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
极喜欢纳兰的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鹂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霖铃终不怨。
何故薄幸锦衣儿,比翼连枝当日愿。
更喜欢这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就可以淡淡的笑,淡淡的好感,淡淡的离别,甚至淡淡的相思,或者,还可偶尔淡淡想起,淡淡的抹去嘴角的浅笑。这个时候,云片在天空逗留,青色的长天,像漓江的一面镜子。风从上面吹过,一样有着涟漪。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宝玉只能笑着说:“这个妹妹,我在哪里见过。”而黛玉只是在心里笑着骂一声,“果然是一个孽障,难怪妈妈过去说过,这个混事魔王,一点也不能沾惹他!”
从此,两个人天涯孤旅,宝哥哥做他的怡红公子,黛姑娘风她的露清她的愁。绝不会有“滴不完的相思,血泪洒红豆,开不完的香柳,春花画满楼。”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祝英台和梁山伯也不过莞尔一笑的同学,只不过在一起念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又怎么样?然后,一个人辍学了,另一个保不准继续念圣贤书。哪里有后来的十八里相送,生离死别,肝肠寸断,最后破坟而出,化成《两只蝴蝶》,白白的便宜了庞龙。 人生若只如初见。张爱玲初见胡兰成,尽管有“遇见你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欢喜的。并且在那里开出一朵花来。”
开出一朵花,永远在心里鲜艳,温柔,在心波里招摇,又有什么不好?偏偏又忍不住互相酬答。一个说:“因为相知,所以懂得。”一个则回答:“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然后,用全部的生命去拥抱一段不值得。小玲啊,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
如果人生只如初见,可否还会有这样看似冷静的彻骨的感悟?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人生若只如初见,落魄书生徐悲鸿的“红嘴绿鹦哥,吃了喜多多”,“红烧白玉满,下肚
福满堂”,“天下第一菜,宜兴蒋公馆”,也不过贫嘴而已,大家闺秀蒋棠珍何至于为他私奔,逃婚到日本。可是,有了戒指上的碧微,有了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时间流淌,终于,灰公子娶了贵族小姐。这是一个时代的神话,
可那又怎么样?最终,还不是劳燕分飞,人成各,病魂尝是千秋索。
蒋碧微最终追随宣传部长张道藩流浪台湾,徐悲鸿则与自己的学生孙多慈结婚。徐悲鸿病逝于北京时,身边珍藏着与蒋碧微在法国生活时买的一块怀表。
蒋碧微1978年于台北去世,卧室里挂着徐悲鸿为她画的肖像《琴课》。我们谁也说不清这是三生石上的金玉良缘,还是前世的冤家宿孽?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么,一切都沾着露水,一切都清澈得像眼睛,一切都纯粹得像钻石,“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多年之后的张爱玲,终于幡然悔悟,她这样写到: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刻意的修饰,也没有曲折的情节,只是那轻轻地一句“噢,你也在这里?”初看是“无”,但却代表了所有的“有”:开始就是结局,在动静之间,在聚散之际, 一粒沙里看到一个世界,一朵野花里存在一座天堂。 把无限放在手掌上,永恒就在一刹那里收藏。
人生若只如初见,真好啊!但是,如果遇见的是真爱,遇见的是九死不悔的痴情,遇见的是“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的爱情呢?
假如,勃朗宁夫人没有勃朗宁的爱,她如何还能从病榻上站起来?假如灰姑娘没有朝夕相处的王子,如何编制一段动人的童话?
爱情用来遗忘,感情用来摧残,忠诚用来背叛,朋友用来出卖,毕竟只是少数,我们躲不开,尘世后那只翻云覆雨手。但我们至少能够把握住自己的心,此心所在即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