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大人物贡献
【2012中国魅力榜】传媒
作者:南方人物周刊编辑部
2012-12-25 18:30:24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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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卿 敬意之魅
媒体纪录片今年最大的风头,非《舌尖上的中国》莫属。伴随着骄人的收视业绩,《舌尖》引发的话题和连锁反应持续发酵。“这是一个‘吃货’带着对食物的感情和敬意做出的纪录片。”总导演陈晓卿这样谈成功的秘密。在讲述中国人味觉记忆的背后,《舌尖》更大的野心是力图通过镜头下创造美食的中国面孔,呈现今日中国的飞速巨变,为农业社会留住最后的容颜。
陈晓卿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猎奇表达,极端化叙事,8分钟一个小高潮,单集镜头超过1400个„„《舌尖》的背后,充满了对国际同行商业操作的敬意。这一点,在他今年担任总制片人的另一大项目《超级工程》中更显极致。在传递人文精神的同时,他希望通过对先进经验的借鉴,让中国纪录片走出国门,获得商业成功。
“这个奖更应该给那些作者纪录片。”在今年的广州国际纪录片节为《舌尖》领取评审团特别奖时,陈晓卿这样说。多年前,他也是个纪录片导演。《龙脊》《远在北京的家》在今天看来,依然充满人性温度和对生命的敬意,后来他又用《一个时代的侧影》《甲子》等系列文献纪录片表达对历史的敬意。在这个激情爆棚但敬意稀缺的时代,一个电视人用职业作品悄然地作了另一种可贵的提醒:有时低头致敬,才能挺胸抬头。
(相关报道见本刊2007年11月21日第29期《陈晓卿 摆事实,不讲道理》)
祝华新 兼听之魅
祝华新现在所做的工作是网络舆情监测。在他看来,网络舆论是监测和研判“影响社会和谐稳定突出问题”最新鲜、最丰富的信息源,借助互联网改进公共治理,撬动民间社会,促进官民沟通,是当前成本最小、风险最低的政治体制改革举措。
大众麦克风时代已经来临,那些沉默的声音需要被倾听与打捞。在这旷日持久的打捞中,祝华新既是参与者,也是观察者;既是谨慎的谏言者,也是积极的搭桥者。他身处体制之内,又有体制外视角。他明白官方逻辑,又熟悉公众立场。从80年代至今,祝华新始终觉得,自己的新闻理想是一脉相承的——那就是推动民众有序的政治参与和渐进的社会改良。而现在,互联网可能更有利于实现几代人的理想。
(相关报道见本刊2012年9月10日第31期《祝华新 打捞沉没的声音》)
赵普 直言之魅
4月9日,赵普发出一条微博,称转发自调查记者短信:“不要吃老酸奶(固体形态)和果冻,尤其是孩子,内幕很可怕,不细说。”
赵普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一种声音说:赵普率先披露明胶丑闻,是基于公共利益,有利于冲破报道阻力,倒逼真相;不同观点者则认为:作为央视员工,传播尚未播报的新闻内幕属于泄密。
无论如何,我们最终见到央视《每周质量报告》中曝出了“皮革废料所产明胶被制成药用胶囊”的内幕,却见不到赵普出现在《晚间新闻》中。
因播报汶川地震时的哽咽,赵普总会被问及是否刻意,他的问答是:这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扪心自问,因为每种心地的答案都会不一样。
电视新闻包罗万有,主持人不能只是一副面孔。如果可以把最朴素的感情抒发出来,把最简单的是非告诉观众,那便是由心而发。赵普做到了这一点。
张立宪 跨界之魅
如果说“二”在北方口语中有别具一格之意,那么这些年来,张立宪正致力于让“六”横空出世——代表一种不脱离俗世但又保持精英态度的趣味和生活方式。“京城老六”是读书界的一位人物,一个品牌。
张立宪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读库》创办已7年。这个取“大型阅读仓库”之意的系列被誉为近年来“最具含金量的杂志书”,成为许多精英知识分子和爱书族的“私房书”。
去年,他出版了《共和国教科书》,带起一股民国老课本热。今年,他又跨界到了影视圈,成为《神探亨特张》的主演,其“纯天然,无污染”的本色演出让人惊艳,电影更是拿到了台湾金马奖最佳影片。老六张立宪,事虽跨界,神采一以贯之!
