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航太平洋

　　两艘白色的巨轮静静地停卧于长江之滨，锈迹斑驳的船体见证着她的沧桑岁月，甲板上林立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几十副天线，昔日测天探海的神奇电子世界，现今已如安静的丛林卫士，悄然守候着远望号。

　　长长的航线悄然划过三十年，滚滚的浪潮早已融进远望人的心田。江水拍打着船舷，宛如远望人深沉的诉说，诉说着曾经大洋深处那刻骨铭心的惊涛骇浪……

　　

　　诉衷情

　　

　　川流不息的江水，翻腾跳跃，宽阔的江面上条条船儿竟渡、远航。长江口水天一色，烟波浩渺。

　　洁白的两艘大船，甲板上装载着巨大的梅花状、抛物面型电子雷达天线，远远看去像天鹅一样美丽，飒爽英姿，醒目地航行在江面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镶嵌在大船两侧的“远望”两个字，熠熠生辉。

　　赫赫有名的“向阳红”号轮船航行在远望号的前面，犁江斩浪，争当开路先锋。4艘导弹驱逐舰紧随其后，布阵护航。打捞船、油水补给船、拖船争先恐后的紧紧跟随。

　　1980年5月1日下午，以远望一号、二号为主的18艘舰船从上海朱家尖锚地起航，组成特混编队向东海航渡，去执行远程运载火箭飞行试验任务。

　　这支新中国的船队是如此的迅速、敏捷，又是如此分秒必争地追赶着江水中那激流的浪花，斗志昂扬地追赶，浩浩荡荡地欢快前进，气势如虹，蔚为壮观!

　　六百多年前，明代伟大的航海家郑和情怀万里，率领船队，七下西洋，激情磅礴地成就人类历史上的辉煌壮举。但在今天，也只有共和国的这支船队才能把中华民族强国之梦再次变成了现实。

　　船员们喜气洋洋地眺望，舟山群岛的山峰、树林、渔船、建筑在阳光照耀下美丽如画。他们这样望着，思念着，默念着神圣的誓言……

　　激情的5月，处处燃烧着一种炽热的情怀，淬砺出一股赴汤蹈火的力量，汇聚成远望号船上的庄严誓词，孕育着峥嵘岁月里的一切光荣和梦想。

　　4月底的一天，张爱萍、钱学森、陈彬等领导同志，来到上海吴淞口，登上远望号测量船，从船头到船尾来来回回、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就如同在和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进行亲切的交谈，做最后温柔的叮嘱。两天后，在出海试验前的动员大会上，张爱萍将军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深情为测量船赋词一首《诉衷情》：

　　健步登上海重楼，

　　看多少风流。

　　神臂妙手慧眼，

　　明察五大洲。

　　良辰到，

　　驾飞舟。

　　远洋游。

　　乘风破浪，

　　天涯追踪，

　　誉满神州。

　　船刚刚出了长江口，即将进入大海，船员们就悄然感受到来自大海的力量。浑黄的江水浩浩荡荡，奔流着涌向大海。江海汇合，聚集了巨大的冲击力，在远望人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涛，激发他们昂首高歌，飘逸豪放地奔向太平洋。

　　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到浩瀚惊涛的大海，身经百战的将军没有想到，此生还能征战蓝色的疆场，打响高科技的战役。党和国家领导人高瞻远瞩，大胆研制试验洲际导弹，建造测量船。战略构想着将中国的国土延展到海上，将祖国的尊严、民族的希望写上碧海蓝天。

　　抬望眼，滚滚长江东逝去，汹涛无际漫漫来……年轻的船员们完全沉静在莫名的兴奋和激动中，指点江海。挥洒人生，期待将精彩和辉煌融入生命的色彩斑斓。

　　浑黄的尽头连着普蓝。普蓝的尽头连着青天旭日，这江海汇聚的恢弘气势，着实让远航的人们扭心中体会到怎样才叫做翻江倒海。

　　晕船，是大家阜就料想到的，也是做足了功课的，然而当晕的那一刻开始的时候，却又是始料不及的。还没有见到大海真实的面孔，就已经饱尝厉害。时间在惊涛骇浪中一分一秒地煎熬，船底一阵阵的浪涌，远望号测量船像“不倒翁”似的一起一伏艰难地行进着。船上绝大多数人已经头脑发晕，心潮涌动。前往餐厅吃饭的人，已寥寥无几。

