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奔赴杀敌战场 削指血书誓言

---湖北当阳市 孔明

2014.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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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2月17日早饭过后，连队正副指导员和正副连长分头到各班排通知：全体迅速到连队食堂紧急集合！很快，全连集合完毕。此时只见连长全副武装，神情非常严肃地命令似的开始训话：“同志们，我中国人民解放军对越自卫还击战在今天凌晨打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我知道大家从思想上行动上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现在是祖国和人民最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作为参战部队指战员，要有不怕牺牲的精神！我命令：从现在开始，各班认真清点人员，检查随带物品和装备，不允许相互串门和外出，不允许任何人给家人通信和通电话，不允许向外人泄露部队的任何行动机密（为了不泄密，近一个月来所有官兵写出的信件全部留在部队收发室未寄出了），部队整装待命，随时准备出发……”从连长刚劲有力的讲话中，我们似乎看到了中越边境战斗的激烈：战火的硝烟、火光、前赴后继的战斗场面好似浮现在眼前……我们预感到在短时间内定将出发奔赴真正的战场。参战将士此刻的心情非同平常，激动而沉重，兴奋而严肃，但这些的背后还有些茫然！前者是因为我们马上将兑现自己的请战承诺，奔赴战场，在那枪林弹雨、炮火连天的他国战场去拼杀，随时准备为保卫祖国而献出自己宝贵而年轻的生命！而后者是不知这一仗究竟要打多久？八年？十年？还是几十年？这一去还能否回国回家？家中的亲人们知道我要奔赴战场，他们又是何等的担心？虽然此刻有很多的不知道和想知道，而在这一刻容不得我去多想问题，心中的决心只有一个：那就是准备牺牲在保卫祖国的战场！当兵是我自幼的理想，也是我长大后的选择！这时，连长还在继续作战前鼓动，而我的思绪已飞到那硝烟弥漫的战场……当我回过神来时，看到他站姿挺拔，拳头挥舞着，讲话的声音已有些嘶哑……我突然觉得他是那么的伟大！他富有战斗力的讲话激励着我们每一个人，给我们增添的无穷无尽的信心和力量！作为战士，连长本是我的崇拜者，也是我的好朋友。他姓李名洪庭，广西人，34岁，身高1.89米，身材十分匀称高大，黑黝黝的皮肤中还有几块更深色的斑块，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有战斗力的铁汉军人，他刚毅的动作和洪亮的声音，体现出了中国军人的果敢与魄力！34岁的他和我一样还是未婚，记得在我刚入特务连的时候他的女朋友来过连队，当战友们初次见到他的女朋友时，一个个都看得发呆了，她实在是太漂亮：近1.8米高挑的身材，披着齐腰际的长发，皮肤白皙，气质非凡！让全连的官兵羡慕了好久！想想连长也有父母和兄弟姐妹，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等着他，他不也和我们一样抛下儿女私情要上战场么？连长为全连战士树立了力量与勇敢的榜样！

连长讲话结束后，指导员用政治干部特有的方式和语气开始动员讲话：“同志们，通过一个月的动员、学习和训练，全连战士从思想素质、技战术水平上有了很大的提高，同时也了解和掌握了越军的基本情况，从人员编制、火力配备、将要作战的地形等方面，我们都进行了详细的学习和研究。中国军人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诸战争中英勇杀敌，涌现出了黄继光、邱少云和狼牙山五壮士等英雄人物，同时也积累了很多的战斗经验。这次对越自卫还击战，我们要发扬我军的光荣传统，要有敢于牺牲的精神，顽强作战，打出中国军人的威风来！咯锤子呃，朗格儿不晓得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厉害？杀他妈P个屁滚尿流！”指导员最后一句四川话把听得入神的战友们逗乐了。连队里四川人多，平常四川话听多了也不以为然，但在这样的气氛和时候，这句方言显得格外的豪气和有分量，格外鼓舞士气，一下子缓解了百十来号人的沉闷情绪，心情也放松了些许！次日上午，也就是2月18日上午，是我军对越自卫还击战打响的第二天，团部大院不时有小车出入，据说是河南省各级地方政府领导来为参战部队慰问并送行，商议如何安慰和照顾好留营的干部家属，战友们都在猜想：今天一定会出发！这天时间很宽松，没有安排任何事情，也没有进行训练。闲下来我躺在床上就开始想象了：爸爸妈妈及所有亲人的面孔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那就是一种诀别的心情，也许这一去将再也回不来了，将会牺牲在异国他乡！永别了，我的亲人们……猛然间，我从床上坐起来，我想我要给我的亲人们留下点什么，我要写一封家信，给爸爸妈妈及兄弟们说说最后的心里话！我在六兄弟中排位第四，性格另类，十分顽皮，小时候常因胆大和好斗经常在外惹事，挨婆婆和妈妈的打骂是家常便饭，所以与大人们沟通很少，即使在75年我17岁到邮电局工作，月薪仅27元每月贴补家用10元的情况下，我仍然对自己没有信心，对大人们对我的态度更没有信心，因为一直以来我自认为兄弟中最不受大人们待见的就是我！然而，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想念他们啊，我要把我的心里话告诉他们，否则今生将无机会相告了！于是我来不及吃午饭，先给爸妈写了一封信，然后独自忙活着收拾东西，像是在清理遗物！我第一次严重违反了部队的纪律，把我所有的个人多余物品，包括衣物、影集、私章和当兵前朋友送的礼物等等，缝好一个包裹，到一个小邮局用假址邮寄给了在家乡县城邮电局工作的爸爸，包裹里夹寄了那封信。信虽不长但所有内容至今还能背下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