(相关报道见本刊2007年11月21日第29期《张立宪 盯住那些google 不到的人物》) 邱震海 理性之魅
2004年,邱震海加盟凤凰卫视。视野开阔,评论犀利,让他的时事评论广受欢迎。如今,除了轮班主持《有报天天读》,邱震海还拥有自己的两档评论节目:《震海听风录》与《寰宇大战略》。
“如果我滥用这种资源,可以把这两个节目弄成民族主义情绪(充斥),收视率会很高。但只要还有一定自由空间,我还是会服从于我自己的内心。”2012年,他在节目中探讨了“崛起的中国须警惕战争浮躁”、“如何超越狭隘的民族主义”等话题,针对热点而不失理性。留德7年的他推崇德国的理性精神,但也因主张理性探讨“反日”、“战争”等话题引来骂声。对此,他的微博签名或许是最好的回应:若不能影响社会,至少应守住公正客观。 (相关报道见本期第94页《邱震海 至少守住公正客观》)
邱震海 (方迎忠/图)
陈晓蕾 自然之魅
许多年来,我们以为自己必须这么生活:在越来越庞大发达、越来越耗费资源的城市中占一处居室,加入生活不可阻挡的现代化序列。这种生活是否存在问题,有没有其他的生活方式,似乎早已不成为问题。香港记者陈晓蕾却一直在追问。她以大量的采访调查为基础,写成《剩食》《有米》等著作,告诉我们香港繁荣的生活背后是人均每日制造2.5公斤垃圾,过度生产和消费成为城市的巨大负担。与此同时一些改变正在发生。在食物几乎完全依靠外来供应
的香港,有人正尝试重新种植水稻;有人在大楼的天台搭建菜园;有人在山上的铁皮屋开私房菜馆;有人办简单清新的绿色婚礼;有人在护士帮助下于家中分娩。她希望更多人知道更自然的生活方式,成为他们过自己理想生活的动力和能量。
(相关报道见本刊2012年10月29日第37期《“种字人”陈晓蕾》)
少守住客观公正
作者: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海鹏飞 实习记者 杨溪
发自:广州 2012-12-25 18:30:24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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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大多数永远在这里,他们是支撑整个中国社会的基础,我们只要紧紧地跟这些人站在“一起就好”
10月24日,邱震海搭乘“和谐号”动车,应邀到广州中山大学演讲。一上车,就听到车厢内女声高音喇叭宣布5点通告:随身不能带刀、不能带易燃易爆物品等等,违者警察有权予以处理。
他听得“心惊肉跳”,觉得这列动车上所有乘客顷刻间似乎都成了“敌人”。
回到21年前,他搭乘东方列车,穿越西伯利亚,也有一次“大开眼界”的旅行。
1991年初,29岁的邱震海赴德国留学。没钱买机票,就坐火车。西伯利亚走了9天8夜,到莫斯科时,已是2月底。徘徊在莫斯科街头,邱震海呆了:到处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警察,到处都是排队的人群,到处都是安检。
邱震海今年50岁,知天命之年,身为凤凰卫视评论员,他开始更用力地呐喊。他在读报节目说,在报刊评论说,在微博博客说,又邀请多方专家学者,来他的节目继续说。所说之事,包括“崛起的中国须警惕战争浮躁”、“如何超越狭隘的民族主义”等等。
邱震海在新浪微博的签名是:若不能影响社会,至少应守住公正客观。
叛逆小子
“如果我命长一点,恐怕在我的老年要经历一场颠沛流离的战乱。看一看我们电视台军事节目如此火爆,现在每天谈军事节目就像谈恋爱一样。(宁愿)让炮声响起在床上,也不要响起在海上。”邱震海嘿嘿笑了,台下中山大学数百名学子也哄笑。
演讲时,邱震海回忆起自己的大学岁月。30年前虽然不能谈恋爱,但他一度是一个“叛逆小子”。
1980年,18岁的邱震海开始在华东师范大学读德语专业。那时候他“拼命读书,拼命参加各种社会活动”,但对政治课、教育课则了无兴趣,常逃课到图书馆看杂书。最终,他一个学期旷了30节课,只得拼命写检查,才保住了学士学位。
