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与情感体验

语音与情感体验

—中国壮族民歌与英国民歌语音情感效果比较研究

[摘要]：应用典型理论比较研究中国壮族民歌与英国民歌的语音情感效果,认为格律、韵律和押韵格式等语音形式在帮助读者超越文本字面意思，获得丰富生动情感体验的过程中具有特定的功能。

[关键词]：语音；典型；情感体验

[中图分类号]：I106.2 [文件标志码]：A

Speech Sounds and Emotional Experience: A Comparison

On the Emotional Effect of Sounds between Chinese

Zhuang Ballads and English Ballads

ZHANG Yu

(Baise University, Baie Guangxi 533000, China)

Abstract: Applying the theory of prototype and mental space, it is aimed at comparing the patterns, function, and effect of sounds in Chinese Zhuang ballads and English ballads in the way they help readers transcend the limitation of literal meaning of words to achieve vivid emotional experience. During this process, all sound patterns have specific function.

Keywords: speech sounds; prototype; emotional experience

语音是语言的基本单位，是承载情感信息的载体。语音的有规律变化和组合形成格律。国内外学者对语音与情感之间的关系做了大量的研究，但是较少关注少数民族文学作品中语音与情感之间的关系，特别是把壮语语音的情感效果与英语语音的情感效果进行对比研究。本文试图从分析两种语言的特征、典型要素入手，应用典型和心理空间理论选取两种民歌中具有代表性的两首—《叹蝉》和《吻》比较分析中国壮族民歌与英国民歌在语音情感效果方面的差异。

一、语音的典型特征

壮语属于壮侗语系侗台语族台语支。台语支（又称壮傣语支）包括壮语、布依语、泰语、老挝语等。[1](P197-198)壮语是有声调的语言，共有九个声调，其中舒声调有六个（标号1-6）；入声调有三个，分为两个高音组（标号7、9）和一个低音组（标号8）；音节由声母、韵母、声调三部分组成。[2]根据发音特征声调分为平声、上声、去声、入声四类。

英语属于印欧语系中日耳曼语族下的西日耳曼语支，由于多民族语言接触，它的词汇从一元变为多元，语法从“多屈折”变为“少屈折”，语音也发生了规律性的变化。总体特征是形合无声调，单词由重读和非重度音节组成，常用多变的语音韵律（meter）、押韵（rhyme）形式来表达情感意义。

中国壮族民歌的典型用韵格式是腰脚韵，唱段一般为五言四句无明显的平仄对应。英国民歌典型的形式是四行诗，第二行与第四行押韵，诗句以抑扬格四音部与抑扬格三音部诗行交替形式出现，多用头韵、辅音韵、元音韵等押韵格式。

二、语音与情感体验

根据明朝文人释真空在“玉钥匙歌诀”中提到：“平声平道莫低昂，上声高呼猛烈强，去声分明哀远道，入声短促急收藏。”和清朝文学家顾炎武在《音论》一书中的简评：“平声轻迟，上、去、入之声重疾。”[4]，声调所表达的情感效果可以概括为平声音调平直舒缓，上声音调高昂，去声哀沉，入声短促铿锵。

首先，以《平果壮族嘹歌·三月歌篇·叹蝉》为例说明语音要素如何构成情感体验的一

个重要组成部分。“叹蝉”讲述了饱尝包办婚姻苦果的旧日情人不期相遇，感叹命运作弄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偶遇对歌还要造人诟病的遭遇。这一情节可以激活读者头脑中的对歌脚本。此唱段取名为“叹蝉”是用比兴的手法将夏季蝉鸣寻求伴侣的自然法则与人类对歌求偶的社交法则相类比突出歌者在恋爱时节不能追求心中所爱的苦痛。在此唱段的末尾有这样一节唱词，堪称点睛之笔：

声调与韵脚标注 汉译

Doek naiq caeuq duz bid （再为蝉可惜）

7 5 5/A 2 8/B

Dwg gik caeuq duz beih （为蜻蜓着急）

8 7 5/A 2 6/C

Gwn heiq caeuq youx raeuz （为情妹叹气）

1 5/C 5/A 4 2/D

Dwg naeuz caeuq bid heuh （为蝉鸣被骂）[3](P69)

8 2/D 5/A 8/B 8

该节的第一行除去量词“duz”(只)，歌者依次使用了具有哀沉和短促铿锵特征的入声-去声-去声-入声（7-5-5-8调）表达哀伤悲叹的情绪，特别是用于表示叹息的动词“naiq”（原意为灰心）使用了增长的元音“ai”，这个元音模拟出了人的叹息声。行末的名词“bid”（蝉）使用了短促的短阳入声调（8调）进一步抒发了歌者无限的慨叹之情。第二行延续了第一行的情绪，连续使用了两个入声（8、7调）紧跟两个哀沉的去声（5、6调）。第三行，作者由自然界的蝉鸣等求偶情景引出自己对情妹的眷恋与无缘相恋的悔恨，此处的情感温和但不失浓烈，因此此句在连续使用两个哀叹的去声“heiq caeuq”（ 担忧、懊恼）之后用了表达激昂情感的上声“youx”（情妹）和细腻情感的平声“raeuz”（我们）表达对情妹的绵绵情意和牵挂之情。第四行声调使用与前三行类似，但值得注意的是，第三行开头、第四行末尾都出现了一个声母“h”，“h”是喉壁清擦音，发音时，软腭上升，阻塞鼻腔通路，然后打开口腔、喉咙，让气流从喉壁摩擦而出，就像是在咳声叹气。这个音呼应了第一行的“ai”，再次模拟了歌者的无奈与惆怅的心情。