　　可是任务不等人，船队并没有作任何停顿休整，远望号劈渡斩浪，带领船队日夜兼程。当蔚蓝的海水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人们兴奋地涌上甲板，面朝大海，心花怒放，仿佛一切晕船的痛苦都随着海风飘散而空。

　　

　　踏浪远望

　　

　　驶向太平洋任务海区的航路，气象复杂，海况恶劣，可怕的恶浪随时可能相遇。这是我们共和国的船队有史以来，第一次航行在充满危险的航道上。

　　当时船队路过台湾海峡的时候，其实整个舰队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担心会有战事发生，但又不能轻举妄动，毕竟是来搞试验任务的。出乎意料，居然还收到来自台湾的电报：祝任务成功。这让船队每个人都很兴奋，感觉到中华一家，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共同事业。

　　5月7日展时乌云密布，船上收到气象卫星传来有大风将至的消息。午后，果然风卷浪袭，“轰轰”咆哮的太平洋，霎时间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战场，海风吹着尖厉的“号角”，卷起铺天盖地的涌浪，疯狂地猛力撞击着2.1万吨的巨轮。船体厚厚的钢板，在涌浪的撕裂中扭曲变形，发出可怕“嘎嘎――嘎嘎”的颤音。

　　此刻在远望号船的驾驶室里，一双睿智的眼睛正眺望着波浪起伏的海面，船老大指挥若定地向操舵手下达命令：“前进三”、“左进二”……

　　如此庞大的测量船，在汪洋上也不过沧海一叶，巨浪掀过几层楼高的驾驶室、掀过高大的雷达天线，一时间人的生命悬若游丝。船队仍按“凸”字队形顽强地前进着，每艘船都在上下左右间极力寻觅着平衡点。

　　巨浪来袭，有的船员用绳子把自己绑在岗位上，再摇再晃，但求稳守岗位，控制好设备；晕船最重的同志，连喝水都吐，把胆汁都吐出来了。许多人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有的人担心船会不会翻掉，怀疑自己是否能活着回去，甚至偷偷写遗书。这时候，船上气象部门的负责人员只有连续在广播里，播报天气具体情况，分析天气走势，强调风浪只是暂时的，消除大伙心中的疑虑，要对任务充满信心。船领导还组织每个部门开座谈会，鼓舞着同志们用勇气、用毅力去战胜晕船、坚守岗位了；再晕，不能躺下，工作必须坚持，吐归吐，吃归吃，干归干。

　　此刻，船队已到达东经137°、北纬3°海域。新中国船舶工业部门所建造的多艘船只，今天均经受了这场惊涛骇浪的严峻考验。风浪过后检查，远望号主船体结构和各动力设备均完好无损。

　　蔚蓝色的征程上，海风时而掀起滔天的巨浪挥洒霸气和壮美，时而张扬起鼓动生命的飞沫。远望人对大海的向往，凝望，热爱，从此便开始有了几分刻骨铭心的记忆。

　　5月8日下午5时，船队就要穿越赤道，进入南半球。时任海军第一司令、编队总指挥的刘道生，站在甲板上，挥动着右手：“通知各舰船，鸣汽笛!”