您们好！相信哥哥弟弟们都好！

很久未给您们写信了，是因为我很忙，对不起！知道您们一定会原谅儿子的。当您们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您们的四儿子已经不在国内了，正在越南战场上为保卫祖国奋力拼杀，为国争光，为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革命青年应有的一份力量。爸爸、妈妈，儿子希望您们健康，快乐的生活，请求您们不要为我担心和挂念，因为您们的四儿子军事技术过硬，灵活而且勇敢，您们要相信八亿中国人还打不赢一个小越南？爸爸妈妈，说句心里话，我十分想念您们及哥哥弟弟，特别是今天，因为我们即将出发，因为我还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没有向您们倾诉，因为我还没有报答您们的养育之恩，因我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所有的亲人们！有些话本不应该说，但怕留下遗憾！您们此刻一定能理解儿子的心情吧？今天我在信中给您们二老说声对不起，以前我没有尽到当儿子的责任，今后还能不能孝敬二老还是未知数。如果我牺牲在保卫祖国的战场，这是光荣的，我不后悔！我有一张拿手枪的照片已寄给了五弟，这是我的所有照片中我最喜欢的一张，您们把照片放大挂在家中，想我了就看看照片，但这只是万一，请您们放心，儿子会平安回来的！儿子向您们发誓不会给您们丢脸，儿子要为保卫祖国贡献青春，为四个现代化建设贡献一份力量！爸爸妈妈，哥哥弟弟及所有亲人们，再见了！

此致 敬礼！ 您们的四儿子

1979年2月18日

那年爸爸45岁，他是一位高大健壮的邮电干部，后来听说爸爸收到包裹是2月24号。当他一个人在宿舍打开包裹时，我的私章从包裹里滑落在地上，爸爸预感有什么情况，立即拆开包裹，发现了我写的家信。爸爸读着儿子的告别信，读着20年来儿子从未倾诉过的贴心字句，他哭了，哭得是那样的伤心！然后，爸爸拿着那封信，疾步来到邮电局党委书记刘玉湘的家中，向刘书记汇报了我上前线的情况，同时把信给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刘书记安慰爸爸说，你儿子听从党的召唤上前线去打仗，你应该为他高兴和自豪，说明他有出息，也说明你们教育得好，不会有事的，当年我不也带兵打过仗？现在好好的嘛，还当了邮电局的党委书记呢！爸爸从刘书记那里得到了些安慰，从那时起，他坚信我会出色完成任务凯旋归来的！晚上下班后，爸爸带着我寄回的包裹和书信，骑着自行车回到十五公里外的家中---新店卫生院。全家人吃过晚饭，趁妈妈在厨房刷碗筷的时候，爸爸把我出征的事告诉了三个哥哥和小弟，四兄弟传阅了我的家信都偷偷的流着眼泪。之后他们商量要对妈妈隐瞒我上前线的事情，直到我回国为止。他们在妈妈面前强颜说笑，成功地骗过了妈妈，骗得妈妈是那样“快乐”！[ 转自铁血社区 http://bbs.tiexue.net/ ]