他后悔中学太过老实,读了大学才开始想要叛逆,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叛逆,于是千奇百怪。当德语班团支部书记时,他领着同学旷课、抽烟、穿喇叭裤,最终被“革职”。
如今他感谢当年的叛逆,“其实我工作当中的那种批判性,还遗留着年轻时的那种叛逆,只不过现在没有那么轻狂了。”
1997年,留德7年后,他再次“叛逆”,离开德国到香港工作。“当时很多人觉得我疯了,因为再过几年我就可以拿到德国永久居留权。”他不想只是做个德国华人,搞搞中德两国的贸易,或者做一个德国大公司派驻中国的首席代表,他渴望做一些与以往不同的东西。
起初在香港挺艰难。他给报社撰稿,仅能糊口。后来索性到香港一家上市的钢铁公司做推广总监,不习惯,又回到媒体,兼做大学讲师。2004年,他加盟凤凰卫视。视野开阔加之评论犀利,他在凤凰卫视得心应手。
如今,他除了轮班主持《有报天天读》,还拥有自己的两档评论节目:《震海听风录》与《寰宇大战略》。
“每周两场公共讨论,这是一个很珍贵的自由空间、资源。如果我滥用这种资源,可以把这两个节目弄成一种民族主义情绪,收视率会很高。或者我可以把它做成很无聊的、很符合官方口味的,都在我一念之间。但只要还有一定自由空间,我还是会服从于我自己的内心。” 因反复呐喊思想启蒙,主张理性探讨“反日”、“战争”等公共话题,国内互联网上一度对邱震海骂声一片,有人说他“崇欧”,更有人称他为“汉奸”。邱震海对此淡然一笑。2007年3月,在香港凤凰卫视和日本朝日电视联合举办的讨论会“中日大讨论——真正的睦邻之路”,他作为中方4名辩手之一,曾与日本辩手激辩通宵,当时全程电视直播。
在他的两档节目中,因不停打断嘉宾和语速甚快的主持风格,他在网上也毁誉参半,更有人批评他过于霸道。对此他也无奈:战略节目需要快节奏和紧张感,难以容纳娓娓道来;语速快,则实在是节目时间有限。“若节目太拖沓,观众可能觉得更糟糕。”他在微博里说。 在他的博客里,他的座右铭是:宠辱不惊。“我觉得现在有很多空间可以做,现实还没有压迫到我一定要去说假话,我现在做节目没有受到任何的压力。”
“德国几乎塑造了我”
人物周刊:留学德国7年,都有哪些收获?
邱震海:德国那几年对我来说也是一个蛮好的经历,让我学会了两个东西:一是欧洲人的那种思辨、那种逻辑性更加深了,所以后来我跟我的博士导师说:“德国几乎塑造了我。” 第二是让我真的知道了什么是自由民主。我博士的4年是拿奖学金的,同时拿到了两个基金会的奖学金,一个是基督教民主联盟(当时的德国执政党),另外一个是自民党。因奖学金要求,我就列席过德国自由民主党的党代会。德国的党代会整个会场乱糟糟的,参加党代会的人在会场走来走去,会议从早开到晚,因为强调平等,每个人都有发言的机会。我开始知道党代会是可以互相吵架的,领导人是可以被讽刺的。
当时自民党主席拉姆斯多夫曾跟我们一起喝啤酒,旁边桌子的几个奖学金学生就在演小品,讽刺他跟科尔(德国前总理):“总理先生你在干嘛?”“我在看脱衣舞,你也过来吧。”这个党主席很恼火地回头看了看,又无可奈何。
人物周刊:看到这一幕,有什么感触?
邱震海:这让我认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自由、民主——是组织的民主,有纪律的自由。也同时让我思考一些问题:任何地方都没有绝对的自由和民主,自由、民主都是相对的。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容忍,什么是政治人物要被迫容忍的。这对当时的我有很大的震撼、冲击。 人物周刊:你的新书叫《中国人成熟吗》,书名有何用意?
邱震海:辜鸿铭百年前曾用“淳朴、深沉、聪明”来形容中国人的集体性格,但却惟独没有“成熟”二字。粗浅地说,可能中华民族从崛起开始到成熟需要50年时间。我认为最根本的是中国人缺乏理性精神。我对德国的理性比较推崇。从中国过去100年发展进程来说,我们这个民族很感性,很可爱,但理性的人往往会成功,感性的人往往不太成功。
在中国过去100年中,因为落后与种种危机,整个民族,包括知识精英阶层,有一种焦虑,会引起骚动,所以就变成革命压倒启蒙。没有启蒙就造成焦虑,进而造成革命,用革命来救国。中国现在的很多问题,我们比较容易在情绪上争执,该理性展示愤怒的时候,我们一不小心变成了打砸抢。
真正有力量的是中产
人物周刊:你觉得下一步启蒙应该如何做?