　　顿时，长达3分钟的清脆汽笛声，犹如一曲铿锵的海天交响乐，响彻大洋，群情沸腾。此时的赤道上，第一次飘扬起鲜艳的五星红旗，人们都从舱室涌到甲板上，有的相互振臂高喊，有的摄影留念，有的将祝福装进瓶子扔进大海，有的在赤道两侧各扔下一只鞋子，表示跨越赤道，今天每人都高兴地领到一枚金光闪闪的“过赤道纪念章”。

　　赤道其实是一条宽约十海里环绕地球的平静而广阔的水域。平静如滑的蓝色水面，犹如一匹

上好的中国丝绸，深邃悠长，曼妙精致。无论是年过半百的将军，或是新上船的水手，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海，留下了南太平洋海水诱人的蓝色。蓝得那么纯正，那么真诚，那么深情，那是不去远洋永远见不到的蓝色，也是永远镌刻在远望人记忆深处的蓝色。许多人都打了赤道的水，带回去留念，或是送给亲人，作为一份特别的大海礼物。

　　赤道上空，艳阳高照，远望号此时俨然进入了火热的夏季。这里时差与祖国大陆相差5个小时，因而凌晨2点就天已大自、阳光普照了。大家都感到不太习惯时差带来的影响。赤道绚丽的彩霞染红了大洋，也染红了参试人员的脸膛……

　　这是远望人迈过赤道的第一步，是巨人般的步子。只是没有留下脚印或者丰碑。但是党和人民不会忘记远望人海上测量震撼海天的足音，中国航天走向世界的步伐。

　　

　　蓝色考场

　　

　　船队从离开祖国到抵达测量海域，长驱几千海里，短短十几天，经历春、夏、秋季节；跨越温带、亚热带、热带3个气候带和东9、东10、东11三个时区。

　　首次执行海上测量任务，风云多变，气象复杂。能够准确捕获目标，顺利完成任务，这里浸透着船上气象中队科技人员辛勤劳动的汗水。

　　作为基地的首席气象预报员陈信雄高工，清晰地记忆着30年前征战海天的情景。每当回忆起那激情燃烧的岁月，心总是久久难以平静，那一幕幕激动人心的奋斗场面，那一件件经过反复论证的决策，都见证着他的青春使命。

　　当时30岁出头的他，是作为气象人才，从海军方面推荐，调动来到基地。当时二号船的朱鹏飞船长见他那么年轻，有些不放心，这船一出海，几百号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气象专家的手里，怎么也得好好选选，考验考验。于是为了检验他的预报水平，朱船长要求他连着一个星期每天预报天气情况。风向、气压、温度、湿度……准确无误。朱船长还觉得不过瘾，要求他接着夜晚每天也预报一次。发展到最后要求是夜间每小时预报一次。依然准确无误。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折腾，最后敲定让他随远望号出海执行首航任务。

　　虽然他是海军出身，并且是和大洋气候打了近十年交道的工程师，可中国的海军最多也只是在近海转悠过，当船驶向波澜壮阔的大海时，一切都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出海后，他一边接收整理各个方面的气象云图资料，一边负责预报未达海域的天气情况。大洋气象预报，设备落后，卫星云图范围误差大，这是个前无古人的新事业。既没有现成的经验供借鉴，也没有人为他指点迷津，一切都要从零开始，从头探索。但又容不得有半点差池。首先是晕船就已经把他折磨得身体瘦了形，为了使自己保持清醒，不头昏眼花，他常常用冷毛巾包裹住头，就如同对付发烧的病人。巨大的压力，常常使得他连续好几天无法安睡，只有风平浪静的那几日，才能稍稍入睡。

　　发射前，指挥部要求他们对落区的气候条件作出准确预报。陈信雄和气象中队的战友经过认真地分析研究，整整三天三夜没睡觉，分析云图，讨论天气走向。最后他们推断出18号是个好天气。具备末区测量要求的气象条件。

　　指挥部参照末区气象的报告，把发射零日定在18号。可是，最后几天的天气，却时好时坏，16号天阴沉沉。七、八级的大风将船颠得左右摇摆。到了17号，远望二号船测量海域上空，乌云密布，轰隆隆的雷声，带来了一场倾盆大雨，从早上到中午，又从中午到晚上。哗哗的雨声揪着参试人员的心，“这样的鬼天气。明天还能发射吗?”人们开始怀疑他们的预报是否准确，赤道旁边雨水太多，落区风太大，很可能数据舱就打捞不上来。测量、计控部门的人员说：“雨那么大，天那么黑，明天能转好?预报真神了!”就连朱鹏飞船长也说：“恐怕要吹灯啦?”指挥部也来电，询问是否要改变发射日期。

