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世说新语]中的"啸"
摘要:《世说新语》记录了魏晋人士的风采和智慧,其中对于“啸”的记载更是精确地表现了魏晋人士的心态和精神,通过对“啸”的文化意蕴的解读,可以了解魏晋人士的精神面貌。 关键词:魏晋;《世说新语》;啸 中图分类号:K2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312(2010)23-0106-02 《世说新语》作为一部记录魏晋人士清谈的书,书中记录了众多的人物和故事,表现了魏晋时代文人的性格、风采和智慧。鲁迅评价它“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而正是通过这些“玄远冷隽”的语言和“高简瑰奇”的行为,让这些千年以前的人物鲜活欲滴地展现在我们眼前,正如明人胡应麟在《少室山房笔丛》中所说:“读其语言,晋人面目气韵,恍忽生动,而简约玄澹,真致不穷。” 《世说新语》宛如魏晋生活的百科全书,把当时人们的思想感情、生活状况,清晰地展示在读者面前。 “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因此也就是最富有艺术精神的一个时代”。和封建王朝的其它时代相比较,魏晋人士的生活原则和行为准则有着很大的不同。它充满了哲理的思考,甚至是简单的一言一行都透漏着哲学的思辨。《世说新语》中的“啸”就是其中一例,因为 “啸”在《世说》中多次出现,精确地表现了魏晋士人的心态和思想。在魏晋之际被赋予了独特的精神内涵,成为了一种表现名士风度的表达方式,我们可以通过对“啸”的文化意蕴的解读,来窥测魏晋人士的精神风貌。 在文献典籍中早就有关于“啸”的记载。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就有三处提到了“啸”。而且值得关注的是,在《诗经》仅有的三篇记载中,几乎都是以“啸歌”的形式出现的。在《诗经》里我们可以明确地感觉到,先民们把“啸”当成了悲伤、凄婉的代名词。在当时音乐还不完善的情况下,任何悲痛的事情都会让先民们想起并运用“啸”来表达那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但是到了魏晋时期,从经学的禁锢中解脱出来的最初的激动已经消逝,进入了一个反思的时代,这就是玄学的时代。在司马氏代魏之后,人们为了避祸,以致挥�m谈玄,“口不臧否人物”,借酒、药和佛来填补精神的空虚。但除此以外,登高临远、仰首长啸亦算是其中之一。魏晋时期的啸,多是表达名士的一种清高、闲适、旷然的风度。和《诗经》中的啸有着完全不同的文化意蕴,而且加入了音乐性,并对啸的方法和技艺进行了发展。总体来说,“啸”具有以下几点不同的内涵。 一、表现了一种清高简傲的名士之情 士大夫们悠然于竹林之下,怡情养性,又由于不与寒门通婚等观念,必然带来自诩清高、笑傲自矜的风格。且从正始往下,到西晋时期,当时的名士便有一种很特异的心态,那就是自适求名。自适,就是追求物欲与情欲的满足,主要表现是清谈和纵欲。这主要表现的是一种旷达的对礼教的僭越。而求名则是清谈的主要目的。此时士人的名望,常常以清谈之本领定高下。一次成功的谈论,往往便传为美事,进而远近闻名。他们因此从中得到精神之愉悦和感情之满足。如果说,正始的清谈沉迷于哲学的思辨的话,那么,西晋的清谈便成为了一种普遍的生活享受,一种谋求高位的手段。这种清高简傲的名士之情在西晋的士人中表现尤为突出。 这种清高简傲又有着明显的两种不同的表现,一种是精神的大度而体现在外的自信和自傲,是一种精神的外化。在《雅量》篇二十八中载有:“谢太傅盘桓东山时,与孙兴公诸人泛海戏。风气浪涌,孙、王诸人色并遽,便唱使还。太傅神情方王,吟啸不言。” “雅量”指的是人的修养达到了一种超越性的境界,甚至是和道德有关的宽广的襟怀。“泛海戏”本就是说道谈玄,同样是谈玄论道,当风浪并作时,谢安表现出了与众不同的精神气质,并且得到了刘宋人士的推崇,给予了他“足以镇安朝野”的评价。这种泰然处之的大将风度,通过啸得到了完满的表现,众人都“喧动不坐”,太傅也就不好发言,也不想发言,但自己与众不同的内心如何才能表现出来呢?吟啸就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在这里,啸完全成了一种超尘脱俗的意义符号,是一种宠辱不惊、处之泰然的人格美的标志。