邱震海:思想启蒙是什么东西?听上去很空、很虚,其实是对是非曲直的辨析,经过几十年的公开讨论、辩论,让每个老百姓心里有一杆秤,会掌握一个度。越封闭,老百姓就越愚昧,就越会走极端。
如果按照古典欧洲的启蒙模式,经过两三百年的大鸣大放,我认为在中国是不行的,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这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上面很开放。“五四运动”的启蒙被浪费了,80年代的启蒙被浪费了。今日中国之启蒙,它一定不是疾风暴雨式的,也不是大规模的运动,我始终把焦点放在知识分子身上。在社交媒体时代,虽然信息碎片化了,但每个人每天都在网上了解信息,也都在做价值判断,包括很多民族主义情绪都会流露出来,今天中国的知识分子应该多出来做点事情。
人物周刊:知识分子能发挥什么作用?
邱震海:公共知识分子是一群非常重要的人物,会对一个民族的思想启蒙和心灵成熟起到重要作用。他们应该发表一些比较有见地的意见,开启、引导民众参与公共讨论。 人物周刊:但现实中,公共讨论还是会受到诸多限制。
邱震海:虽然现在公开讨论还是受管控,但有些媒体其实是可以在有限范围之内,用建设性的方法去做。比如我的两个节目:《寰宇大战略》和《震海听风录》,都在打擦边球、走钢丝,我认为是可以做的。
我们总以为现在的政治条件有限,做不了,把责任推给体制。或者是现在市场不感兴趣,老百姓有很多迷茫的东西。但忽略了在体制和老百姓之间是有一些空间的。如果用负责任的方法、建设性的方法,其实不会触动上层,跟体制没有直接关系。最近我节目中思想启蒙和狭隘民族主义这两个话题讨论,做了以后也没受到什么压力。
我认为我们要把现在的自由度用到最大的张力,这就是一种技巧。话题每天都有,就看媒体人员和知识分子、学者以及有影响力的所谓的“公知”(怎么做)。比如说今年年初的“方韩大战”,这背后有一些价值观可以梳理。再比如中国的安全困境,从某种程度上,被媒体有意无意地夸大了。虽然我们都有一种无力感,但负责任、有勇气的知识分子和媒体,要持之以恒(发出声音)。
人物周刊:你怎么看媒体的社会责任?
邱震海:媒体要有社会责任感,更承担了引导、梳理的作用。我在想,中国未来的发展方向是什么,是要变成一个很民族主义、进攻性很强、很咄咄逼人的国家,还是要逐步走向光明、逐步走向遵守游戏规则?不言而喻肯定是后者。
今天的中国不是由草根来统治的,主宰中国命运的甚至也不是权贵,真正有力量的是那批中产。真正在支撑中国社会的是中产,是今天沉默的大多数。未来这些人如果起来了,这个社会就乱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这些人现在压力很大,高房价、高物价,自由得不到表达。我们现在要争取的就是这部分人,负责任的媒体需要看到中国的未来是靠哪些群体在支撑。草根也好,茫然的当权者也好,他们是可以被我们所推动的主流吸纳的。
高举自由的大旗,又不滥用自由
人物周刊:有种观点认为,今日中国的种种争吵,根源在于没有一种多方认同、凝聚共识的价值观,你如何看?
邱震海:没有统一的价值观确实是个问题,这个要讲到国学了。我对现在的“国学热”比较谨慎,当然“国学热”有很多正面的好处,会以一种很浅显的、大众媒体的方式教会老百姓一些道理,比如于丹、易中天。但千万不要忘记,国学里面有好多糟粕。西方有句谚语是“倒水把小孩都倒掉了”,我们是“捡小孩把脏水都捡回来了”。
人物周刊:国人有没有可能产生一种凝聚共识的价值观呢?