　　海浪在呼啸，远望号在摇晃，整个船队人员等待着总指挥最后的决断。然而总指挥的决断来自于气象专家最后的判断。

　　通过探空气球和卫星云图标出的信息，陈信雄和气象中队长孟三的拍着胸脯以工资向领导作担保：“明天一定会好。”并果断地向指挥部报告：“天气趋于好转，明天可以发射”。人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迎来了发射零日，起床以后，纷纷跑上甲板，雨已经停了，但仍旧是满天乌云。早饭以后，一阵轻风吹散了黑压压的云层，进入发射前4小时准备程序后不久，试验海区已经是晴空万里。

　　陈信雄站在甲板上，当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在他头顶时，心中顿时感慨万千，眼眶里还有些湿润。首次验证了自己的预报能力，但也因为休息不好，加之不眠不休的讨论激烈，他的嗓子突发咽喉炎，又顾不上及时治疗，所以从18号那天起，至今听见的都是他沙哑的嗓音。

　　然而这次惊险的历程，仅仅是他们日后无数历险闯关中的一个缩影。天上的星，亮晶晶。无数个日日夜夜，远望人用自己宝贵的青春年华在这漂浮的国土上耕耘着，收获着……

　　

　　我去大洋打捞辉煌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壮丽的事业，像灿烂的繁星使生命的空间变得更加充实；像春风化雨把人们的情感升华到更加美好的境界。远程运载火箭飞行试验任务，是远望号船首次远征太平洋。由于时间紧迫，测量船几乎是一边建造，一边配备人员，一边安装设备，一边试航。远望一、二号船起航前，全国63个厂所的检修小组同时上船，争分夺秒搞检修。整个船队出海携带的零配件达40万件，补给的蔬菜、食品、油料、淡水、饮水等达20万吨。当时，全国上下一条心，多方人员协同作战，大家一起为了共和国的事业，风雨同舟走向深蓝。

　　原本只有三百来个床位的测量船上。进驻了五百多人，房间里只要能放下钢丝床的，都加了铺，就连机房里都打满了地铺。狭小的测量船空间，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压抑着他们的心境，磨砺着他们的意志，挑战着他们的极限。收不到广播，打不了电话，几乎与世隔绝。出海两个星期以后，就见不到绿色蔬菜，全靠罐头食品和脱水菜、速冻菜，淡水每人每天只是定量供应，参试人员体力消耗很大。船内人员高度密集，舱室活动空间狭小，闲暇之余，只有后甲板才是大家的乐土。

　　蓝蓝的海水轻轻地荡漾在心里，心跳缓缓的，悠悠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心中就像没有一片云彩的天空，宽了、静了，渐渐地觉得出海是多么好。

　　远望号是智慧的宝库。在这样用高科技筑成的战场上，只凭革命经历，不行；只凭勇气，也不行。这需要远望人用智慧来战胜智慧。他们忙碌在工作岗位上，进行着任务前的最后冲刺，船上到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繁忙热烈的工作现场，各类机器的轰鸣声不绝于耳，各种仪器仪表跳跃闪动，五光十色的显示灯神秘地眨着眼睛。基地试验技术部原总工程师史永善谈到580任务时，心中激动不已，仿佛自己又置身于30年前的远望二号船上，履行着计控部门副部门长的职责。