大约下午三点半，我们当阳籍四个老乡在六班杨世新床边聚集，相互问了一些准备情况，然后我告诉他们往家里邮寄包裹的事，提议他们也各自写封信寄回家。在这四人之中我是大家公认的小头儿，他们听了我的话都去写信了。此时我闲着了，干点啥呢？20岁的我血气方刚，满怀一腔报国热情，颇有为祖国为人民干洒热血的决心和勇气！于是脑子里突发奇想，想到了一件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写血书！对呀，我为什么不破指写一份血书呢？！一是向党、向祖国、向人民表达一个军人不怕牺牲和勇于献身的精神，二是假如我真的牺牲在战场上，把血书留给家乡的亲人和朋友，证明我的爱国热情，我不是孬种！想到这些，我迅速从床底下找出当兵那天，好友刘玉梅送给我的一块雪白见方的大手帕，独自来到连队厨房，左手拿着不锈钢菜刀，不加思索的在右手食指尖上用力划开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滴落在地上，我急忙摊开手帕，用留着鲜血的食指在手帕上写下十五个大字：我时刻准备献身在保卫祖国的战场！这每个字足有四公分大，然后在右下方写下我的名字和日期。用鲜血写完血书后，我的手指仍在不停得流血，于是我用菜刀割下半根围裙带，紧紧地缠住手指可也没能止住血，很快血渗透了布带，这时我在厨房媒坑旁找到升火用的草皮，用火柴把草皮点燃，把燃过的草木灰填在伤口上。还别说，这个土方法还真管用呢，血终于被止住了！我用左手将一小块布缠住右手食指，再用牙齿咬住另一端布头才把指头包扎结束。做完这一切，回头看着铺在菜板上的血书，心情是那样的激动和满足！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激动的是因为在出发前我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情---用鲜血向党立下了誓言！满足的是我已经从思想上、行动上做好出征前的一切准备，给家人的书信写了，物品也寄出了，就算我真的牺牲了也无任何遗憾了！“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晚饭是少有的大米饭，菜盆里盛着腊肉炖粉条，这次肉多量大，还不受限制，这对于我们每人每天只有四毛七的伙食标准来讲已超过了许多！紧接着晚饭之后，连队的集合号响起，我们在二排门前集合完毕，连长操着广西普通话严肃地说：“接上级命令，部队今晚九点出发！请各位排长、班长认真清点战士们的所带物品和装备，多余的与作战无关的东西现在就丢掉！把携带的装备和武器再检查一遍，今晚听我的哨声集合登车.我们将乘汽车到七里营火车站，然后转上专列南下。同志们一定要保证速度，不误战机！”接着，连长用军队贯用的话高声问道：“同志们能不能做到？”全连官兵齐声答道：“能！”响亮而果断的回答声好似太行山的回音，久久地、一声接着一声地在营区上空回荡着……这就是军队的磅礴气势！这就是坚不可摧的战斗力！

离出发还有近三小时的时间，所有人都整装待发！然而这段时间也是老乡最后相聚的时间，我们连有九个省的官兵，此时至少有九个“同乡会”在同时进行着，实际上这个时候的聚会，根本就没有平常那样的说笑打闹，一点也没有平常的那种亲热劲儿，各人都想着各人的心思！我们当阳籍的四个老乡又相聚在六班杨世新的床边，但这一次大家都不说话， 平时最爱打闹的、人称“王麻子”的罗国进也歪着脑袋直视着窗外，一言不发；“二胡子”杨世新呆坐在自己的床头，背靠着墙壁半躺着；谁也不愿说一句话！也许是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也许最根本的原因是各自需要一个独自的空间吧！我很明白大家的心情，于是就说道：“大家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散！”罗国进和赵家富起身默默的回到自己的班里了，而我仍坐在杨世新的床边，他就像一尊石雕一动也不动，心事重重，眼睛直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杨世新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俩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此时我完全清楚他的心思，他一定是舍不得当兵前就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小田了！杨世新的外表和性格反差很大：他身材高大，皮肤黑里透着红，一脸的络腮胡把乌黑的头发和下巴上茂密的胡须连在了一起，外表上完全是一个阳刚男人的形象。但是他性格特别温和，说话声音不大还总是面带微笑，为人谦虚且乐于助人，有时候还显得有些腼腆！平时除了训练，业余时间就是拉拉二胡，但他拉二胡的水平我们确实不敢恭维，几个老乡听烦了总是往别处跑，躲着他杀鸡似的二胡声。所以他“二胡子”的外号就是经我们“老乡委员会”由此给起的。那时我们都是刚20来岁的青年小伙，我能体会到那火一样的青春时期对异性的渴望，尤其是对女朋友的那份牵挂。我找了很多话题想引开他的注意力，可他始终不理不睬的。正当我发难时，二胡子终于说话了：“孔明，我俩是最好的朋友，是真正的同一战壕的战友，如果我在战场上有事了，你以后一定要经常去看一看我的小田！”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那么小，表情是那么的羞涩，而且语气断断续续，好像舍不得一口气把话说完似的，他的目光中带着强烈的乞求感！当他说完这些话，一直强忍在眼眶多时的泪水突然倾泻而下，他哭了，钢铁一样的汉子像孩子般的哭了……我向他点点头，紧紧抓住他的手，相互需要安慰的两个年轻人，紧挨着半躺在床头，各自想着各自的家庭和远方的亲人，好久，好久……

突然，门外响起了连长急促的哨声，紧接着，排长、班长一声接一声的催促，命令我们在五分钟内到球场集合，立即登车出发！这一时刻终于到来了！一切是那么的迅速，除了能听见人跑动的脚步声，就是枪支、水壶、镐、锹的碰撞声，听不到一个人的说话声，战友们快速登上了车。按照上级要求的时间，仅数分钟，早已整齐排列在司令部大院的数十辆军用大卡车先后启动了，陆续驶出大院，在夜色中直奔七里营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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