邱震海:其实这是中国现在最困惑的。我认为,美国人的价值观,为什么能打动人心,因为它强调自由。每个人内心都有对自由的渴望,中国现在没办法提出这么一种价值观。
如果把国学、儒家里面一些好的价值观发扬光大,以后也可以成为普世价值观。但同时,自由是一个终极的价值观,一个国家(若)能够高举自由的大旗,民主、法治、公平、和谐自然都会来。
人物周刊:有人认为,儒家文化需要一场嫁接现代文明价值观的复兴运动,你怎么看? 邱震海:我们一方面要拥抱自由等价值观,但另一方面因为它来自西方,就要躲躲闪闪、欲拒还迎,所以要从儒家文化中去寻找支撑点,何必呢。自由是全人类的,如果做这样一道数学题会很累,因为儒家哲学中有很多是反自由、束缚自由的东西,怎么去跟现代的文明价值观接轨?我认为儒家哲学是可以拿来用的,但它必须跟现代文明接轨。
人物周刊:有学者认为,话语系统有潜移默化的影响。如果我们的思维方式还是停留在过去的话,即使制度改变,人也还未改变。你怎么看?怎么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
邱震海:思维方式跟语言有关系,但没有必然的关系。我倒不认为语言会完全塑造人的思维。语言是有特色的,但它不会对人产生根本影响,倒是人的思维慢慢会改变一些语言。媒体的宽容很重要,尊重也很重要,尊重彼此的差异,永远高举自由的大旗,但又不滥用自由,这些“度”的把握非常重要。
做不到伟大,至少不要落井下石
人物周刊:今年“九一八”前后的游行中,有国人打出“宁可大陆不长草,也要收复钓鱼岛”、“打倒日本军国主义”等口号,你怎么看?
邱震海:没有打过仗的人,觉得打仗很好玩;经历过战争的人,知道和平是多么珍贵。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竭力争取和平。问一下越战老兵,看到战友突然在战场死亡,他感觉明天他性命不保。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会感觉有一颗炸弹突然炸下来,这是多么的幸福。只有当外交失败、人的大脑发热的时候,才会真正发动战争,用军事手段、用所有人的生命处理主权、领土问题,而这些问题本来可以通过智慧,用外交手段解决。军事都是政治失败最后的手段。
人物周刊:还有一种观点认为,“中日必将再有一战”,只有战争才能涤荡日本侵华的屈辱。你怎么看?
邱震海:中国在崛起的时候,民众很茫然,认为打一仗才能解心头之恨。如果由得这种情绪蔓延下去就比较危险。我认为这个问题,首先是有历史悲情的,过去几百年受到日本,包括西方在内的侵略,我们民族的内心积攒了很多悲情,这种悲情现在依然未脱。在我们的崛起过程中,很多自负、傲慢背后,其实是一种悲情。
一个人、一个民族都有一个成长的过程,不能居高临下地指责,我们每个人都是中国人,感同身受。我们要去超越这种悲情,虽然很难,但知识分子就要有一种理性精神,提醒国民,包括当权者,我还是在不断地强调知识界和媒体的作用,做比不做总要好一点,这是一个累积的过程。
人物周刊:二战前,素以严谨、理性著称的德国人也陷入了战争狂热,如今中国人如何防范战争浮躁?
邱震海:2006年在巴黎,我与欧盟创始人让·莫内的助理贝尔图安对话近五个小时,谈及欧洲战后以合作消弭敌意的智慧。我问,“1918年一战结束后,欧洲人是否有1951年时的智慧?”老人答:“有,但只有小部分知识精英在鼓吹,大部分人仍渴望战争。”那时的欧洲,任何理性就像滴在火红铁板上的水珠,立时被蒸发殆尽,到最后成了一场熊熊大火势在必燃。 今天中国也许不是一块铁板,但我们是一堆干柴,每个人心中都很焦虑。一些朋友砸日系车的时候,他不知道是发泄对日本的不满,还是发泄对其他的不满,我们现在似乎在等待一颗火星,一颗火星掉在干柴上,也会引起熊熊大火。无论是烧红的铁板,还是干柴,我希望我们今天能够给火把浇点水,给干柴浇点水。
人物周刊:与现实的对抗中,很多人会变得心灰意冷。你怎么看?
