层 中下层 下层 合计

性别 17.14% 29.18% 31.22% 30.42% 27.93% 29.89%

年龄 19.93 15.27 15.73 16.65 15.41 15.93

教育程度 3.21 2.61 2.44 2.35 1.71 2.22

3．讨论网的密度。

网络的密度是衡量网络结构性特征的一个重要指标，它用来说明网络成员之间关系紧密程度。如果一个社会网络中的所有成员彼此之间关系都非常密切，那么这个网络的密度是1；反之，如果一个社会网络中的所有成员彼此之间关系都不认识，那么这个网络的密度是0。所以，网络的密度是一个从0到1之间的一个数值，用来说明网络成员的关系密切程度。网络的密度越大，网络成员的社会交往也越多，关系也越紧密。

在讨论网中，我们把成员之间的关系分成“不认识，不太熟，比较熟，非常熟”4个等级。通过计算，可以看出城市居民的重要事情讨论网是一个非常致密的网络，网络密度在0-0.3的占0.2%，0.3-0.6的占16.3%，0.6-0.9的占38.5%，0.9-1的占45%；而网络密度的平均值为0.8196，最大值为1，最小值为0.22，标准差为0.1858，并且各社会阶层间没有显著的差异。这说明，中国城市居民重要问题的讨论还是主要集中在一个彼此联系紧密的熟人圈子里的。 （二）拜年网。

长期以来，研究人员一直在中国社会中努力寻找一种社会网络，它能够高度浓缩社会交往的各种关系，而不致于将网络关系局限在某些类型的社会类型上，从而不能有效的反映社会交往全貌。而在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来临时，人们之间相互拜年所形成的拜年网也许就是最符合这些要求的社会网络了。

人们拜年出于不同的动机，基于各种不同的关系，有朋友之间联络感情的情感性动机，有所图谋的工具性动机，或基于血缘关系亲戚间的往来，或基于业缘关系的同事间的互拜见，或基于地缘关系的同乡或邻里间的问候，或多种动机和关系兼而有之。拜年行为在中国社会里存在着微妙而深厚的文化意义。拜年与否，是人际关系一个重要分界：没有拜年，就意味着彼此间是近乎路人的疏远关系；拜了年，则意味着有可能进入“自己人”的圈子里了。

在具体的操作上，拜年网同讨论网一样，都是以被调查者为中心形成的主体网，将他在春节里拜了年的，或别人给他拜了年的人都纳入到了这个网络中。那么，拜年作为社会交往的一种重要形式，其形成的网络又具有哪些结构性特征呢？我们主要考察了网络的规模、构成以及网络的异质性。 1．拜年网的规模和构成。

数据分析表明，城市居民拜年网的规模平均为27.64人，标准差为28.38。其中规模为10人以下的占28.7%，11-20人的占24.4%，21-30人的占17.6%，30人以上的占29.3%。而且个人家庭的社会经济地位不同，其拜年网的规模也差异显著。从表5-12可以看出，下层的拜年网规模最小，然后是中下层，中层位次上升，到中上层达到最大，上层则又有所降低，基本上符合社会经济地位越高，

网络规模越大的规律。一个人的社会网络规模是其社会资源多少的一个重要指标，所以可以说一个人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社会资源也越多。

在拜年网的构成上，亲属关系占了62.60%，朋友关系占了27.73%，其他关系占了9.41%。由于亲属关系和朋友关系主要以情感性关系为主，其他关系则以工具性为主。按社会经济地位来分析，同网络规模一样，下层的拜年网的构成中其他人所占的比例最小，然后中下层，中层位次上升，到中上层达到最大，上层则又有所降低，基本上符合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其他人所占的比例越大的规律。所以可以说一个人社会经济地位越高，其社会网络中工具性关性所占的比例也越大。

表5-12：分阶层拜年网的规模和构成比较

上层 中上层 中层 中下层 下层 合计

网络规模 33.35 41.36 33.35 26.97 19.53 27.64

亲属所占比例

64.40% 54.02% 58.08% 62.85% 69.17% 62.60%

朋友所占比例

29.90% 32.37% 30.60% 27.71% 23.53% 27.73%

其他人所占比例

5.70% 13.61% 11.06% 9.23% 6.98% 9.41%

2．拜年网的异质性。 在2003年城市调查中，分别考察了拜年网成员的职业类别数和单位类型数，这两个数越大，说明网络的异质性越大。其中拜年网的职业类别数平均为4.31，标准差为３.15；拜年网的单位类型数平均为２.76，标准差为１.64。按社会经济地位来分析，从表5－13可以看出，无论是职业类别数还是单位类型数，都符合阶层越高，数量越大，网络异质性越强的规律；而网络的异质性越强，其越有可能获取不同的类型的资源。这里再次说明了社会经济地位、社会网络的异质性与社会资源之间的正向关系。

表5-13：分阶层拜年网的异质性比较 上层 中上层 中层 中下层 下层 合计

职业类别 6.38 5.75 4.92 4.33 3.26 4.31

单位类型 3.46 3.37 3.09 2.80 2.21 2.76

以上我们分别从城市居民的家庭生活、消费、闲暇与社会交往等方面分析了城市居民的社会生活。尽管在一些方面存在着地区差异，但是基本上表明现代化的进程对于城市居民的社会生活有着重要影响。作为社会生活中的能动主体，城市居民大多有关系紧密的交往对象，这些对象构成的社会网络可以为城市居民的社会生活提供多方面的支持。重视社会网络的调查与研究，有助于揭示社会和谐与冲突的微观机制。（中国人民大学社会学系讲师 王卫东）

资料来源：中国网

http://www.china.org.cn/ 11/04/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