啸在这里很好地表现了人虚怀若谷般的胸襟,从容镇定的气概和旷达通脱的风神。 二、表现了一种任性自然的出世之情 在《世说新语・栖逸》第一条便记载阮籍上苏门山和真人以啸相和的故事。阮籍和真人无论谈论黄、农玄寂之道,还是探讨五帝、三皇之义,真人都“�嫒徊挥Α薄<疤钙苌竦榔�之术,依然“凝瞩不转”。于是阮籍对之长啸,真人这才有所回应,等阮籍意尽而归时,真人乃长啸,声如数部鼓吹,林谷传响。在《世说新语》里,每个故事都被赋予了典型的内涵,都是作为魏晋风气的典型而存在。由于玄学含有很大的道家之学的成分,形成了魏晋士人修神韵、追求玄远的新风尚。故事的地点设在了“林谷传响”的山中,空旷的山谷、寂静的山林正符合了道家崇尚自然的本性,也和远古人们对大自然的敬畏情结有关。故事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孙登就是一个著名的隐士,啸的表达,有着“得意忘言”和“大言希声”的特点,正是这种不假借它物而发出的声音,才符合自然的本性,才可以称得上是“天籁”之音。这也是对向往自然的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的体现。此篇之所以放在《栖逸》篇中,肯定是也符合了“栖逸”那种超越尘俗、追求逍遥的审美标准。 只是任性自然是不足以让阮籍对出世有如此大的眷恋的,虽然人们较多地关注其外在的傲世睨物、饮酒放诞,但内心儒家安邦济世的思想和现实的矛盾让他内心充满了痛苦,所以他借啸以抒情,这情中包含的就有如后来陶渊明所情有独钟的归隐。对中国古代士人影响最大的儒、佛、道三家思想中,或多或少都有隐逸避世的成分,佛、道二家且不说,就是以积极入世为主导的儒家思想,也在出与隐之间徘徊过,孔子在《论语・公冶长》中曾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在《卫灵公》也有云:“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所以也很难用积极或消极来概括,归隐是人们为自己寻找安身立命的最佳契合点而做出的选择,是简单的由命之选,也是和社会等有关的复杂的选择。参看阮籍的《咏怀诗》八十二首,里面多有直接向往隐逸的遁世之作,而作为表现人的精神气质和胸襟的啸肯定也包含了对大自然的向往和对逍遥任性的执著。隐士与名士之啸有很大的不同,名士之啸侧重的是向往一种魏晋风流,而隐士之啸则是更超脱的,是精神上的超越。 三、表现了一种旷达通脱的越礼之情 魏晋时期,由于传统儒学思想的坍塌,“已失去了封建统治力量的支持,它既不是利禄之门,也不是养生之道,因此无法维系人心”。士人们对现实表现了一种不满于礼教的伪饰、不满于世俗的欺诈、也不满于险恶的政局的思想,但他们的外在表现却是一种越礼教、任自然、尚逍遥的行为。因此,魏晋士人的啸多表达了一种闲适、超然的风度。 《世说新语・简傲》首条云:“晋文王功德盛大,坐席严敬,拟于王者。唯阮籍在坐,箕踞啸歌,酣放自若。”阮籍之啸是一种本性的流露,是一种恣肆洒脱的“越礼”行为,而且是在正襟危坐的晋文王面前,当他人都战战兢兢时,阮籍却依然故我,放浪形骸。他的箕踞啸歌虽然是粗俗的,但却和魏晋士人扪虱谈玄一样,以反叛名教而成为一种名士风流。《任诞》第四十六条云:“王子猷尝暂寄人空宅住,便令种竹。或问:‘暂住,何烦尔?’王啸咏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无此君?’”王子猷他自己内心对竹的痴迷,那种自得其乐的快感,给人的感觉就是天真率直,而毫无造作之态。四十七是关于王子猷访戴安道的故事,其中“乘兴而行,兴尽而返”那放肆不羁的高雅之韵足以显示魏晋人士旷达的价值取向。 《简傲》第八条记有:“桓宣武作徐州,时谢奕为晋陵。……奕既上,犹推布衣交,在温坐,岸�拘ビ剑�无异常日。”虽然此处谢奕被放在了《简傲》篇,但通过故事的本身的我们并不仅仅体会到了他维护自己名士风范的想法,更多的是藐视权贵,推“布衣之交”的坦诚,是对传统礼法的超越,体现了一种通脱自然的本性。魏晋名士风度主要内涵是:淡泊名利的精神气质,高度的文化和艺术修养,以及旷达优雅的风姿仪态。而自由通脱、蔑视礼法的啸就成了名士风度的具体表现。 参考文献: [1]宗白华.美学散步・论和晋人之美[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