邱震海:不要把责任推给体制,正如我在节目中多次说的,“无奈,不是良心泯灭的代名词。”无奈,可以不说真话,但不等于可以说假话;说假话就算了,不等于可以去害人。这中间都是有一道一道的底线的。
以前德国有柏林墙的时候,经常有人翻越柏林墙,从东德逃到西德,边防军就奉命开枪。28年里,有285个人死在柏林墙下。后来这些士兵被提上审判台,问到“你为什么打死他”,他说“我执行上司的命令”。“你为什么枪口不可以抬高一寸?为什么一定要打他的心脏,不打他的腿,这是有区别的。”枪口抬高一寸,是一个人面对自由的状态下,良心能不能发现的一个重要问题。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你做不到这么伟大,至少不要落井下石。
所以我觉得最后不要把自己的很多不作为,或者自己的很多非作为,归结于体制。我对未来战争的可能,持有悲观态度;但我对现在中国享有的自由,还是非常客观地评价。这是因为市场经济发展了20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已经形成了国家无法控制和摧毁的基础。这个基础看不见摸不着,但沉默的大多数永远在这里,他们是支撑整个中国社会的基础。我认为我们只要紧紧地跟这些人站在一起就好。
【2012中国魅力榜】学者
作者:南方人物周刊编辑部
2012-12-25 18:30:24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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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谷孙 童心之魅
72岁了,陆谷孙还在工作。他是复旦大学的终身教授,是微博世界的“陆老神仙”,凭借编写《英汉大词典》和诸多译作,他早已出类拔萃,可他仍笔耕不辍,一面编撰复旦版的汉英词典,一面翻译新书。格雷厄姆·格林的自传《生活曾经这样》,就是他今年的译作。
他对新生事物充满了兴趣,因此在校译精准的同时,总能保持语言必要的活力。微博上的他,会为了一个英文单词的时态而与人耐心讨论;白发苍苍的他,总感慨文学的唯美与性灵,呼吁人们应当爱上文学。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孩子般的单纯和执着,这正是我们的时代缺少的。
“消磨绚烂归平淡,独步秋风无古今。”陆谷孙的诗,是对自己的绝妙写照。
(相关报道见本刊2006年6月20日第14期《白发先生陆谷孙》)
斯伟江 沉毅之魅
2011年在重庆为“李庄漏罪案”的辩护,使得上海律师斯伟江“一战成名”。这两年里,这位原本“偏安一隅”的商法律师开始活跃于公益事业和公共空间,先后参与温州钱云会案、上海“1·15大火”无证电焊工吴国略案等一系列高度敏感、高社会关注度的案件辩护,为其中的弱势者提供法律援助。
在当下的法治生态环境中,斯伟江以个人勇气和娴熟技巧,运用专业知识,联合社会舆论的力量,挑战公权力之“恶”,捍卫弱势者的法律权益。高曝光率案件之外,他低调内敛,谨守着“理性、建设性力量”的分寸,在体制容忍的空间中推进中国司法改革的进程。
一年后的重庆风云突变,让我们再次想起他那句精彩的辩护词——“正义虽然不在当下,但,我们等得到!”
张千帆 知行之魅
“哪里有生活,哪里就有宪法。”这是宪法学者张千帆和他的已故挚友、被誉为“宪政殉道者”的蔡定剑的共同信条。
埋伏着无数“禁区”的宪法,对他而言,绝非一纸空谈的理论概念。学术之外,张千帆身体力行地推动宪法原则在具体现实生活中的运用。他着力于高考招生政策和教育公平、农村土地管理政策、中央和地方关系、选举问题等一系列关涉民生、牵扯多重利益的重大社会问题。 他是一个思考者,也是一个行动者,面对现实,不犬儒,不悲观,寻找着用于治疗这个国家制度之“病”和国民品性之“病”的现实良方。
在这个许多人鼓吹“个人权利”,公民的“个人权利”却常被践踏的年代,他提出了一套以“尊严”为核心的话语体系,试图以此解决当下中国社会转型中面临的制度和道德困境。知行合一,身体力行,张千帆以一个学者的真诚、勇气和尊严,实践着知识分子在这个时代的历史使命。 (相关报道见本期第77页《张千帆 身体力行的宪法人》)
张千帆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梁辰/图)