　　计控部门最主要的设备就是中心计算机，这是船上所有测量设备的大脑和心脏。这是我国自主研发的大型计算机，是最晚装船的设备，也是

第一次装船使用。由于时间紧迫，面对由成千上万个分离元件、晶体管、电子管组成的庞然大物，大伙心里都觉得没谱，一面要保证计算机本身的正常运行，一面还要抓紧时间编排调试测量任务软件。计控部门全体人员不分昼夜地对计算机进行维护、检修、测试。然而当海水晃动、船体移动，计算机似乎水土不服地开始折腾了，出了长江口就变着法子出问题。计控部门的同志们加上研制厂所的师傅总共三十来个人，分成三组成立突击小分队，日夜守护在中心机房。一次次的故障被紧急排除，一串串代码不停地修改调试。当时搞软件都是手编程序，每个细节都要靠人一点点地抠出来。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任务发射的前一天，程序终于顺利调试成功，大家伙心里头都特别高兴。虽然是新船，可当时船上的老鼠成精，到处疯狂的乱跑乱咬，多次咬坏中心机房的电缆，很是让大家头痛。为了保证计算机在任务当天工作顺利，防止老鼠搞破坏，无奈之下，值班的同志们24小时守候在机房。不敢有任何懈怠，手里拿着木棒，每隔10分钟敲打地板、天花板，以此来赶走老鼠。办法虽然是笨了点，但是效果还是非常好的。当火箭出现在太平洋上空时，远望二号船的中心电子计算机指挥、控制着所有测量设备，完整地、准确地测量并记录了火箭飞行的所有数据。

　　新船、新人、新设备，全新的远望号测量船在每个远望人心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豪与骄傲。参加首航任务也许应该是人生最有意义的事了，至少在万细春的心中，他是这样认为的。回首当年，他只是个青涩的毛头小伙子，而如今船退役，他退休，用他的话说，真的还想再伴它30年。1978年他入伍来到基地的时候，就赶上了远望号船的建设时期，单位派他去厂所学习锅炉的保养与维修。两年后，当登上洁白雄伟的远望号的那一刻，他感到幸福的心儿快要乐上天了。尽管机电部门是船上最辛苦的单位，但在万细春的眼中，每天穿梭于纵横交错的管道世界中，耳边满是轰鸣的机器声，却是件十分享受的事情。机电部门在船舱的最底层，100分贝的噪音、50多℃的高温，四五个小时的巡视下来，一身油污，一身汗水。但是机电人有个特别美的名字：船舶心脏的护理师。

　　说得简单点，其实他是一个锅炉工，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在机舱里围着锅炉转，看看气压表，听听锅炉运行的声音。然而，出海以来，总是状况不断，不是漏气就是漏水。其实这次出航，远望号船上的绝大部分设备仪器都是初次使用，可想而知一切是多么的不易。当船刚航行过赤道的第二天，正是他当班的那会儿，半夜的时候，发现属于锅炉主要器件之一的经济器的手孔盖漏水，他及时向锅炉中队的领导报告。当时编队正全速航行赶往任务海区，不可能停航修理。时间紧迫，必须在24小时内排除故障，所以只好实行单炉工作。首先将出故障的锅炉停止运转，进行排水降温。但旁边一台锅炉还在正常的运行着，机舱内的环境温度达到六七十℃。万细春将石棉布铺在经济器的管子上，整个身子斜躺在管子上。把盖子揭开，进行更换垫片，焊接、从而进行最后的修补。可是管子上的温度实在太高，人钻进在狭窄的锅炉内，就像是洗桑拿，半个小时下来浑身湿透，背上白色的盐渍一圈又一圈，双脚穿着黄胶鞋都烫起了泡。大家伙一个接一个不间断地轮流上岗修理，经过四五个小时的苦战，终于将故障排了泡。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晨曦中的大海宁静而祥和，浪花轻轻荡漾着，细细哼唱着欢快的歌谣。一片乌云飘然而至，轰隆一声，哗哗的雷雨从天而降。此刻的后甲板如同是个天然的大浴场，在这个只有男人的世界里，甲板洗澡可谓是一件酣畅淋漓的乐事。忙碌了一夜的万细春和锅炉中队的同事来到甲板，悠然自得地将疲惫和劳累冲刷掉。

　　雨停了，太阳从海平面跳了出来，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海水，一道炫丽的彩虹挂在天边，新的征程伴随着新的一天开始了……

　　

　　天涯追踪

　　

　　航行海上的远望号显得十分神秘：它的下部像油船，所载燃油可供航行18000海里之用；它的中部像客船，可载船员500多人。冷库可储备供600人吃100天的食品，它的上部50多副天线林立，像科学仪器船；它的机舱像大发电站，其发电能力可供当时一中等城市的生活用电；它的防摇鳍等装置，可使轮船抵御12级的风浪……在这次任务中担负着火箭再入段测量，落点测量和数据舱回收指挥工作的重任。