其次从押韵格式上看，这一节押的是连环腰脚韵，分别用了四个音或音节“caeuq”（A）、“bid”（B）、“ei”（C）和“aeuz”（D）做韵脚；从声调类型上划分则分别是去声韵、入声韵、和平生韵。除了最后一对平生韵“raeuz/naeuz”表达无奈与眷恋之情，较为舒缓，其他三对分别用了哀沉的去声韵和短促铿锵的入声韵表达悲叹心境。不可忽视的是，“caeuq”（懊恼）这个词，一韵到底，除了强调懊恼、愤恨的字面意义之外，它的发音模拟了蝉的叫声，不仅呼应了一、四句的蝉鸣，而且也呼应了本唱段的标题“叹蝉”，成为本节的点睛之笔。 英语民歌中，文艺复兴时期文学家本·琼生（Ben Jonson）的《吻》（“A Kiss”），用幽默、浪漫的手法表现了处于热恋中的人的身心状态，并且在表现语音与情感关系上有较高的代表性。从诗歌的描述可知，爱人的一个吻给说话人带来了极大的快乐，这快乐就如同上帝赐予的神圣的“福报”， 使说话人陶醉在爱情之中，感受着爱人芳香的气息，柔软的红唇，品味着爱情的甜蜜，表达想要得到爱人的渴望。但是这一吻纵有千般好—“甜美、动人、柔软、甘甜”，也总会消失，这给说话人增添了几分惆怅。这首诗除了最后一句出人意料之外似乎在修辞手法运用、表达主题上没有什么新意。但是，诗人有意突出了这首诗在形式上的匠心独运，在韵律和押韵格式上下功夫。该诗一共有三节，总体上交替使用抑扬格三音步和抑扬格四音步，穿插使用抑抑扬格（anapest），押韵格式为ABBA CDDC EEFF，更引人注目的是通篇使用“s”、“sh”辅音韵，即丝丝声（hissing sibilants）。第一节中，继第一行使用抑扬格三音步后，第二至四行连续使用了三个抑抑扬格，由于重音数量明显减少，使得后

面三行的节奏明显加快。更重要的是诗人连续使用了10个丝丝声，丝丝声是一种高音调的阻碍摩擦音（obstacle fricatives），听起来强烈而刺耳，因此它的重复使用可以模拟人呼吸困难的样态。这样的音步结构和辅音韵格式把说话人因得到爱人一吻而产生的极度兴奋、狂喜，甚至有些兴奋得快要窒息的心理和生理状态传神地表现了出来。通过诵读第一节，读者似乎能够感受到说话人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第二节中描写说话人回味即将消失的甜蜜感觉时，又使用了三个加快节奏的抑抑扬格，并且使用了19个丝丝声，这表明失去一吻的温存就像失去赖以生存的空气一样，让说话人近乎无法呼吸。最后一节，说话人在无吻窒息与得吻狂喜得窒息之间选择了后者，伴随这个选择，丝丝声也锐减到了6个，表明说话人的气息逐渐平复下来了。至此韵律和押韵格式所表现出来的“听觉”和“视觉再现”体验使得一个视爱人如空气的呼吸急促、极度狂喜处于热恋中的人的形象逼真地呈现于读者的头脑中。

O, that joy so soon should waste! 哦，那快乐很快便会消失！

Or so sweet a bliss 那个吻

As a kiss, 亦或是甜蜜的福报

Might not forever last! 不会永远持续！

So sugared, so melting, so soft, so delicious, 多么甜美、动人、柔软、甘甜， The dew that lies on roses, 如同玫瑰花上的露珠，

When the morn herself discloses, 当时至破晓，

Is not so precious. 也会失色。

O, rather than I would it smother, 哦，我宁愿窒息，

Were I to taste such another, 如果能够再次亲吻，

It should be my wishing 这就是我的愿望，

That I might die kissing. —在吻中死去。

三、结语

壮语是一种声调灵活多变的语言，它包含舒声调六个，即平声调、上声调、去声调各两个；入声调三个，分为高音和低音两组，分别表达柔和、高昂、哀沉、悲怆的情感意义。壮语音节由声母、韵母、声调三部分组成，并且声母的长短、声调的高低升降都具有情感表达功能。壮族民歌多为五言四句，押腰脚韵，无明显的平仄关系。这些语言特征的合力形成了中国壮族民歌特有的情感表达方式：声母和韵母常用来模拟人与动物的声音、动作或状态，声调用来表现民歌的情感基调，它们与格律相互配合使情感表达更加形象逼真，更能够烘托主题。

英语的主要特征是形合无声调，通过重读音节和非重读音节的组合形成韵律，语音的重复形成押韵格式。民歌中多用辅音韵、元音韵等押韵格式模拟人的声音、动作或状态；韵律方面以抑扬格为主配合以抑抑扬格、扬抑格等音步形式来调整诗句的节奏和强调的重点。 参考文献

[1] 金丽. 壮族历史文化导论[M]. 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2] 壮语[DB/OL]. 维基百科, （2013-7-13）[2013-8-23].

http://zh.wikipedia.org/wiki/%E5%A3%AE%E8%AF%AD.

[3] 罗汉田. 平果壮族嘹歌·三月歌篇·叹蝉[M]. 北京：民族出版社.

[4] 平仄[DB/OL]. 维基百科, （2013-7-3）[2013-8-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