王奇生 还原之魅
胡适说过,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1912-1949年这段现代史,曾因涂抹了太多的脂粉而面目模糊,有些人有些事被神圣化,另一些人另一些事被妖魔化。作为历史学者,王奇生和他的优秀同行们所做的,就是为这个小姑娘卸妆,还她本来面目。
在他们的努力下,我们得以重新认识中华民国政府、中国国民党,以及这个党的领袖人物孙中山和蒋介石。除了关注中央、高层、制度之外,王奇生也尝试从普通党员、地方和基层组织等层面展现国民党和共产党不为人知的一面。在他的笔下,国民党不再是一个抽象的政党,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人性的群体。我们因此向他,以及为还原民国史真相的历史学者群体,特别是为此作出巨大努力的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致敬。
(相关报道见本刊2012年12月3日第42期《王奇生 “打入”国民党内部》) )
张汝伦 激情之魅
今年以来,我们数次感受到放在孔子那个年代理应“耳顺”的人身上所辐射出的热力,亦可从中感受1980年代的青春气质,今年六十的激情,是那个青春期的延续。
张汝伦青年时代有“狂者”之名,那是孔子“狂者进取”的狂;他亦被称为“复旦的尼采”,在求知识求真理的路上始终保持元气淋漓——无论由学生而师长,由求道而传道,由西哲而中哲,这是他一以贯之的底色。张汝伦不仅是哲学家,也是诗人。
张汝伦身上或许带有特定时代意识形态的印记,影响了他的一些思想和言行(这也是同行争议的源头所在),但这不妨碍他在学术之林,在“教师企业家的松散联盟”里发出独特的声音。这声音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学子,拥抱哲学,面朝真理。
(相关报道见本刊2012年4月30日第13期《张汝伦 狂者的世界》)
钱理群 铸魂之魅
钱理群,任教五十年。在北大校园,他积极倡导过五四精神,呼吁自由与民主。退休后,他转战中学与农村教育,拯救应试教育下,学子灵魂的萎缩。这条铸魂之路,他自嘲“节节败退”。但从中,他收获到“丰富的痛苦”。
他感悟,教育的本质是理想主义者的事业,为实践理想,他愿作“毒蛇般的纠缠”。他坚持,当下的中国,既要做制度的改造,也要做国民性的改造。归根结底,更艰难也更重要的是——人心的改造。
他曾经说过,人到老年一切都看透了,都绝望了,惟一不敢绝望的是孩子。如果对孩子都绝望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今天,他还在反抗绝望,要在“教育之外”继续投身教育。 (相关报道见本刊2006年12月1日第30期《钱理群 鲁迅是我珍贵的神》)
【2012中国魅力榜】艺术
作者:南方人物周刊编辑部
2012-12-25 18:30:24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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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 言说之魅
莫言在斯德哥尔摩的诺贝尔文学奖演讲题目是《讲故事的人》。他的演讲基本上由一个接一个的故事组成。莫言说自己是有言说欲望的人,他的笔名“莫言”,像是对其自身的“讽刺”。他的言辞滔滔不绝、婉转延绵,像是流经其故乡、经常发洪水的胶河。这故事之河中,有寓
言传奇,有说书演义,有正史野史,有光怪陆离,有嬉笑怒骂,有百无禁忌,无论是“先锋”,还是“寻根”;无论是“虚幻”,还是“现实”,都无法给莫言贴上一个统一的标签。他笔下的“高密国”疆域辽阔,人畜兴旺,熙来攘往。他以故乡为底本,又超越了故乡,他希望读者从他的故乡看到中国,看到世界。
(相关报道见本刊2012年10月22日第36期《莫言的国》)
莫言
高群书 偏锋之魅
台湾电影金马奖今年将“最佳影片”颁给了内地电影《神探亨特张》,就连导演高群书本人也难以置信。这是他在《千钧一发》之后,第二次拍摄以真实人物为原型的现实主义影片,也是他导演生涯的一次全新尝试:启用众多网络名人担纲主演,大量实景拍摄,成本极低,叙事反高潮反戏剧化。