　　果然，起航不久，日本、美国、澳大利亚等国的飞机、军舰都纷纷围着我们的船队，对我们兴趣盎然，这些不速之客，尤其盯上了远望号。

　　这些当然早在我们的预料之中，按照古老的孙子兵法说“兵不厌诈”，远望号船队在南太平洋上摆开了迷魂阵，利用船只多、速度快的优势，迅速将外国舰船和飞机甩掉。并悄然来到100海里外的新海域，假装摆开正式战场，并让海军的4艘驱逐舰到在周围进行24小时警戒，测量船上所有的测量设备全部开启，30千瓦大功率无线电发射机全部开通，发出的无线电波神秘地射向太空。

　　不出所料，外国的舰船、飞机自觉地追赶过来，侦查拍照，积极地探测无线电信息，发出干扰……完全一副大战临头的架势。

　　一切尽在掌握，船上的科技人员紧张有序地对各种测量设备、每一个关键性的岗位，都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战前演练，以确保首次任务万无一失。

　　按照任务部署，5月18日凌晨，测量船队突然收缩，悄悄高速行进，返回原定试验海区，按预定方案，分布在各自的观测、打捞阵位，舰载直升机待命起飞。

　　临近发射任务时，还有2艘不明国籍的船只拼命地靠近我圆形作业海域，我国几艘导弹驱逐舰夹持着它们，与其斗智斗勇，不容他们影响任务海区测量。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北京时间5点进入5小时准备程序。

　　“5小时准备!”口令下达了。

　　各船官兵迅速各就各位，所有的人都坚守自己的岗位。各种雷达天线指向苍穹，人们神情专注，紧张而镇定地静候着导弹的到来。

　　“5，4，3，2，1……牵动!点火!”10时0分23秒，历史性的时刻来到了，导弹从甘肃酒泉发射点火升空。

　　远在大洋深处的测量船上，所有的设备全部启动：巨大的扇形雷达天线在悄悄旋转；计算机在高速运转；荧光屏跳动着各种图像、数字和信号。

　　“雷达、遥测、经纬仪发现目标!”

　　随着广播口令的传来，人们连忙跑上甲板，或是靠在舷梯旁，目不转睛地朝着船队的西北上空看去。果然。西北上空的云端里，“嗖”地飞出一个亮点，越来越亮，似火红的流星眨眼从船的右舷上空划过。短短几十秒内，各种设备把火箭飞行的各种数据准确地测算出来，记录下来。

　　弹头准确地溅落在预定洋面上，掀起近百米的冲天大水柱。与弹头分离的数据舱，飘落在碧蓝的洋面上，直升机载着年轻的潜水员，经过5分20秒钟的紧张奋战，顺利将数据舱打捞上来。

　　顿时，船队锣鼓齐鸣，欢声雷动，太平洋上欢腾雀跃。人们兴奋的情绪达到了高潮，纷纷奔向甲板，向着祖国的方向，环视蓝天大洋止不住热泪盈眶……

　　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三个拥有远程运载火箭，第四个拥有海上测控能力的国家。

　　共和国历史上第一支远征特混船队凯旋，长江口，碧空万里，海上编队舰船挂满彩旗，在雄壮的解放军进行曲伴奏下，叶剑英、张爱萍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登船，亲切接见了远征的勇士们。当时船上每个人给发了一个西瓜，这是用海军的舰艇专门从海南运到上海，算是给功臣们的特别奖励。

　　1980年6月5日下午，在江阴城隆重举行祝捷大会，钱学森在大会上骄傲地说：这次胜利来之不易，实践证明，基地这支海上测量队伍不愧是一支思想、技术、作风过硬，具有战斗力的科研试验队伍。

　　远望人在攀登航天测控技术高峰的路上越走越远，在那海天的尽头，中华民族的梦想绚烂多姿。美丽如花……

　　

　　责任编辑　兰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