高群书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姜晓明/图)
在以投资、卡司、类型吸引眼球的娱乐营销时代,老高这回选了一条反方向的路。此前,他接拍的都是《风声》《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这样的大投资。其中最令他心情复杂的是公映影片《西风烈》,这部寄托了他巨大商业野心和类型探索冲动的新片最终败走麦城。在那之后,他用很长的时间为接下来的出发苦苦思索,积蓄能量。
《神探亨特张》是一次断腕式的剑走偏锋,它太像生活中豪爽义气的高群书干的事。平静寡淡但暗流涌动的影像,好像在悄然挑战和对抗着什么,也像试图找回点什么。金马加冕后,庆功会上高群书新片计划浮出水面:4部新片投资将超过十亿。
(相关报道见本刊2009年10月12日第41期《高群书 我是中国最好的商业片导演》) 徐昂 新锐之魅
在《喜剧的忧伤》之前,知道徐昂名字的人不多。尽管他已经独立导演过多部话剧,还以演员的身份,在首都剧场奉献过上千场演出。
一个场景,两个演员,徐昂用最大限度的减法,创造出话剧舞台近年难以想象的商业成功:两个半小时,十几场演出的零售票一抢而空;单张票价被黄牛炒至6000元,两轮演出票房进账过千万。
必须承认:两位极其优秀的主演陈道明、何冰功不可没。但别忘了,打动他们的是徐昂的剧本,舞台呈现的是徐昂的导演构思。
这位35岁的青年导演,在北京人艺这个体制内平台,直面商业竞争的市场压力,用一个编剧和审查官斗智斗勇的故事,完成了一次难得的个人表达。学院派导演立足传统、力求出新的同时又不失锐气,为北京人艺增添了一个保留剧目。这荣耀,属于最不该妥协的年纪,也属于正在找回戏剧精神的中国舞台。
(相关报道见本期第86页《徐昂 找到一个方法,让自己活着 》)
北京人艺 传承之魅
从年初开始,《家》《鸟人》《天下第一楼》《蔡文姬》等十几部保留剧目展演全年;《喜剧的忧伤》一票难求,获得巨大商业成功;《甲子园》五代聚首,几乎将人艺名家一网打尽……六十华诞之际,北京人艺迎来了一个可喜的丰收年。
从剧院门口长龙一般的购票队伍,不难看出观众对人艺的感情。衣食父母义无反顾地支持,只是因为不管时代如何改变,这里依然代表着中国话剧的最高水准。离开话剧30年的陈道明也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回归首演。
院庆之年,在一波又一波盛大活动平静之后,你会格外感慨:这批至今坚守舞台的艺术家,是人艺和民族话剧最宝贵的财富。在集体的年度亮相中,感慨物是人非、岁月无情之余,你多少还是有些欣慰,毕竟不少优秀的年轻人正在接棒。在扬弃之中,一种曾经熠熠闪光的剧院学派重获生机。所以传承之事,至关重要。因为它延续的,不仅是剧院传统,更是舞台血脉。
(相关报道见本刊2012年11月19日第40期《北京人艺 60年60人》)
龚琳娜+老锣 融合之魅
主持人杨澜说,“在很多有歌词的歌里面,我们什么都听不到;但是在没有歌词的歌里面,我们听到了很多。”龚琳娜一度被舞台疏远,因为她决心放弃对口型假唱带来的名和利。幸运的是,她遇到了老锣。中国歌者的不安分,与德国作曲家的沉稳无缝连接。前者拒绝充当“千人一声”的标准化罐头,将游走乡野采集的民歌和戏曲韵律同学院的音乐训练融为一体;后者以独特的领悟力和创造性,贯通中国传统元素与西方现代乐理。他们希望走出一条创新中国音乐的路,在世界乐坛发出中国的声音。此前,他们已经奉献了神曲《忐忑》,最近,他们又为孙悟空写了一首歌——令人更忐忑的《金箍棒》。他们证明音乐不只是发音,更是找乐,音乐人乐在其中,自由在其中。
(相关报道见本刊2011年4月25日第13期《龚琳娜 我在国外并不出名》)
刘欢 进退之魅
将半生精力投入流行音乐,刘欢却始终离“音乐”更近,距“流行”较远,并且拒绝娱乐。 2012年,他坐在了选秀节目《中国好声音》的导师座椅上。整个夏天,刘欢在这个全中国最热闹的舞台上笑过也哭过,保护过颇具天分的学员,为音乐分类振臂一呼,观众看到了他从未示人的亲和与性情。风口浪尖走过,不堪其扰的他决定从此不再染指选秀节目。
鼓足勇气而来,低调沉默而走,进退间,刘欢作出了自己对于流行音乐庙堂与江湖的选择,同时引发了看热闹的人对中国当下娱乐环境的冷静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